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不過,說起受天賜字……
烏行雪轉頭看向蕭復暄,忽然抬手,在他耳骨根處抹了一下。一窩蟻 www.yiwoyi.com
都說天宿上仙的劍快過九霄雷電,眨眼就能讓不守規矩的人身首異處。四方邪魔都要避他十丈遠,常人更是不可能近身。
烏行雪手都伸出去了,才想起這沒頭沒尾的話,後悔已然來不及。
然而,蕭復暄手裏的劍只是輕抬了一點,又低下去。嗡然震響剛出聲就歇止了。從鋒芒狂張到斂芒入鞘,只在瞬息之間。
烏行雪被這變化弄得一愣。就見蕭復暄偏頭過來,垂眸瞥向他的手指:「你在摁什麼?」
他嗓音很沉,說話的時候頸下會微微震動。
烏行雪蜷了手指收回手,「哦」了一聲道:「你那個『免』字呢?好像一直不曾出現過。」
蕭復暄朝草棚看了一眼,雜人太多,他似乎不想多言。只答了兩個字:「沒了。」
也是。仙都覆滅,靈台不再,天賜的「免」字印沒了也正常。烏行雪感覺自己不知為何突迷心竅,問了個多餘的傻問題。
他擺擺手,正要跳過這話,就聽蕭復暄道:「以前也不是總能看見。」
烏行雪有些好奇:「不是總能看見?怎麼,天賜的字還會時隱時現?」
「嗯。」
「那怎樣會隱,怎樣會現?」
「……」
不知為何,蕭復暄沒答。
他只是抬手捏了一下原本該有「免」字的頸骨,看了一眼烏行雪,然後徑自往草棚走去。
烏行雪:「?」
「為何說是點召?」蕭復暄走到草棚邊,問那個裹着厚襖的女人。
旁邊有一位仙門弟子還要阻攔,被另一個摁住了,一臉遲疑地盯着蕭復暄的模樣。
「因為脖子上有字。」女人抬手比劃了一下。因為隆冬襖厚,顯得有些笨拙,更襯得她通紅的眼睛傷心空洞。
脖子有字?
烏行雪聽得沒頭沒尾。
好在仙門弟子看不下去,幫忙說道:「這事在魚陽邊郊鬧了有一陣子了。第一家遭殃的是個樵夫,好好的人,那天一覺醒來,脖子上突然就顯出了字,就像……就像天賜似的,長在身上,怎麼洗怎麼刷都不見消失。」
他朝蕭免的脖子瞥了一眼,又飛快收回:「然後當晚那樵夫就失蹤了,一併失蹤的還有他平日常用的斧子以及供在神龕前的香爐。」
「香爐?」醫梧生聽得納悶。
「對,香爐。」仙門弟子點頭道:「那家人覺得奇怪,四處找尋,就是找不到。七日之後,他們一家老小都做了同一個夢。」
「夢見那樵夫盤腿端坐在神龕上,一手拿着斧頭,一手托着香爐,腿上擱着自己被砍下的頭。血從斷了的脖子往下淌,淌得滿身都是,那頭還開口說了話。」
「說了什麼?」
「說他被點召成仙了,就供在大悲谷的崖廟裏,讓家裏人記得給他捎份香火供奉。」
「那家人醒了就來我門求助了。但是眾所周知,這大悲谷封谷很久了,大家輕易不會來的。後來有幾個師兄師姐看不下去,帶了花家買來的無夢丹,跑了一趟大悲谷。」
「有無夢丹相助,師兄師姐倒是無礙。但他們匆匆一趟,也沒能找到那個樵夫,只撿到了他的板斧,血淋淋的。」
聽到「花家的無夢丹」,烏行雪怔了一下,看了眼醫梧生。
就見他垂眸頷首,把掩住口鼻的布巾又朝上拉了拉,蓋住了大半張臉,神色有些苦。
世人皆仰仗無夢丹出入大悲谷險境,反倒是做出無夢丹的人自己沒那福氣。
真是……不講道理。
「總之,那之後就總有人家遭殃,境況差不多。都是頸間忽然生字,然後當夜就失蹤了。哪怕用繩捆在床上,一旁有人晝夜不休地盯着,也不頂用。看顧的人總會突然睡着,捆人的繩子倒是沒解,但繩上全是血。活像是……」
