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子提及觀瀾峰已無人能運使鎮峰法寶,蕭天環驀地尖聲叫道:「不要提他!」
這一聲十分尖銳高亢,震得戚澤耳膜鼓盪,險些被聲波刺穿,急忙運功護體。
天機子神色有些寂寥,似乎提到了甚麼禁忌話題。大殿之上,氣氛十分冰冷。
蕭天環搖了搖頭,向天機子拜道:「是我無禮,衝撞了掌教至尊,請掌教責罰!」
天機子道:「師姐只是一時之念,算不得甚麼,不必自責!」
蕭天環道:「還請掌教將騰鸞劍發還!」
天機子眯了眯眼,道:「師姐今日不取回騰鸞劍,是不會幹休了」
蕭天環昂然道:「正是!」
二人目光相對,蕭天環目光銳利如劍,寸步不讓。天機子目光溫潤,深不可測。
二人對視良久,兩尊長生級數的大佬針鋒相對,道殿之上氣氛凝重如山,連天地靈氣都要被凝固了一般,戚澤身在局外,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冷眼旁觀。
天機子目光一動,微微閉目,待得再睜開眼來,嘆息道:「好罷!既然師姐執意如此,我便將騰鸞劍發還太沖峰!」用手一指,袖中便有一道劍光飛起!
那劍光煊赫驚世,照亮整座道殿,就聽一聲清脆鸞鳴之聲響起,劍光一轉之間,竟已化為一頭數丈長短的鸞鳥之形!
戚澤首次見到太沖峰鎮峰之寶,那騰鸞劍乃是法寶級數,正是每一位劍修所夢寐以求之物,忍不住睜大了眼死死盯住那頭鸞鳥,下一刻卻又悶哼一聲,原來那劍光太過耀目,刺的他雙眼劇痛,不得不扭過頭去。
蕭天環大喜過望,面對那龐大劍光所化之鸞鳥,目中全是緬懷之色,道:「騰鸞劍終於重歸太沖!」噴出一口真氣,真氣之中又有一道符籙,正是太沖峰歷代相傳,專門操控騰鸞劍之秘符。
那劍光鸞鳥又是一聲清鳴,似乎亦是歡欣無限,扑打雙翅,神威如山,凌空往那符籙撲去!
就見那劍光鸞鳥瞬息之間與那真氣符籙相合,一道如大日普照般的光華一放即收,那劍光鸞鳥已化為一柄通體純白的飛劍,落在蕭天環腦後。
戚澤只匆匆一瞥,見那騰鸞劍所化劍光鸞鳥與鸞姑的火鸞元身有幾分相似,也不知當初祭煉之時,是否參照了火鸞一族的血脈,又或是乾脆捉來一頭鸞鳥煉成。
天機子用寒螭之子煉成寒螭劍,用長生級數的鸞鳥之屍祭煉飛劍,似乎也無不妥。晃眼之間,戚澤似乎瞧見那騰鸞劍十分奇異,劍柄乃是鸞鳥之首的形狀,卻從鸞鳥口中吐出劍尖,也不知是如何鑄煉出來。
從天機子鑄煉寒螭劍來看,戚澤這位師尊似也是一位煉器的大師,可惜還沒機會向其請教煉器之道。
蕭天環收了騰鸞劍,心情大好,立時以太沖峰法力將之重新洗鍊,喚醒其中禁制。忽然驚叫道:「怎的此劍元靈如此虛弱!」
法寶之物,唯有生具元靈,才有資格稱為法寶。若是元靈覆滅,便要跌落層級,只能稱作法器,妙用也要減去七八成之多。
蕭天環乃是煉劍的大宗師,真氣探入騰鸞劍中,立時察覺不對,騰鸞劍元靈與當年相比,衰弱的太多,猶如風中之燭,幾乎就要湮滅而去。
此劍乃太沖峰歷代相傳,一旦元靈受損,非同小可,蕭天環心痛到無以復加,一面用陰符劍訣小心護養那孱弱元靈,一面怒道:「此劍在我手時還好好的,怎的被掌教保管之後,元靈竟險些滅去?還請掌教給我一個交代!」
天機子淡淡說道:「我用此寶去做了一件事情,一個不察,損傷了元靈,便勞煩師姐再用苦功重新祭煉罷!」
蕭天環冷笑道:「掌教說的輕巧!騰鸞劍乃我太沖峰鎮壓氣運之寶,無緣無故弄得元靈孱弱,豈是掌教一句話所能搪塞過的?」忽然面色一變,道:「難不成其餘各峰之寶,元靈也受了掌教荼毒,要跌落品級?」
天機子面上終於微露怒容,說道:「騰鸞劍我已發還,其餘之事便不勞師姐費心!你去罷!」有了逐客之意。
蕭天環道:「若真是如此,掌教便是自絕本門氣運!我要聯合各峰之主向掌教發難!」居然無視掌教之令,始終不肯離去。
五行宗自開派祖師定下門規,掌教至尊總理陰陽,但也並非至高無上,倘若其餘四峰峰主皆覺掌教處事不當,可聯手向掌教問罪,彼時掌教便需解釋清楚,若是四峰峰主還不滿意,便可聯合太上長老,罷免掌教。蕭天環顯是動了這個心思!
