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上仙三百年 第21章 墳冢三合一

    測試廣告1    挑中烏行雪的倒霉蛋, 正是他第一個找的「仙使」趙青來。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趙青來籠在袖裏的指甲尖長,利如刀刃,落在石壁上都能輕易舉劃溝壑。

    他挑烏行雪, 就是因為對方瞧上去矜貴清瘦,手無寸鐵,一看就是那種賞風弄月的公子哥。公子哥連個擋風的厚布巾都沒裹, 摟着暖手爐,脖頸就那麼敞着。

    他要在那脖頸上輕輕一划,熱血噴涌……

    不費吹灰之力,一切就成了!

    趙青來舔着牙, 衝着那頸側, 劈手就是一——

    鏘!

    那聲音響起時,趙青來沒反應過來。

    已死之人, 反應總是要慢一些的。等他意識那是長劍鞘的聲音時——

    他劃向烏行雪脖頸的手已經沒了。

    張狂劍意之,乍開的萬千鋒芒如隆冬避無可避的寒風, 掃過趙青來的身體。

    他緊扎的厚襖四分五裂, 支撐身體的力道遽一空。

    趙青來雙眸暴突, 猛地抬眼。

    烏行雪已經沒了蹤影, 此時擋在他面前的是另一個人。就見那人個極高, 長劍朝地上不輕不重地一抵, 扶着劍柄垂眸看着他,冷冷道:「來。」

    ……

    來不了了。

    趙青來瞬間垮塌一地, 吼叫聲從粗啞變得尖利,猶如哨音, 響徹整個墓穴,帶着濃濃的不甘。

    不止是趙青來。

    撲向那三個仙門弟子的人,也被飛竄的劍意割碎厚襖。

    仙門弟子利劍直刺去, 卻刺了個空。眼睜睜看着上一刻還凶意暴漲的人驟坍塌,倒落在破布堆里。

    他被「點召」來大悲谷時,就已經被切得支離破碎,陰怨極深,煞氣沖天,本該是人人懼怕的凶物。

    可當他七零八落地滾在地上,軀體青白僵硬,遍佈斑痕。顱轉了好幾圈,眼睛泛着紅,竭力瞪張着……

    眾人有些不忍心看了。

    那畢竟都曾是活生生的人。

    幾個仙門小弟子年紀尚輕,表現得最為明顯,臉色煞白地朝後退了幾步,拎着劍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最後不知所措地看向手的蕭復暄。

