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榮耀這些日子裝病便是為了找機會查探福建府的以及大洪內地的虛實,只可恨林銳狡猾,把個驛站防得滴水不漏。[燃^文^書庫][www].[774][buy].[com]涼瀛人找不出不驚動對方便出去的機會,恰第一日鄒盛來探望佐藤時露出的破綻叫他看出來,於是便心生一計。
好言好語地哄了他幾日,哄得他相信自己身子遲遲不好只是因為在驛站中煩悶,若是外頭逛一逛便好了。鄒盛摸着他的手答應了,說是今日便帶他出驛站。
聽着這一聲聲貓叫,佐藤榮耀心裏越發不安定,猶豫了一時咬牙下了決定:「別……」他想說別叫了,放棄吧。可惜這句話也沒能說完整。
「哪兒來的野貓發浪呢,攪得人不安生。」隨着這一聲抱怨,一陣腳步聲便突然響了起來。佐藤榮耀暗叫不好,卻來不及躲入馬車。
「這不是佐藤親王嗎?你身體虛,還在養病中,怎麼大晚上來我這院兒了?」胡花驚訝的聲音大得有些誇張。
更誇張的是他身邊的侍衛:「喝!好大一隻野貓!哪裏的毛賊,敢在天使眼皮子地下裝神弄鬼。大人,且待我把他拿下來。」
「你,你們……」佐藤榮耀這時哪還有不明白的。眼見着那侍衛與他的下屬糾纏在一起,頓時心下冰涼。
那下屬倒是兇悍,見那侍衛來拿,着急之下便還了手,當下便打了起來。那人記掛着主子,急起來便不小心說了幾句涼瀛語。
林銳跟着胡花一起出來,此時在後頭看了,便面沉入水,他身後的侍衛立馬跳出來一個,與那侍衛一起,三兩下把人擒住。
「佐藤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你們這副裝扮來左右使安歇的院子,這是有何事要辦啊?」又一指廊下被制服那人:「這個人膽子不小,敢在兩國使者面前放肆,帶下去交往府衙審問。」
「等等。」佐藤榮耀想裝傻的,事已至此,卻知道這是被人拿着短處了,他的臉色慘白如雪,眉間帶着愁,唇角卻帶着笑,很是恭謹地笑了一笑:「林大人,這件事是一個誤會。」
胡花冷笑:「什麼誤會可以讓親王漏夜前來,一不出拜帖,二不喚門房開門,馬蹄裹着布,廊下又學貓,我還以為是那頭劫道的匪類入侵呢。涼瀛國果然好有趣的人物。」
佐藤榮耀充耳不聞,只對林銳道:「確實是誤會。今兒聽了評書,我身體便好了許多,一時起了玩心,便想學着書里的故事玩耍一番。驚擾了諸位,是我莽撞了,林大人請看在兩國交情的面子上,放了我的下人吧。」
「佐藤大人,兩國來往的禮儀你學過吧?」林銳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銳利地反問。
佐藤榮耀一張臉簡直能白出漿來:「小王身負朝見天子的使命,便是有失禮之處,請往天子面前發落,還請林大人通融。」
「那便請親王準備好奏疏吧!」胡花譏笑一聲:「親王的身體看來是好了,也不會再水土不服了,明日該可以啟程了。」
「是。我的人可以帶走嗎?」
「佐藤大人雖然只是我朝屬國親王,應當有所耳聞我朝律令。你這下人打傷欽差,此事說小不小,涼瀛對我朝的誠心無可懷疑,更不應為這等小人所破壞。這人自會押送入京,由聖上下令裁決。我想,佐藤大人該不會對我朝律令有意見吧?」胡花笑得就像一隻狐狸。
佐藤榮耀把眼神投向人群後的鄒盛,卻見這老傢伙望天望地就是不望自己,終於死心。「全憑大人做主。」
這一路再未出什麼么蛾子,四月十一,番國接待使一行擺出儀仗,風風光光領着涼瀛國使者入京。
林銘玉一入京就脫離隊伍,在林大的陪伴下,回自己家了。
闊別多時,站在林府外頭,林銘玉才知道自己對這裏有多想念。林大也顯得很激動,站在門外,這個倔強沉穩的少年也險些紅了眼眶。
大門緩緩打開,林恆從門內快步迎上來,激動道:「大爺回來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快進去,老爺早已經入京了。」
林銘玉驚喜道:「恆叔,我爹現在在府里嗎?」
林恆笑道:「那倒不是。老爺雖然知道今日大爺入京,卻一下朝便被聖上留在皇宮內,現下還回不來呢。大爺先回府歇着,老爺上朝之前便吩咐了,一定要把你伺候得好好的,讓你好生歇一歇。」
聽到老爹林海不在府里,林銘玉稍微有些失落,不過一路風塵,他確實也覺得有些辛苦,便先入府梳洗去了。