天機子目中射出兩道神光,說道:「哦?師姐是覺得我這個掌教不甚稱職,想要取而代之麼?又或是讓天乾子師弟繼任掌教?」
蕭天環一滯,帶着幾分不甘道:「自掌教繼任以來,我五行宗門庭雖未大舉擴張,卻也有許多建樹。北拒玄光境,南抗北邙山,皆賴掌教一人之功,如今本門之中並無比掌教更為出色之人能繼位!不過就算如此,也不能放任掌教剛愎自用,如此荼毒各峰世傳法寶!」
天機子道:「我已說過了,借用四峰法寶去做一件事,那元靈雖然孱弱,到底不曾滅去,只需靜心祭煉,終有還原的一日。」
蕭天環道:「究竟是何事,竟須掌教不惜損耗法寶本源,也要去做?還請掌教明示!」
天機子道:「時機未至,不便明言!」
蕭天環已然怒不可遏,尖聲道:「掌教如此遮遮掩掩,難道還怕我是玄光境或是魔道安插的奸細不成?你連我這長老都不信任,非要鬧得門中離心離德嗎!」
天機子怒容斂去,仍是不溫不火,道:「師姐還是回去,好生祭煉騰鸞劍罷!」
蕭天環冷哼一聲,道:「還有一事,我要向掌教告罪,請掌教至尊恕我先斬後奏之罪!」
天機子道:「何事?」
蕭天環道:「有鑑於本門近來獨擋玄光境與北邙山兩處勢力,天乾師弟又不在門中,我已以秘術聯絡了無量師叔,請他自九天星域之中返回此界!無量師叔若至,本門當可勢力大增,也不懼鸞姑之父前來尋仇。此事未經掌教允准,是我私自處置,請掌教責罰!」
天機子面上依舊瞧不出喜怒,只淡淡說道:「看來師姐對我之怨恨已非只一日,連當年被逐出師門之人都喚了回來!」
蕭天環道:「當年確是卓無量師叔犯錯在先,前代掌教將他逐出五峰山,但並未開革出門戶,其仍是本門弟子,掌教又何出此言?」
天機子笑了一聲,道:「那位卓師叔何時能返回本門?」
蕭天環道:「卓師叔已然自九天星域之中火速趕回,但路途遙遠,此界之外又有天魔匯聚,總要再等上一年半載!」
天機子道:「好罷!等卓師叔回來,便讓他去對付鸞姑之父!」
蕭天環欲言又止,終於不再提各峰法寶之事,道:「我蕭天環雖是性子孤僻,但自問一言一行,皆為本門着想,掌教若要自絕門戶氣運,莫怪我以下犯上!」元神化身散為無量清光而去。
戚澤偷看天機子,見其有些意興蕭索,場面有些尷尬,便不敢出聲。
天機子目光轉向他,說道:「你也覺得為師剛愎自用,拿五行宗的氣運去賭麼?」
戚澤道:「師尊與蕭師伯所議之事,弟子全然不知,根本無從分辨。」
天機子道:「你倒是說了實話!那四峰法寶連帶我玄岳峰的法寶除卻那株巢枝之外,都被我拿去做了一件大事!五件法寶元靈皆有損傷,你師伯怒斥於我,也有幾分道理!」
戚澤道:「以師尊行事的手段,那件事定是關乎本門生死存亡,才會令師尊如此孤注一擲!」
天機子嘆道:「可惜你師伯終究還是不信我,也罷,我自入門以來,可稱摯友者,唯有天虹師兄,自他一去,我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戚澤道:「弟子只恨修為淺薄,不能為師尊分憂!」
天機子道:「區區十餘年便修成元嬰,在此界只怕前無古人,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玄光境之事我還有用你之處!」
戚澤精神一振,道:「師尊但請吩咐,弟子無不從命!」
天機子冷笑道:「卓無量回來的正好,待他回來,為師便要去玄光境走一趟,那時還要借你之力!」
