摳皮子,就是摳皮夾子,再說白了就是偷錢包,更直白就是小偷。
自古一片天,衙門遮着大半邊,剩下半邊見不到日頭。
趙軍第一次下山賣皮子,就曾遇到人劫道。而這一次,他身上所帶東西的價值更高,所以他沒往山河鎮,而是來到了沙河子。
可到這兒轉念一想,趙軍乾脆一腳油門直奔稻花縣。王美蘭有個侄女婿在稻花供銷社當經理,那邊咋也算是自己地盤啊。
「大哥,我走了哈!」李寶玉剛跟張援民告辭,就聽有人喊道:「寶玉來啦?」
李寶玉循聲望去,只見解忠急匆匆地奔他這邊來,喊道:「來,來,上我窩棚里暖和、暖和。」
「不得了,解大哥!」李寶玉往西一指,道:「我還得上那頭兒那個楞場呢。」
「啊」一聽李寶玉有工作,解忠便不再留人,但卻說道:「那中午我準備點飯菜,你中午到這兒吃唄?」
「不用,不用。」李寶玉笑道:「那邊能給安排飯」
說到此處,李寶玉想起一事,道:「解大哥,你這楞場明天就能上人,歸楞的明天就過來。」
「那太好了。」解忠聞言喜道:「快讓他們來吧,給那後頭都歸楞起來,要不都沒有地方了。」
李寶玉說話就上了車,在解忠和張援民揮手相送下出了楞場,沿山路向西而行。
而李寶玉走後,解忠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那兩條狗的身上,他看了眼狗,又看向張援民問道:「兄弟,這狗是你整回來的?」
「啊,在上頭買的。」張援民笑呵地剛接一句,就聽解忠道:「兄弟,你買狗要幹啥呀?」
「我那啥」張援民剛一開口,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見解忠招呼他道:「來,兄弟,咱倆上窩棚,大哥有話跟你說。」
就這樣,解忠將張援民帶到了把頭窩棚里。倆人上炕坐下,點着了煙後,解忠才對張援民說:「兄弟,你這幾天來呀,幫大哥不少忙。大哥呢,心裏都有。」
「嗨呀!」張援民笑着應道:「解哥,咱們兄弟不說這話。」
張援民說完,就見解忠一抬手,道:「兄弟,大哥不是跟你客氣,我就想問問你,你買那倆狗要幹啥呀?」
「我」張援民剛吐口煙,就聽解忠繼續說:「我不管你幹啥,反正兄弟你要打圍,那指定是不行。」
張援民:「」
此時的張援民有些發懵,他搞不懂這解忠咋還要限制自己打圍呢。
解忠皺着眉頭吸了口煙,隨即說道:「所以大哥剛才跟你說,你來幫大哥忙,大哥感謝你。完了呢,大哥也得保證你安全,咱趙軍兄弟說了,不能讓你擱山里瞎捅咕。」
一聽這是趙軍的旨意,張援民瞬間就泄氣了。而這時,解忠繼續說道:「我大侄女也說了,讓我看住了你」
「不是?」張援民歪頭看向解忠,問道:「你大侄女誰呀?」
張援民當然知道自己閨女管解忠叫大爺,但他萬萬想不到,小鈴鐺會去找解忠托他看管好自己爹。
解忠被張援民給問樂了,他笑道:「還能是誰?你家鈴鐺唄。」
「我家」張援民眼睛瞬間直了,緊接着大聲嚷道:「那丫頭啥前兒跟你說的?」
解忠被張援民一問,不禁想起了那天早晨在江家門外等自己的小丫頭,那是他活這四十年來見過的最懂事的孩子。
「行了,兄弟,那你就別管了。」解忠直接對張援民說:「我瞅你這樣兒,你八成是沒憋好屁。」
張援民:「」
解忠這個人,辦事直來直去,說話也直來直去,他見張援民不吭聲,便道:「兄弟,這楞場是我包的,但你在這兒,你就說的算。可唯獨一樣,就是你不行打圍。你要非得打呢」
話說到此處,解忠停頓了一下,然後掐煙的手往門口一比劃,道:「我就下山把你家我弟妹找來,讓她給你領回去。」
張援民:「」
張援民一聽都不用問,就知道這損招肯定是趙軍教的。
在張援民揚名77楞場的時候,就是被楊玉鳳武力接回家的。
見過有接孩子的,有接老人的,還有兩口子打架接媳婦的,可誰見過接老爺們兒的?