    醫梧生是花家四堂長老,類似場面見得多了,退倒是沒退。他醫者本性,還是不忍卒看。也意識望向了蕭復暄。

    人間關於位上仙的傳聞其不多,因為跟他打交道的都是至邪至惡之徒。他不福禍、不管吉凶,不聽見誰家的祈願,也從不庇護什麼。

    他畫像很少,神像也不多,大多都立在葭暝之野那種尋常人不敢去的地方。

    其他諸如靈台眾仙,畫像、神像都帶着笑意,春風拂世。

    唯獨他,不論哪尊神像、不論雕得像不像,神情永遠是冷冷的,不帶一絲笑。

    也難怪百姓不愛在家裏供他。因為乍看起來,尋常人家的聚散離合、生死悲歡,在他眼裏根本掀不起任何波瀾。

    就像此時此刻,他垂着眸,目光從長長的眼縫裏投落去,掃過滿地殘肢和顱,掃過那些怎麼也不肯瞑目的眼睛,臉上依沒有任何情緒。

    他掃看完,也是抬了一薄薄的眼皮。

    趙青來他的尖嘯聲變得悽厲至極,在墓穴里迴蕩着,留略帶悲傷的尾音。

    蕭復暄對那尾音置若罔聞,他攏了劍意,還入鞘里。

    那一瞬間,墓穴里的人幾乎都感了不舒服。

    並非於喜惡,是鋒芒太利,料峭凜的那種不舒服。

    就像斬殺過很多東西的刀劍,就算洗乾淨了沾染的血,裹上玉質的殼,襯上溫涼孤皎的月色,也還是沒人敢碰的凶兵。

    唯獨烏行雪感受不同。

    因為他手指抵着蕭復暄的背,當趙青來他垮塌在地,肢體顱四處亂滾的時候,他清晰地感覺蕭復暄微微側了一身。

    那是一個極小的動作,小連烏行雪都沒能立刻反應過來。

    直他看向殘肢的視線被截斷,看不那些不瞑目的眼睛,他才意識,蕭復暄在擋他,讓他看不地上的那些。

    在稀奇。

    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居有人擋一他的眼睛。

    被擋住之後,烏行雪才緩慢地意識,他確不想看見那些東西。

    或許是鵲都那場大夢改了秉性。他看見那些殘肢顱時,心裏是不舒服的,就像他殺完陰物後,忍不了手上沾的血。

    烏行雪靜了片刻,抵着蕭復暄的手指動了一。

    「蕭復暄。」

    「嗯。」蕭復暄嗓音低沉地應了。

    烏行雪前傾身體正要開口,卻見蕭復暄沒等文,偏過來。

    那一瞬間他離得有些近,呼吸幾乎落在鼻前。

    烏行雪抿了一唇,片刻後直起身。

    蕭復暄低聲開口:「叫做什麼?」

    烏行雪:「無事,話嘴邊,忘了。」

    蕭復暄抬了一眼,薄薄的眼尾壓一道線條鋒利的褶。

    烏行雪看着他,輕聲道:「那就……多謝上仙?」

    「……」

    寧懷衫和方儲聽麼一句謝,感覺要死了。

    ***

    那些垮塌在地的殘肢並沒有安靜來,一直在執着地掙動着,尖利的手指抓撓着,發咯吱咯吱的聲響,似乎還想拼拼湊湊站起來。

    仙門弟子聽得寒毛直豎,搓着脖子,在身上翻找着。

    「乾坤袋呢?師兄你帶了麼?要不將些、些……」

    高娥、趙青來他的眼睛還轉着,看着眾人,嘴巴開開合合似有話說。當着些視線,幾個小弟子在說不「凶物」種詞。

    「些人都收進袋裏?也不能就麼散着,要不也貼上符?」

    「可怎麼貼?也沒帶麼多符啊!」

    之前那樵夫好歹還有整樣,貼張符防他突乍起作祟也就罷了。眼一片狼藉,處都是肢體,就算要貼符,也不知道該貼哪一塊。

    小弟子好不容易翻乾坤袋,蹲身正要動手,卻被其中一斷手猛地攥住。

    「啊!!!」

    他一蹦起,拔劍就要那斷手弄去。卻聽一道嘶啞聲音響起來:「求你,求你了小師父……」

    小弟子欲哭無淚,差點跟她對着求:「求什麼啊,你你先你先手撒開。」

    那尖利的指甲扎進他肉里,攥得極緊:「求你,小師父,不能在,不能在的,真的有兩個女兒,真的有啊……」