戚澤還有狐疑,他這點微末修為,天機子要如何用他,但也不可問出口來,拜別天機子,走出道殿,卻見白鶴童子守在白玉城中。
白玉城中常年只有天機子與白鶴童子兩個,白鶴童子卻能受得住這份清冷,只此一點戚澤便欽佩萬分。
戚澤向白鶴童子施禮,道:「白鶴師兄,師弟有一事不明,請師兄指點!」
白鶴童子還了一禮,道:「師弟儘管開口便是!」
戚澤道:「方才蕭師伯言道,已然知會了一位卓無量長老自九天星域迴轉,不知這位卓長老為何被前代掌教逐出五峰山?」
白鶴童子望了一眼道殿,微笑道:「你不敢問掌教,卻來問我?」
戚澤咧嘴一笑。
白鶴童子道:「此事發生在數百年之前,我跟隨掌教時日尚短,並不知其中內情。」
戚澤道:「難道連一點風聲都不知道麼?」
白鶴童子眼珠轉了轉,道:「也罷,便說與你聽!且附耳過來!」
戚澤忙湊上前去,只聽白鶴童子道:「那位卓無量長老乃是前代掌教師弟,出身天柱峰,當年亦是天柱峰峰主,執掌法寶巢枝,不過據說其在修煉之道上有些激進,想要修煉五氣玄元功,此功非掌教一脈不可修煉,因此被掌教駁斥。」
「卓無量無法,便轉求他法,就此離山而去,花費了數十年光景,遍采天下道術之法,無論道門、佛門或是魔道,只要覺得有用,便設法取來。到最後近乎着魔,為了功法巧取豪奪,殺人無算,苦主鬧上了五峰山,前代掌教只好將下令,將其逐出五峰山,只是念在同門之情,不曾將之開革出門戶!」
戚澤道:「此人行事已然近乎魔道,想是自覺在此界無法立足,便去了九天星域之中,又被蕭師伯招了回來。此人回來,只怕會與太沖峰聯手,掣肘師尊。」
白鶴童子笑道:「掌教至尊是何等人物?豈是他們所能撼動的?莫說只有一個卓無量一個蕭天環,便是天下所有道門掌教齊來發難,掌教至尊也不會放在眼中!」
戚澤微微愕然,想不到白鶴童子對天機子信心居然如此之大,道:「我只擔心師尊連傷元氣,還要為玄光境之事憂心,恨不能以身代之!」
白鶴童子道:「只有你修成長生,方能替掌教至尊分擔他肩上的重擔!」
極北之地一路向北,一直到此界之極,便是玄光境的所在。那玄光境就在極北圈中,終年極光照耀,並無日夜之分。
玄光境自古以來便是許多修士隱居修煉之地,如今雖被妖族佔據,但境內常見塔林羅列,道觀巍巍,皆是前人所留,不過眼下已變成了妖類修煉之所。
玄光境中心之地,乃是一片宮室道宮群落,正是當年玄光境之主清修的所在,如今這片道宮被蝰部佔據。那道宮修建的金碧輝煌,時有道氣升騰,道音震盪,講述大道周流,陰陽變化,但一入其中,隨處可見條條蝰蟒之類的妖物盤踞,或磨牙吮血,或盤繞玉柱,蛇信嘶嘶,將原本好端端的一處修煉聖地,化為妖魔棲居之所。
奎一元正端坐於大殿之上,原本殿上供奉的道門祖師塑像牌位早給這群妖類打了個粉碎。大殿之上空空曠曠,蝰部之主在此,那些蛇屬之類的妖物都不敢進來胡鬧。
奎一元正自瞑目端坐,忽然心頭一動,忖道:「袁霸天回來了!」忽聽得一聲鐘響,其聲幽幽,震動心神。
奎一元面色大變,當即立起身來,道:「景陽鐘響,是哪一位大妖隕落了?」當即飛身出了道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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