那次的事件給張援民的聲望造成了極大的損傷,讓張援民至今想起來還鬧心呢。
見張援民不說話,解忠輕嘆一聲,他從炕上下地,在張援民肩膀上一拍,就向窩棚外走去。
當聽到窩棚門「嘎噔」一聲關上時,張援民重重嘆了口氣,道:「蒼天待援民何其薄也!」
中午十一點半,趙軍開着解放牌汽車停在了稻花縣的中心廣場。
如今稻花、舒蘭兩縣還未改市,但比起周圍其它縣城,卻是繁華不少。
當從車上下來時,馬玲、馬洋姐弟倆環視四周,有些目瞪口呆。
沒辦法,確實沒見過世面。
趙軍拎着三角兜下車,並將那包槍的麻袋卷夾在腋下,緩步走到姐弟倆身後。
「走啊?」趙軍輕聲地問了一句,馬洋回頭道:「往哪麼走啊?」
「跟我走!」趙軍說完,拎兜、夾槍走在前面,馬玲、馬洋姐弟倆快步跟上。只不過跟了兩步,這姐倆就忍不住四處張望,這一張望就被趙軍落下,然後姐弟倆再小跑追趕。
趙軍沒急着帶他倆去買東西,也沒着急去賣熊膽,而是先走到一家餐館外。
這餐館門上牌匾寫着「大眾小吃」四個字,匾下橫杆掛着兩個紅幌子。
看着這倆幌子,趙軍就知道這家不錯。
而此時馬玲過來看了一眼,就忙對趙軍道:「咱不上這裏吃,我帶大煎餅了。」
說着,馬玲還一提自己腰旁的挎兜。
「咱進去吃口熱乎的。」趙軍笑道:「擱車上凍半天了,咱上屋裏暖和、暖和,完了讓那老闆給往瓶子裏灌點熱乎水。」
倆人上輩子過了十五年,趙軍也從來沒帶過馬玲下山,就更別說下館子了。
「這」但這些事馬玲不知道,她此時仍有些遲疑。
這時,趙軍伸手拽住馬玲的挎兜帶,輕輕往前拽了一下,笑道:「走吧,我領你吃點好的。」
「走吧,姐。」馬洋在後面推了馬玲一下,卻挨了馬玲一肘子。
懟完馬洋,馬玲對趙軍道:「那行吧。」
說完,她就跟着趙軍進了餐館,馬洋隨後跟上。
這餐館能掛倆幌,就證明並非蒼蠅館子,更不是狗食棚子。
屋裏很是寬敞,長方樣式能坐四人的桌子十來張,裏面好像還有單間。
這屋裏沒有暖氣,在櫃枱前面有個爐子,爐子接出來的爐筒子一直通向屋外。
這根長長的爐筒子,懸吊於餐館中央上空,可充當暖氣片用。
正好靠近爐子那張桌的兩個男人吃完飯結賬走人,趙軍連忙帶着馬玲、馬洋過去,讓姐弟背向爐子坐下。
「吃點兒啥呀?」老闆娘大概四十多歲,頭上帶着白帽子,她開門做生意見過的人多了,她看得出來那手足無措、可哪兒撒摸的姐弟倆是絕對的土豹子。
但跟他倆一起來的小伙兒,單看氣質就不是一般人。
趙軍向馬玲一揚下巴,問道:「玲兒,你倆想吃點啥?」
「我」馬洋剛要說話,就被馬玲拽了一下,然後馬玲對趙軍說:「咱吃一口,能吃飽就行。」
趙軍聞言一笑,轉頭看了眼牆上掛的小黑板,然後問老闆娘道:「做鍋包肉得多長時間吶?」
「那個慢吶!」老闆娘道:「炸那玩意得現緩油,要不得不好吃。」
趙軍回頭看了一眼,這屋裏七八張桌都有人,於是他轉回頭又問老闆娘道:「他們點完的、馬上要做的硬菜,你給看看都有啥?」
老闆娘一聽就明白趙軍是啥意思,她把手中的本往前翻了一頁,然後對趙軍說:「有個肉段燒茄干,還有個紅燜帶魚。」
「呀?」趙軍聞言一怔,道:「今年帶魚過來這麼早呢?」
「不早了。」老闆娘道:「這都十一月份了,再有一個多月就過節送禮了。」
緊接着,老闆娘又問:「要一個嗎,兄弟?」
凡事都有先來後到,趙軍要點別的菜,那得等其他桌都上差不多了,才能給他做。但他要跟別人點一樣的,後廚一起就做出來了。
「要!」趙軍道:「肉段茄子干也要一個。」
東北除了鍋包肉,還有一道溜肉段。而且比起鍋包肉的酸甜口,溜肉段的咸鮮口更容易被北方人接受。
但前些年物資匱乏,能吃得起溜肉段的不多,所以廚子在溜肉段的基礎上又研發了肉段燒茄子。
只不過這冬天沒有新鮮茄子,就用秋天晾的茄子干。
「肉段茄干也要啊?」老闆娘追問了一句,她這店裏那些桌,加一起也沒有四道硬菜。大多數男人來喝酒,就點個毛菜,像炒豆芽、酸菜粉之類的。像趙軍這樣,上來就紅燜刀魚、肉段茄幹這樣的,一天也夠嗆能碰着一個。