    那嘶啞的嗓音開始嗚嗚地哭。

    聽,眾人才認來,那是高娥在說話。

    「不能在的,得找人替,要回家的……」

    「要回家的,要回家的。」

    她顱狼狽轉着,地上另一手爬得飛快,就近抓住一個人的腳踝。

    被她抓的不是哪個仙門弟子,是寧懷衫。

    「哎你——」醫梧生意識要聲阻止。

    寧懷衫的臉已經拉了來,表情里透着一閃過的兇相。

    他畢竟是照夜城聲,屍山屍海里摸爬滾打過,沒有仙門小弟子那些人性。

    就見他手肘架着膝蓋蹲·身,舔着尖牙,笑得比凶物瘮人多了:「你可真是求錯人了,位大娘,別看瘦就覺得好拿捏了,脾氣很糟的,你若是敢讓腳踝破一點點皮,——」

    「求你,求你了小哥,那兩個小姑娘還等着呢,她很小的。」

    「男人已經沒了,要是不在,她活不去的。」

    「世道,她活不去的,她真的太小了,求求你……」

    高娥攥着他的腳踝說。

    醫梧生一步過來想要橫插一手,卻見高娥尖長的指甲已經刺破了寧懷衫的腳踝,鮮血順着他突的骨骼蜿蜒淌。

    他手指已經曲起來了,青色的筋脈透過蒼白皮膚清晰可見。

    明明蓄了氣勁,卻沒有捏碎那不知死活的斷手。

    不知為什麼,他中途停了手,居在聽高娥說話。

    「就兩個孩子,她是的命啊,求你了。」

    「求有什麼用呢大娘?」寧懷衫突聲,還是那種惹人打的腔調,「你已經死啦,已經回不了家了。你那兩個丫也註定活不去。你樣的見過,見得多了——」

    他輕聲道:「娘當初也麼求的人,有用嗎?沒有的。」

    醫梧生剛巧聽句,一愣。

    寧懷衫蹲着,沒人能看他的表情,能看他利爪似的手指和發頂。

    醫梧生忽想起來,數十年前見個小魔的時候,他十三四歲,乾瘦如柴,似乎隨便一招就死了,唯有那雙眼珠里透着一股倔強的凶意。

    他當時心想:是哪家的孩子,作孽走上歧途。

    隔了數十年看,小魔倒是沒那麼乾瘦了,卻還是單薄。蹲着的時候有一團,明明滿身殺意,卻遲遲不落地。

    或許高娥讓他想起了歧途的起始。

    「有用的,有用的,有法子的……」高娥不依不饒地哭着。

    「呵,什麼法子?有法子你能碎成樣?你看你整天供着那些神像。現在哭成樣,哪個神仙理你呢?」寧懷衫道,「你現在偏偏挑上了,那教你個道理,要麼想辦法活着,要麼死就死了,別求別哭,認——」

    「命」字沒,他被人從後面踢了一腳。

    不重,就是不重才惹他惱!

    寧懷衫殺氣騰騰地回,看見了他家城主的臉。

    寧懷衫:「……」

    怎麼了嘛!

    「話多,囉嗦。繃半天手也沒見你動,起開。」烏行雪拿腳撥拉了他一。

    寧懷衫:「……」

    「起不開,她賴在腳上呢。」寧懷衫話語裏有幾分委屈,人讓開了,腳還支着,供他家城主看。

    烏行雪看着那尖利的斷手:「你方才說有用,應當不是平白亂說的,聽聽,怎麼個法子?」

    高娥立刻叫道:「找人替!替就行!」

    她幾乎是欣喜的,嗓音尖得破了音:「要有人替,就能回去了。」

    烏行雪:「噢,麼篤定?是有人告訴過你個法子?」

    那幾個仙門弟子一愣,心說是啊。生靈符也不是人人認識,常人被套進陣里,變成凶物作祟,也多是在遵循本性——餓了,所以找點吃食。

    就算意識想找個替死鬼,也該是遊蕩在谷里,等一些倒霉的人來。

    幾個有些特別,他知道偽裝,知道谷找人,甚至知道貢香味可以遮陰屍氣,讓人覺察不他凶變了。

    確不像是自凶物渾渾噩噩的本能,倒像是有人提點過了。

    高娥:「有!有的,有的……」

    她反應不如活人快,始終重複着麼幾句。

    眾人立馬道:「誰?」

    高娥輕聲道:「神仙,神仙告訴的。」

    神仙?