仙門弟子綠着臉道:「活像是把被捆的人沿着繩子切開了,挪出去的。不論怎麼消失的,失蹤之人都會託夢說自己被點召成仙了,要來大悲谷送香火供奉。」
「這是又一家遭殃的。」他指着那個女人,「兩個女兒都沒了,我們幾個陪着來尋一下。其實——」
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其實尋也尋不到。但看那女人通紅的眼睛,還是把話咽下去了。
「這麼凶的事,你們門派只來三人?」醫梧生詫異道。
「這不是前兩日,無端海蒼琅北域崩毀麼,門下弟子大多去了那邊一趟,損耗極大。我門也不是什麼大派,實在人手有限。」那三個弟子咕噥着。
烏行雪原本要去草棚坐等天黑,聽了這話,腳尖一轉就回了馬車。
普天之下皆罵名是什麼滋味,他忘了。
但眼下來說,與其去嚇唬幾個沒名頭的仙門小鬼,不如在馬車裏裹着毯子睡一覺。
他指望這囫圇一覺能夢見點什麼,鵲都也好、過往也好,但是沒有。
很離奇,他沒有夢到任何成形的場景,也沒有任何完整的人。倒是夢見了那個「免」字,泛着淡淡的金色,近得就像在鼻尖前……
***
烏行雪倏然睜眼,看見蕭復暄站在面前,正彎下腰來。
他舔了一下發乾的唇,一把抓住蕭復暄的手腕,「你——」
話沒說完,烏行雪就聽見了噹啷輕響,低頭一看,就見蕭復暄指尖勾着一對銀鈴。跟之前在花家拿來系他手腕的護花鈴一樣。
「這是做什麼,又要扣着我?」烏行雪看着鈴鐺有點愣神。
蕭復暄沒答,任由他攥着手腕,手指卻動了幾下,把那對銀鈴系在烏行雪腰間。
他低着頭的時候,耳骨和脖頸便離得很近。
烏行雪下意識朝那個本該有「免」字的地方看了一眼。
「天鎖解不了,只有這個。」蕭復暄沉沉開口。
烏行雪遲疑片刻,鬆開了手。
鎖鏈解不了,然後呢?跟鈴鐺有什麼關係?
沒過多久,他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馬車外,太陽已經下了山。依照那幾個仙門弟子所說,可以過橋進谷了。
烏行雪跟在蕭復暄身後下車,其他人已經到了吊橋邊。
夜裏的大悲谷忽然起了白毛風,烏行雪走過去的時候,身上的鎖鏈一直在悉索響着。
那些鎖鏈其實很細,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一根根鎖釘透過骨骼穿在魂魄里,如影隨形。
「什麼聲音?」走到近處時,那幾個仙門弟子聽見響動,咕噥了一句。他們循聲掃了一圈,目光落在烏行雪身上。
他們瞬間炸起戒備,在看到他腰間銀鈴時,又悄悄鬆了一口氣。
烏行雪看在眼裏,輕輕開口:「噢……我說怎麼好好的,突然給我掛鈴鐺呢。」
他轉回頭,看到了蕭復暄冷生生的臉。
「上仙?你……」他看着蕭復暄的眼睛,正要開口。
蕭復暄卻在他開口之前抬了劍,劍鞘抵着他的後腰往前推了一下,沉聲說:「上橋。」
行。
你有劍你說了算。
烏行雪沿着長長的吊橋往前。
前面是寧懷衫和斷臂,他們四下跑了一圈又回來了,沒看出來有什麼變化。只時不時囑咐道:「城主,四周那些腌臢陰物清掃過了。一會兒進了谷,別跟我倆離太遠。那些小東西就不用您出手了,我倆來解決。」
烏行雪看着他倆後腦勺,順口應道:「哦,這麼好。」
「那是自然!」
之前他們說,這吊橋底下密密麻麻趴着東西,只有晚上過橋才不會驚動。烏行雪一邊琢磨這原因,一邊感受着腳下。
卻發現吊橋底下應該是空的,沒有趴任何東西。是他們弄錯了?還是那些東西因為某種原因不見了?