「要!」趙軍斬釘截鐵地回了一句,然後反問道:「茄幹啥樣的?乾菜味兒大不大呀?」
東北這邊到了冬天,除了蘿蔔、白菜,很少能見到新鮮菜。所以,乾菜是必不可少的。
而東北人晾乾菜有無數種方法,單就一個晾茄子,能切絲、能切片,還能將一整根茄子削成長長的一條。
除了樣式不同,還有直接曬、烀熟了曬、裹草木灰曬。
凡是乾菜,大多都有種乾菜的古怪味道,做的時候得用湯料往下壓。
「我們是烀完了曬的。」老闆娘道:「一點兒邪味都沒有。」
「來一個!」趙軍說完,就見老闆娘急匆匆地往後廚走去。
趙軍要這倆都屬於插隊,得趕緊告訴後廚,要不然錯過就麻煩了。
「差不多了吧?」見老闆娘走了,馬玲微微向前,把頭探向趙軍,小聲道:「點倆菜夠了。」
「沒事兒。」趙軍笑道:「好不容出來一趟,我好好領你搓一頓。」
趙軍話音剛落,那老闆娘去而復返,對趙軍道:「兄弟呀,你要那倆菜都加上了,你看看主食來點啥呢?」
「主食,主食不用!」老闆娘話音剛落,馬玲就搶在趙軍面前說話,這姑娘一邊打自己的挎兜子,一邊說道:「我兜有大煎餅。」
說完她有大煎餅,馬玲回頭一看那爐子,道:「擱那爐蓋上烤烤就熱乎了。」
姑娘幾句話給老闆娘聽懵了,她不是沒見過會過日子的,關鍵是你紅燜刀魚、肉段都點完了,主食卻要烤大煎餅,你這是什麼路子?
「不!」趙軍忙伸手攔住馬玲,然後對那老闆娘道:「主食都有啥呀?」
「唉呀!」老闆娘道:「正常啥都有,但這趕飯口不能烙餅啥的,就大米飯、大蒸餃。」
「大蒸餃啥餡的?」趙軍問道。
「牛肉的。」老闆娘答:「牛肉大蘿蔔的,三塊錢一斤。」
他們這蒸餃不論屜,論斤賣!
「那得等多半天吶?」趙軍問了一句,老闆娘道:「這個快,灶上有汽兒,我拿去就給你蒸了。」
「行,一斤蒸餃,三碗大米飯。」趙軍點了主食,這倒不是他捨不得全點蒸餃,而是那紅燜刀魚配着米飯是一絕。
尤其是趙軍記着,馬玲上輩子最喜歡吃這一口了。
「好嘞!」老闆娘把小本一合,剛要往後廚走,卻又被趙軍給叫住了。
趙軍指着櫃枱上問道:「那是啥呀?」
在櫃枱上,有一排白瓷藍邊的大方盤,每一個盤子裏裝着東西,但上頭蓋着紗布。
「醬那亂七八糟的玩意。」老闆娘答道:「啥都有。」
「我看看!」趙軍說着就站起身來,而這時老闆娘攔道:「兄弟,你點那些夠吃了。」
東北菜碼大,趙軍剛點的那倆菜,都夠四個人吃的。
「夠吃就不點了。」馬玲一聽,忙伸手拽趙軍袖子。
「沒事兒,我看看。」趙軍笑着走過去,老闆娘給他掀開蓋東西的紗布。
那盤子裏有醬的肥腸、苦腸、豬心、豬肚,還有方肉。
方肉,是將那豬肉切成大方塊,下到鍋中醬。但小餐館這些玩意,應該都是一鍋出來的。
趙軍相中一塊五花三層的肉,指着它問老闆娘道:「這是不是得熥一下子?」
「那必須的呀?」老闆娘拿過旁邊的木夾,橫着夾起那塊方肉,問道:「這也要着?」
「要着!」趙軍道:「完了給整點蒜泥。」
老闆娘夾着肉往旁邊的托盤稱上一放,然後對趙軍道:「兄弟,四兩多一點兒,給你算四兩。」
「行!」趙軍答應一聲,彎腰從櫃枱前的箱子裏抽出三瓶汽水,自己拿櫃枱上的瓶起子一一起開。
這時老闆娘夾着肉去了後廚,趙軍則將汽水分給馬玲和馬洋。
很快,那熱騰騰的方肉片、大蒸餃、米飯、紅燜刀魚幾乎是一起上桌。
看着桌上的菜,馬洋吞咽了一下口水,看向趙軍問道:「軍哥,這得多少錢吶?」
趙軍一笑,剛要說話卻見馬玲使胳膊肘點了馬洋一下,道:「不用你管。」
然後,馬玲沖趙軍道:「一會兒我掏錢,這頓我請你。」
兄弟們,我跟大家問個事,有沒有記着張來寶那倆狗是啥色的?
之前他兩條、秦強兩條,後來他為了養熊,中途跟秦強換過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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