等把林銘玉送回房,準備熱水伺候着,林恆才有空與自己的兒子說上一句話。
「阿大,這一路你辛苦了。」林恆拍着兒子的肩,感受着手下比往日更壯實一些的觸感,心內說不出的欣慰。他的兒子,也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管事之人了。
林大在他爹面前一貫穩重,聽了他爹這一句話,雖然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卻說不出口,只重重的點了一下頭:「伺候大爺,是我的本分。」
「不錯!以後你也要記住,大爺才是你的天,天在了,你的日子才會好。去吧,去瞧瞧你娘,她心裏一直念着你。還有你弟弟。」
林大扶着他的手臂,父子兩一起走回自己的住處。
林銘玉泡着澡,差點兒沒在澡桶內舒服得睡着。這一路哪怕有驛站可以歇息,也並不是加緊趕路,但他的心總是掛念着家裏,在外頭總不比在家裏舒適。
洗完一身風塵,也到了午時。林恆已經安排好了一桌豐盛的飯食。林銘玉品嘗着熟悉的飯菜口味,幸福地嘆了一口氣。喝的酒還是去歲李紈兄長送來的酒,那一車子美酒,夠喝一整年了。
林銘玉品着美酒,自然便想到了李紈,由此又想到了賈府。
「賈府那頭這段時日可有上門來?」想到就問,都是自家人,林銘玉也懶得裝客套。
林恆笑道:「前些時候倒是常常上門,這十來日怕是沒臉上門了。」
他賣了一個關子。果然林銘玉馬上就來了興趣:「賈府又做沒臉的事兒了?」
前頭說過,林銘玉離京,恰好避過今上為皇子皇孫們遴選伴讀的事兒,賈府自然把滿腹的希望都寄托在賈寶玉的身上,原是要去義忠王府的。卻在入宮前一日,宮中賢妃捎來了口信,讓賈寶玉投到昌平王府之下。
賈府為此緊張了一夜,次日便送了賈寶玉入宮。賢妃一心在皇后面前淡化賈寶玉的存在,說一些年輕的世家子弟給皇后聽。偏生榮妃過來請安,身後跟着林黛玉。皇后見着林黛玉便想起了她的弟弟林銘玉,隨口問了一問,得知林銘玉已經離京,也只是稍微可惜了一句,便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世家子弟的身上。
也因這一打岔,讓她想起當日林銘玉說過的一番話,當下便對伺候在旁溫順說話的賢妃道:「我想起了,當日那林銘玉曾說他的文才遠不及表兄賈寶玉。這賈寶玉是賢妃你的親弟吧,我恍惚聽說確實是個品貌出挑的,把他的文書拿來我瞧瞧。」
賢妃麵皮兒一緊,心裏暗叫了一聲糟,但大庭廣眾之下,皇后的要求她是不敢違背的,只得把賈寶玉的文書從一堆的文書底下翻了出來。
為入昌平王府的眼,賢妃也是為賈寶玉花費了一番工夫的,把他的履歷做得漂漂亮亮,又怕皇后看中,便壓在最底下。這挑選的伴讀都是緊着義忠王府來的,也只得三位,自然輪不到最底下的賈寶玉的。卻不料人不從人願,皇后拿了文書看了,當下就點了頭。
「榮國府果然好家風,教子有方啊。這賈寶玉小小年紀,文才出眾,不必再瞧了,他與這兩個便與義忠王府上吧。」說着另指了兩個人,階下女史已經記下了。
賈元春恨得銀牙暗咬,卻不得不滿面喜色的謝了恩。
賈寶玉被選了伴讀,聞得另兩位伴讀都是樣貌清俊之人,便只以為是多了幾個伴兒罷了,倒也歡喜。賈府眾人卻各有不同的心思。王夫人自覺是揚眉吐氣了,兒子隨侍皇族,前程可見的光明遠大,她腰板更直了幾分。
賈府一直依靠着元春才有今日這番繁盛,自然以元春的立場為先。只是此番事出突然,元春也未把話說透,賈母賈政等雖然有所猜測,也不敢證實,對此半喜半憂。
賈母喜的是賈寶玉出息了,能一眼被皇后挑中,本身就是一種榮耀,義忠王雖然未被立為太子,今上卻年齡不小了,他是皇后嫡出,又是長子,最有可能成為儲君的人選。如果他順利登記,賈府憑藉着元春與寶玉也是水漲船高了。
只是,想到元春,賈母的目光更是深沉。
憂的卻也是為了元春。賈母經歷賈府盛極之時,政治上的觸覺還是比一般人敏銳的。賈元春此時改弦易張定然有所謀劃,賈寶玉這變數也不知是好是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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