    烏行雪想起蕭復暄說,仙都有過許多不得善終的神仙,跟雲駭一樣,那些神仙像後來也都被立在里,就像一個巨大的仙墓。

    所以高娥的個答案倒並不令人意外。

    其他人沒聽蕭復暄的話,還是不解:「神仙怎麼告訴你的,你是如何知道他是神仙的?你見了?」

    「不是,不是的。」高娥說,「是託夢,神仙給託夢了。」

    地上的殘肢聽話,紛紛騷動起來,趙青來他附和道:「對,也是,託夢了。」

    他七嘴八舌一說,眾人知曉了大概——

    幾個人被點召來大悲谷,就像被夢遊一般,自己將自己掙得支離破碎,自己將自己折進最後幾個空置的童子童女像里。

    一切發生的時候,他並不清楚,以為自己在做一場離奇的夢。

    夢裏,他身在一座仙廟,盤坐在仙廟兩邊的龕台上,手裏捧着香爐,就像真正的仙使一般。

    他跟着其他仙使一道誦念經文,忽看見一道高高的影子跨過門檻走進來,對他說:幾位塵緣未斷,掛礙不清,暫且當不成仙使。還得勞煩他另請人來。

    等替他的人來了,他就能回家了。

    他驚醒後,發現自己被封在童子童女像里。

    那一瞬間的驚恐,死生難忘。

    「那神仙是何模樣?」醫梧生道。

    次,高娥他卻怎麼都說不話來,就像被人封過口,過禁制。

    越是了禁制,眾人就越是好奇。

    始終不個所以來,也好作罷,轉道:「那他可曾說過,讓你尋什麼樣的來替?」

    因為常理言,幾個百姓想要找人替,在邊郊尋幾個孤寡老幼,簡單不過。也附和那神仙說的「塵緣了斷」,何苦要冒着風險去仙門?

    「說過,他說,廟裏萬事俱備,是東南西北四方都缺了點仙氣。」

    他料想,那仙氣指的應當是仙門中人。他幾個平百姓,自不敢找大弟子或是什麼厲害人物,想來想去,最容易的還是那種剛入門沒多久的小弟子。

    說來他運氣還不錯,一來之前事的人家大多去仙門求助,他並不突兀。

    二來,蒼琅北域塌了,附近仙門的厲害人物大多門未歸、或是剛剛歸來,顧不上。才讓他撈三個小弟子。

    仙門弟子納悶道:「那不是還差一個?」

    高娥猶猶豫豫道:「能騙幾個是幾個,不行就……就之後尋機。」

    「……」

    小弟子越想越後怕,臉都綠了。

    醫梧生表情也有點複雜。他瞥了一眼烏行雪,看向趙青來,道:「那你怎麼就挑了他……挑了程公子呢?」

    都說了要找帶仙氣的人,在場的除了那三個小弟子,起碼還有兩個能挑。一個是蕭復暄,一個就是醫梧生自己。

    就算蕭復暄一看就不好靠近,不是還有他麼,他兒就剩一點殘魂,真打起來,說不定還比不上那三個小弟子呢。


    那趙青來眼光也是別具一格,偏偏跳過了他,挑中了最魔的那個。

    醫梧生原本是隨便感慨一句,趙青來卻咕咕噥噥地答道:「有仙氣的人里,他看起來最好對付。」

    醫梧生:「……」

    有什麼的人里???

    那一刻,醫梧生感覺要麼是自己聾了,要麼趙青來瞎。

    ***

    高娥他麼一說,眾人逐漸明了起來。

    怪不得已經湊夠了33個「童子」「童女」像,墓穴卻看上去安安靜靜,不像是開了什麼陣的樣子。原來是因為人不對,還缺東南西北四個帶仙氣的。

    「麼說來,那生靈符難道真的有用?能讓神像復活?」仙門小弟子看向醫梧生,「否則那神仙在認真湊什麼局呢?」

    「……」連醫梧生都不好答了。

    「沒用。」蕭復暄的嗓音忽響起來。

    烏行雪轉看向他,就見他手指間夾着童子童女像上貼的生靈符,道:「符民間不多見,仙都卻遍地都是。」

    言之意很明顯了,哪個仙都里來的神仙用玩意兒復活自己?

    「那不就是某個民間的人不懂,搞的麼一?」小弟子猜測。

    蕭復暄動了一唇,還沒聲,小弟子連連搖,自己否認:「不不不,不的,哪個民間不懂事的人來大悲谷種邪門地方亂佈陣,瘋了麼。」

    「那生靈符粘來幹嘛?」

    「是啊,符咱輕輕一揭就掉了,那些童子童女像也碎了好幾個……」

    他咕噥着。

    說碎了,烏行雪看見蕭復暄輕蹙了一眉,用劍尖撥了幾地上的碎陶。

    烏行雪跟着看過去,就見那個裝過高娥的童女像里,處都是抓撓的血印。

    他盯着血印看了一兒,忽覺察了不對勁。

    高娥他凶化之後,那指甲尖利如刀,幾乎削鐵如泥,落在石壁上都是溝壑,卻抓不碎陶製的童子童女像?抓得裏面一片狼藉?

