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拳停下了……揮出之後,他們沒有立刻收回拳頭,而是一直保持着揮拳的姿勢。除了微微在空中搖擺的長袍袍邊,四頭巨漢再次恢復成雕塑般毫不動彈。
四隻拳頭的中央,喬烈的腦袋還是好端端的處在那裏。既沒有流血也沒有爆裂。他的思考仍然可以繼續,眼睛也依然可以看見。四隻拳頭雖然沒有擊破他的腦袋,卻已經緊緊的夾住了他!如果剛才任何一個巨漢用的力再稍大一分,他就註定了破腦而亡的結局!
一滴汗珠從喬烈的額頭滾下,順着臉,下巴,脖子,流進他的胸口……冰冷。如今的他只能感受到這種溫度……他不知道為什麼這四隻要命的拳頭會就此停下,但有一點能夠肯定,現在,他還活着!
史密斯的手指微合,讓四名巨漢能在剎那間停下手中的拳的正是第三次響指。他看着站在巨漢包圍網中紋絲不動的喬烈,露出一絲冷笑:「猴子,死亡迫在眉睫的感覺怎麼樣?我還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可到最後還是會感到恐懼嗎?」
喬烈剛被嚇得幾乎停止的心臟此時才得以繼續跳動,他喘了口氣,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說:「是的,先生。我是個人,只要是人就會害怕死亡。對於這一點我並不感到羞愧。但是,我害不害怕死亡與我懇求您施與的恩惠並沒有什麼關係。」
史密斯呆立半餉,他看着這個跪在地上,生死全操之於手的青年,手中的響指就要再次響起。不過他斜眼瞥見了一直低着頭,沉默不語的森成後,想了想,收回了響指,雙手再次背在身後,說:「猴子,你讓我感到很討厭。但是我今天不會抹除你。在這麼多人面前殺人,會讓那邊那位得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與我合作。但是別以為用幾句好話就能夠讓我聽你的安排,你也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直升機的轟鳴聲越來越響,史密斯在跨上機艙後再次望了森成一眼,笑着說:「黃毛猴子,我知道現在的你也許很難回答這個問題。不過別擔心,我會給你時間。等到不久的將來我會再次出現,到時,我希望能夠從你的口中得到一個滿意的答覆。」
巨大的氣浪再次於球場上空盤旋,四名綠袍巨漢緊跟着史密斯走進了機艙,最後一個轉身關上了艙門。
就像它來時一樣,它走的也十分突然,不拖泥帶水。直升機徐徐上升,轉了個方向就往北邊飛去,不一會兒就徹底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
隨着耳邊聲響的漸漸消弭,場內的眾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所有人都把目光瞄準了依然呆立不動的森成,目光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尊敬……
「大喬!你為什麼又這麼亂來?!剛才媽媽的心臟都差點被嚇出來,你知不知道?!」史密斯的飛機離開之後,喬蕙心第一個分開眾人跑到喬烈身邊。一邊扶着兒子一邊說。
「呵……媽……」喬烈的聲音有些發顫,和剛才冷靜沉穩的對答簡直是判若兩人,「你能不能……先幫我把甜兒扶過去?我的腳……有點發軟……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
喬蕙心聞言連忙從喬烈懷裏接過還在昏迷的甜兒。喬烈的雙手剛一鬆開,兩條腿再也支撐不住,整個身體都趴倒在地面上。
「大喬!你怎麼了?不要嚇媽媽呀!」兒子忽然間摔倒,喬蕙心當然不會不緊張,連忙問。
不過喬烈的狀況並不如喬蕙心看到的這麼糟糕,他只是趴在地面上全身無力。剛才幾乎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經歷更是讓他僅存的一點體力也不知嚇到哪裏去了。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邊笑着說:「媽……我……我沒事……只是覺得……渾身有點虛脫……哈哈哈……我還以為自己的膽子……能夠包得了天呢……想不到……我竟然也會被嚇成這幅樣子……」
「咳……你這個孩子……」喬蕙心溫柔的撫mo着兒子的頭髮,嘴裏雖然不說,但她的內心卻為自己能夠擁有這麼一個勇敢的兒子而自豪!