吊橋過得很平順,近乎離奇。
就連那幾個仙門弟子都納悶地回頭看了好幾眼,咕噥着:「奇了怪了。」
他們站的地方是一塊平崖,崖上有仙廟,廟裏有一盞油燈無人自亮。
「這是大悲谷山廟,穿過這個廟,往裏就是山谷入口。」那幾個仙門弟子一邊說着,一邊又回頭去看吊橋,依然一臉不相信,「走的時候要小心,這谷底下有墓穴,記得繞過那幾塊活板,不然小心翻轉下去。」
他們正說着要小心、要小心,就已經有人被翻轉下去了。
倒霉蛋不是別人,正是烏行雪。
薅他下來的也不是別人,正是他那兩個孝順的手下。
所謂的地下墓穴是一個巨大的崖洞,洞中立着一座神像,似乎久久無人問津,纏滿了苔蘚和糾結的藤蔓。
四周石壁上有數不清的孔洞,有些黑寂無聲,有些嵌着一盞一盞的油燈,也是無人自亮,像一場寂靜的供奉,不知供了多久。
烏行雪落下來的時候,寧懷衫和斷臂就沒了蹤影,不知藏在那個孔洞裏。
整個墓穴里只有水滴滴落的聲音。
烏行雪站在神像邊,環視一圈。下一瞬,數十道白生生的影子就撲了上來。
那東西是陰物的一種,死人多的地方容易長這個。
它們有着人的模樣,只是手腳瘦長許多,皮膚也格外白,白得像靈堂的臘一樣。嘴巴咧開時,能一直裂到耳朵,看不見牙齒,像個黑洞洞的彎口。
他們的眼睛只有黑色瞳仁,沒有眼白,笑起來也像兩個彎彎的洞口。
他們喜歡吸食活人靈魄,也喜歡啃食骸骨。裂開的嘴巴靠近人時,能聽見裂口裏不知多少亡者的哭叫。
這就是喜歡趴在吊橋底下的東西,寧懷衫和斷臂花了一個多時辰,搞了數十隻,藏匿在縛靈袋裏。
這東西難纏難殺,稍慢一點就會被它趴到身上。最好的對付辦法只有兩種,要麼用縛靈袋,要麼讓它們吃個飽飯。
寧懷衫和斷臂就是認準了烏行雪不是本尊,而且他兩手空空,沒帶什麼縛靈袋。
兩人躲在孔洞裏,等着看那個膽敢假冒城主的人被圍攻,長個此生難忘的教訓。
結果那群陰物撲上去的時候,他們看見神像之下,那個假城主鬆了肩。
他似乎是嘆了口氣,嘟噥了一句「真能找麻煩」,然後丟掉了籠在袖裏的暖爐。
暖爐咕嚕嚕在地上滾了一圈,回音響在整個墓穴里。
寧懷衫下意識道:「完了。」
等他再抬眼,就看見一隻陰物撲向烏行雪,正裂開嘴要去吸食活氣。下一瞬,他就被烏行雪輕輕摁住肩,兩指勾在裂口邊。
咔咔——
骨骼被生掰碎裂的聲音驟然響起,烏行雪掀掉了陰物的頭。
血色飛濺。
寧懷衫下意識閉了一下眼。
但咔咔作響的聲音卻再也沒歇過。
這聲音他娘的他可太熟了……
「完了。」寧懷衫頭皮發麻。
旁邊的斷臂也瘋了。
「不對啊!」
「真的不對啊!」
數十隻陰物對常人,甚至對普通仙門弟子來說,真的是個棘手麻煩。否則他們也不會對那座吊橋如此謹慎。
但對於真正的烏行雪來說,確實什麼也不算。
寧懷衫咽了口唾沫,再睜眼時,就見他們廢了一個時辰套回來的陰物倒了一地,身首異處。滿洞穴都是血,那些濕漉漉的液體汩汩流淌,甚至蜿蜒倒了他們藏匿的孔洞前。
他都能聞到血腥氣。
他看見烏行雪一把攥住最後一隻陰物的咽喉,寒霜瞬間從指尖蔓延出來,佈滿那陰物全臉,又順着四處流淌的血液一直凍到了寧懷衫和斷臂眼前。
那幾乎是一個眨眼之間。
他們只是瞥了一眼凍霜的血,再抬眼時,烏行雪就已經近在咫尺,就站在他們面前。
「躲這呢?讓我一頓找。」烏行雪說。
寧懷衫呼吸驟停!
完了。
我死了。
他在心裏說。
然後,他就看見烏行雪朝他抬起了手——
***
片刻之後,整個地下墓穴不再有骨骼斷裂的回音,又只剩下了水滴滴落的吧嗒吧嗒聲。
每一聲都敲打在兩個慫人的心上。
寧懷衫和斷臂保住了小命,因為造反作亂,被一根長長的帶子捆在了一起。細看就能發現,那是兩根扎在一塊兒的褲腰帶。
當然,小魔頭不可能被褲腰帶捆住,真正讓他們動彈不得的,還是死死摁着他們的氣勁和威壓。
最後那隻陰物,烏行雪沒殺,凍了個半死,拎着走到寧懷衫和斷臂面前。
他擼了兩個孝順手下的縛靈袋,拍了拍他們的頭,笑笑說道:「哎,你倆送我這麼多,我回個小禮,不過分吧?」
寧懷衫快哭了:「城主……」
「嗚嗚。」
「我錯了。」
「這時候衝着我嗚有什麼用?」烏行雪說着,把那隻陰物跟兩人捆在了一塊兒,還讓陰物呆在中間。
於是沒過一會兒,那陰物逐漸解凍,活泛開來。
它掙扎了一會兒,發現掙脫不開來,有些惱怒。但左右各有一個生靈活物,散發着誘人的食物味道。
它頓時欣喜起來,黑洞洞的眼睛和嘴巴都彎了起來,然後它朝左邊的斷臂伸過頭去。
「親」了一口。
斷臂:「……」
它砸吧砸吧嘴,又朝右邊寧懷衫伸過頭去。
寧懷衫:「我……日!」
又親一口。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