    況且,些百姓事也就是最近的事,童子童女像,看起來有些年了,說不定跟墓穴里的神像差不多時間。

    那在些百姓貼生靈符之前,些童子童女像擺在墓穴里是做什麼的?

    蕭復暄忽劍尖一挑,碎片落進了他手裏。

    烏行雪跟着看了一眼,就見碎片上,縱橫交錯的抓撓血印之,似乎還有一個小小的印記,因為破壞殆盡,根本看不清。

    「是?」烏行雪了一句。

    「看不清。」蕭復暄頓了一,道:「多半是供印。」

    「供印?」烏行雪自沒聽說過,:「何用?」

    蕭復暄:「收香火供奉用。」

    烏行雪笑了:「上仙,你看聽懂了嗎?」

    蕭復暄:「……」

    他可能極少給人詳細解釋些細枝末節的東西,被烏行雪笑看着,默片刻度開口:「以往仙都眾仙,為了能收人間各個仙廟的香火供奉,在神像上留個供印。」

    烏行雪想起他之前所說的雲駭,最後就是因為沒有分毫香火才被廢了仙位,打回人間。

    「麼說來,香火供奉之於所有神仙來說,就好比食物之於百姓。沒了就活不成了?」烏行雪道。

    蕭復暄糾正道:「幾近所有。」

    烏行雪:「有例外的?」

    蕭復暄:「嗯。」

    烏行雪:「譬如?」

    蕭復暄:「……。」

    烏行雪輕輕「啊」了一聲,倒是能理解。他是點召成仙的,不歸靈台十二仙管。主掌刑赦,跟人間百姓也不相干,例外很正常。

    他沒多,道:「那童子童女像上留供印是為了什麼?墓穴沉於地底,也無人來祭拜,收誰的香火呢?」

    烏行雪說着,忽想起滿石壁上靜靜燃着的長明燈,忽覺得,當初拓開個墓穴,放童子童女像的人也不是真的為了收什麼香火,就好比長明燈一樣,是一種寂靜的長伴。

    高娥他破爛的衣裳里還有幾捆沒碎的貢香,烏行雪彎腰抽了三支來,在石壁上取了一盞油燈點了,捻着香柱在那枚碎陶邊燒了一兒。

    就見那細細裊裊的青煙忽朝某個方向散去。

    「煙怎麼了?」仙門弟子瞧過來,伸手招了招說:「洞裏現在也沒風啊。」

    「難不成在指向?」

    眾人相視一眼,當即跟着青煙往前走。

    他沿途經過數不清的孔洞,找了近二十個童子童女像,每一個打開,裏面都有慘死的屍首。它都曾在裏面抓撓掙扎過,於是陶像裏面血痕交錯、一片狼藉。

    蕭復暄每個都挑了一枚碎片,碎片的血痕之,是被抓爛的供印。

    ***

    不知走了多久,醫梧生咕噥了一句:「怕是已經走大悲谷盡……了?」

    話音未落,他跟着青煙拐過一個岔道,進了一處巨大的圓室,醫梧生忽就說不話來——

    因為那圓室中立滿了高高的神像。

    那幾個仙門弟子的議論聲戛止,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進過尋常仙廟,裏面的神像沒有麼高。有些城鎮入口、津渡進港處也立有神像,倒是極高,卻沒有麼多。

    大多是刻於木柱、石柱上,像樣巨像林立的場景,他是第一次見。

    那種揮之不去的壓迫感,讓他噤聲不語,甚至不敢多看。

    他還是忍不住看了。

    「些神像,跟墓穴最外面那尊一樣……一個都不認識。」仙門弟子面露震驚,「從來沒見過麼多陌生神像聚在一塊兒。」

    「前輩,您呢?您認識麼?」

    醫梧生搖了搖,他仰着臉,目光一一掃過去,良久之後道:「都不認識。」

    寧懷衫和方儲一進地方,感覺自己能原地吐他個三生三世。

    他一臉菜色,喉意識滾動了一,卻聽見自家城主輕聲:「在你也想吐?」

    寧懷衫摁着嘴,咽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覺,半晌才道:「難道不該吐?」

    方儲搭着寧懷衫的肩,已經彎了腰。忍了半天,忍得眼珠子都綠了,轉烏行雪:「城主……之前就想了,為何你對神像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要嘔,怕對城主不敬,連忙埋在寧懷衫肩上。