「只是……有點可惜了……我沒能……激的他……帶出人去……我的話術……可能還不夠老練吧……哈哈哈……哈哈……」
「別說了,大喬。你現在就安安靜靜的躺一會兒……衛矯,你能不能幫我把這個愛讓母親擔心的傻兒子抬回去?他現在需要好好的睡一覺。」
跟在喬蕙心身後的衛矯聞言「嗯」了一聲,上前扶起已經成為一隻真正的軟腳蝦的喬烈。
忽然,一陣巨吼從眾人身邊傳來!不用看也知道,這是森成的聲音:「我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我已經說過多少遍了,我不認識你!你也不用來管我!!!」
吼聲自然引起了眾人的關注,人們轉頭一看,只見森成正用一雙充滿憤怒和悲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玲!雙拳緊握,很明顯是在強忍內心的痛苦。
林玲不期然被森成這樣吼了一下,顯得有些害怕,退開幾步。但很快又走上去,喃喃說道:「楓樺……我……我只是想問一下……伯父伯母……他們真的……」
「你說夠了沒有!!!如果你再敢羅嗦,我立刻就把你丟到喪屍群中去!」森成粗暴的打斷林玲,隨後頭也不回的就往球場邊走去。此刻的他再也沒有了平時喜怒不行於色的冷漠姿態,反而更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場上的人不由自主的紛紛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任憑這個充滿了各種各樣複雜情緒的東西離開。沒有人敢上前,也沒有人敢和他說話,生怕自己會被這頭野獸活生生的撕碎。
這次,林玲沒有再跟上去。她恍然無助的站在當場,只知道默默看着森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看着如此無助的林玲,喬蕙心不忍,走上前去,說:「小妹妹,你的身體還沒完全好……還是和我一起回醫務室吧。也許你有許多話想說,可以的話,能不能和阿姨說說呢?」
也許是喬蕙心溫柔的語氣感動了林玲,也許是林玲心中有太多的苦想要找人敘述。又或者是,這個女孩此刻只想找個人當作依靠。總之,林玲哭了。剛剛流下的淚痕還未消退,又一道新添的淚痕再次沖刷着她的心靈。她靠在喬蕙心的胸前,哭得十分傷心。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委屈全都痛哭出來才行。也許她眼角邊的這顆催淚痣,早就預見了這個女孩一生的命運。曾經有個人會替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可是如今那人已經變了。那只會替她拭去淚水的手指,還會不會再次出現呢?也許會……也許,將會永遠不會……
喬蕙心輕輕撫mo着林玲的頭髮。她看着左手還抱着的昏迷的甜兒,右手懷中痛哭的林玲。暗嘆一聲:「這個世界到底變成了什麼?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悲傷和痛苦?她們每一個都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但每一個走到最後的卻都是悲劇……劉星……如今的你是否還會看到這些?看到這些被傷懷所包圍的孩子們……你還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我該怎麼辦?」
喬烈的狀況顯得越來越糟糕。想想從今天凌晨開始他就經常處於精神極度緊張的狀態。在衛矯把他扶到醫務室時就已經受不住連續的疲勞昏睡過去。可惜醫務室的床位還是爆滿,喬蕙心無法,只能在房間的一個角落鋪上一層棉被,暫時把他安置在那裏。甜兒躺在原本林玲睡的床上,林玲則是坐在椅子上,暗自抽泣。整個醫務室內立刻瀰漫開一種悲傷的氣氛。
喬夢音看着哭泣的林玲,也不敢大聲說話。她小聲的把衛矯叫到自己的床前,問:「喂,這是怎麼了?感覺氣氛一下子變了好多……那個白痴早上不是才睡過嗎?怎麼現在又睡上了?」
衛矯嘆了口氣,說:「夢音,其實我們剛才沒對你說是因為怕你擔心。剛才烈並不是在體育場內散步,他……他和森成一起出體育場了……」
「你說什麼!」乍聽聞喬烈和森成單單兩人就出了體育場,喬夢音果然擔心起來,不由得開始大喊,「外面那麼危險,那個白痴真的那根筋搭錯了嗎?」
話一出口,衛矯急忙拼命的向她做手勢示意輕聲。喬夢音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不過還好,醫務室內的人只不過稍稍向她望了一眼,就轉過頭不再看,也省下她尷尬的時間。
喬夢音吐了吐舌頭,輕聲問道:「那麼……接下來呢?」
「接下來,那兩人回來了。只不過喬烈的樣子顯得十分的憤怒,還用槍指着森成。說什麼……他殺了人,八個,老弱婦孺都有。」
「殺了人?!」喬夢音顯得十分的驚訝,但隨即就想起辛可兒的事,冷哼一聲道,「我早就知道,那個人不是什麼好東西。只要他看不順眼的都可以害死,連眼睛都不眨。」
接着,衛矯把在球場上發生的事全都一股腦兒說了出來。說到史密斯時她就露出一絲憤恨的神色;說到喬烈為了肯為了救人而下跪時不由得往熟睡的喬烈多望了兩眼,臉上充滿着敬佩;說到甜兒在得知那位懷特死亡的消息後昏倒時露出一絲疑慮。
隨後說到那份合約時,喬夢音卻反而說出了一句讓衛矯沒有料到的話:「怎麼可能要和那個自認為高人一等的混蛋談條件?要是我的話根本不用考慮,直接了當的告訴他不行!」
衛矯一愣,心想怎麼這個幾乎讓所有人都頭痛的問題在喬夢音看來竟然這麼不假思索的就答了出來?他不放心,又說了一句:「夢音(喬夢音終於默認衛矯這樣叫了),那可是關係到所有人的生存啊。只要一答應,那個外國人就可以把我們全都救出去……」
「衛矯!你說什麼呢!那傢伙可是一個大壞蛋!怎麼可能答應大壞蛋提出的條件?!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為這個問題難過那麼久。」喬夢音立馬打斷衛矯,簡單明了的重申自己的意見。她並沒有如哥哥喬烈那般喜歡思前想後的腦子,也沒那種喜歡考慮一件事前因後果的耐性。在她的心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簡單直接的正義感告訴她不管在任何條件下都不能對壞蛋妥協!
衛矯扭頭看了看喬烈,心想:「烈啊烈,我不知道你對那份協議到底是怎麼想的,但估計你是不可能有夢音的這份豁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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