    被寧懷衫警告道:「你要敢吐身上,跟你沒完,認真的。」

    烏行雪倒是一臉坦:「哪知道為何沒反應。」

    寧懷衫憋着綠臉看他,良久「噢」了一聲,心說對,城主不記事,知道為何估計也忘了,嘔——

    操。

    他倆在不行,擺着手連滾帶爬地退了回去。

    留烏行雪百思不得其解。

    他納悶地蕭復暄:「你先前說過,里不止雲駭一個不得善終的神仙,想必些神像都是?」

    蕭復暄正看着那些神像。

    他臉上並無意外之色,卻一個不落地掃過所有。就好像……他明知里有哪些人,卻依在找着什麼。

    等看完所有,他斂了目光,平靜答道:「嗯,都是。」

    那就奇怪了。

    烏行雪心裏犯着嘀咕——如果都是像雲駭一樣被打回了人間,那些神像所雕之人,其早就不算仙了。

    既不算仙,被人間遺忘了。那麼些石像就不該對寧懷衫和方儲兩個小魔有什麼影響。

    畢竟之前,他見雲駭那座神像的時候,也沒多大反應。

    他正要開口,就聽一個小弟子驚呼:「龕台上有字。」

    烏行雪垂眸看去,那些神像腳的龕台果真刻着字。

    「桑奉,掌不動山。」

    「或歌,掌雪池。」

    「夢姑,掌京觀。」

    ……

    烏行雪穿過林立的神像,掃過龕台上的字。上面有每一位神仙的諱,以及他曾經掌執的地方。

    有一瞬間,他在群像中倏止步,覺得些不得善終的眾仙似乎並非那樣陌生。

    就好像……他曾經見過些面容聊笑的模樣,後來也見不了。

    「背後有印!」有人叫道。

    烏行雪怔回神,掃看過去。他近處的兩尊神像背後就有印記,位置對稱於前面的諱、掌地。烏行雪彎腰用油燈掃了一,發現那印記跟童子、童女像里的是相對應的。

    「果真是在供奉些神像。」烏行雪低低自語,他抬數了一,發現神像不多不少,剛巧三十三座,跟那童子童女像的數目全一致。

    就好像當初修建座仙墓的人,希望他即便不是仙了,也依有人伴行左右,不沉寂孤單。

    可樣想來,那些被點召來的百姓便說不通了。

    他為何自己塞進童子、童女像里,為何裏面的供印抓爛?就好像……那些供印沒起安撫作用,反讓什麼東西焦躁厭煩。

    處圓室並沒有很多油燈,越往深處,越晦暗不清。

    烏行雪隱約看,林立的神像盡,似乎還有東西。輪廓隱在陰影中,模糊極了,能看見一處飛檐。

    樓閣?

    瑤台?

    他意識想了仙都或許有的東西,那些仙人曾經的住處。畢竟民間的墓地也是如此,在墓里修築一些像房舍的東西。

    烏行雪握着油燈,朝那走去,正想一看究竟。

    結果剛抬腳,就被人抓了手腕拽回來。

    「別往前。」

    蕭復暄按着他的肩,低沉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怎麼?」

    「有陣。」

    「陣?」

    「嗯。」蕭復暄道,「剛剛看了,三十三座神像並非隨意立着,是擺了一道陣。」

    他話音落,圓室里就響起了慘叫和驚呼:「啊啊啊啊啊——」

    那叫聲嘶啞中透着悽厲,有男有女,正是高娥他的聲音。

    烏行雪定睛一看,就見那些殘肢斷臂像是被某種東西吸引了,飛速朝前面那片晦暗爬去,後掙扎着尖叫開來。一時間血腥味彌散開。

    烏行雪幾乎能看見血珠直濺過來。

    他手腕被抓着,得眯了眼偏了一。卻感覺肩上一輕,蕭復暄瘦長的手隔着毫釐,擋在他鼻尖前,抵掉了那些濺上來的血。

    蕭復暄撤了手,冷冷甩掉那些血珠,朝那片晦暗丟了一盞油燈。

    霎時間,那片晦暗「轟」地燒起一片明火,火光熾白泛着藍,高可貫頂。

    高娥他被火光一燙,高叫着清醒過來,簌簌退了回來,不往那片晦暗裏鑽。

    醫梧生不顧斯文,大聲蓋過他的尖聲嘶叫,:「你往那處跑什麼!」

    「聲音。」

    「聽了神仙的聲音。」

    高娥說。

    那個託夢給他,說東南西北還各缺一點仙氣的「神仙」?

    烏行雪眯着眼,穿過那片明藍色的火焰看去,在火光慢慢落的時候,他終於看清了那片晦暗裏的東西——

    那是一座冷石雕琢的樓閣。

    並非常用於供奉的仙廟,像是誰的住處,有臥榻有屏風、有石欄也有飛廊,就像仙都的某一座瑤宮,那瑤宮緊連着一座高台,台上刻滿讖言。

    讖言看不清,那瑤宮上有個匾額,匾額上應當是有字的,不知為何被鑿去了。匾額剩一角,余的砸落在地,隱約能看一個「風」字。

    ……坐春風?

    「坐春風。」

    烏行雪腦中閃過那三個字時,蕭復暄也沉沉開口,以至於他分辨不清誰在先。

    「是何地?」烏行雪靜靜看着那座高台,看向那片飛檐。

    蕭復暄沉默許久道:「廢仙台。」

    烏行雪輕輕「哦」了一聲。

    想必那些被廢的神仙,都曾經在那座刻滿讖言的高台上站過。一個廢仙的地方,怎麼取了「坐春風」種字,真是……平白辜負了春風。

    廢仙台修在里,意味明顯不過了,一看就是用來警示某個人。

    烏行雪想處圓室里有三十三座神像,相比之,就顯得那孤零零的雲駭像格格不入了。

    寧懷衫和方儲對三十三座神像依反應極大,吐難受,想必些神像上依有一些仙力,應當是那些童子、童女像長久供奉形成的。

    他兩個對雲駭像卻毫無反應,說明雲駭被真正格了仙。

    如此看來,廢仙台警示的是誰,不言喻。

    烏行雪想起蕭復暄所說,當初雲駭被邪魔吞吃,死在了大悲谷。引得花信負劍,屠盡了大悲谷的邪魔,後修了座墓地,供了雲駭的神像,後來陸續供了其他神像。

    之前他就有過幾分納悶,既師徒情深,既要供奉死去的愛徒,為何墓穴沉在地底,不讓凡人接近?

    現在想來……恐怕並非是單純的供奉。

    那道明藍色的火焰始終在燒着,像一道屏障,隔在眾人和那座廢仙台之間。

    火光之,那廢仙台就像一座墳冢,死死壓着冢里的東西。

    從那砸落的牌匾看來,那墳冢動過。

    火光太盛,明明滅滅的光亮映在三十三座巨大神像上,映在他半垂的眸間,乍一看,就像是眸光動過似的。

    「師兄……怎麼覺得那神像好像在看咱?」

    「是多想了麼?那座神像似乎比之前側了一些。」

    「火光照的罷。」

    三十三座神像腳,石板溝壑之間似乎有微微的光亮相牽連,就像布的陣局隱隱流動着。

    「蕭復暄。」烏行雪偏道:「你說些神像是一個陣,陣是做什麼的?」

    蕭復暄看着地面縱橫交錯的隱隱光亮,道:「鎮邪魔,或是鎮殘魂。」

    他靜了一瞬,道:「使其永世不得見天日。」測試廣告2



  
相關:  判官  末世之凶獸  陰客  大帝的挑刺日常  銅錢龕世  某某  黑天    望仙門  我的模擬長生路  雙城之戰,三人成行  大乾憨婿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飛速中文網不見上仙三百年第21章 墳冢三合一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76s 3.9625MB

搜"不見上仙三百年"
360搜"不見上仙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