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冽咧嘴笑了一下,伸出手來給她輕輕擦掉眼淚:「怎麼,想我想得都哭了?」
聽了這話,劉青的眼淚更是止不住,漣漣滾落到枕旁。不知怎麼的,在別人面前,她都很平靜很堅強;可在周子冽面前,她卻像孩子一樣,想要把自己的疼痛與生的依戀都對他哭訴。
「不怕,我把師父請來了。等他幫你治好了病,咱就回家成親,到時我就天天陪着你,你可不許厭煩。」周子冽用手將她的眼淚擦乾,又讓李嫂端了一盆溫水,用布巾擰了水細細地給劉青淨了臉。
「嗯。」劉青點點頭。雖然鬼差說周子冽是王軒的前世,可他種種的舉動讓劉青還是願意相信他的深情。鬼差不是說了嗎?周子冽跟劉二丫這一輩子並沒緣份。而現在她來到這裏,改變了劉二丫的命運。她的命運都能改變,那前世絕情的王軒為什麼不能改變成深情的周子冽呢?
「來,丫頭,讓老道看看你。」清風老道湊了個臉到劉青面前。
「師父你等等。」周子冽站起來,拉着他師父出去,「給她們準備一下,咱們一會兒再進來。」說完對站在一旁神情黯然的朱權道:「出去吧。」
「不用不用,我將姑娘的手拿出來就好。」李嫂叫住他們,掀開被子將劉青的手拿出來。上次朱九幫劉青檢查後背時,李嫂就給劉青把衣服穿上了。現在這裏一天到晚全是男人圍着,她覺得劉青可不能為了傷口就不要清譽。對於李嫂這個舉動,劉青極為感激。
清風老道幫劉青拿了脈。撫着鬍子沉思了半天。
「怎麼樣?」周子冽和朱權同時問道。
「我要研究一下,才能下定論。」清風道長道。說完他又對朱權道:「寧王你幫派一個人到梧州去。請藥鬼白龍海到這兒來。我們來得太急,沒來得及去叫他。」
「好。」朱權出去安排。
「丫頭。好好睡吧。有老道在,放心啊!」清風道長看劉青精神極為疲倦,卻強撐着精神想聽他論斷,安慰了一句,也出去了。
「青青。」周子冽在床邊坐了下來,握住她的手。
「你……休息。」劉青本來想問他那天怎麼救的她,但看到周子冽一臉的憔悴和滿眼的血絲,心疼地道。
「嗯,好。青青你放心。無論怎樣我都會把你救回來的。」周子冽發誓一般,說完伸出手細細地撫過劉青的眉眼,「乖,睏了就睡吧。」
「好。」劉青笑了一下。手被握在周子冽溫暖的大掌里,她安心地閉上眼,沉入昏睡。
接下來的兩天,仍是朱權守在劉青榻前,而周子冽除跟着清風道長來給劉青拿一兩次脈,全然不見蹤影。劉青本來清醒的時間就短。醒來時總看見朱權在身邊,而周子冽卻總是不見,明知他可能在研製治療她的方法,心裏卻還是感到失落。
算算日子。劉青到道觀里有八、九天了,眼看朱翡的藥效就快要過去了,見清風道長還沒有什麼好辦法解毒。朱權的眼神越來越陰鬱。
那天劉青醒來,看着外面的春天的夕陽正一點點從帳子頂慢慢轉移。就像她的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她覺得一片茫然。似乎這兩世。她都這樣躺在病床上看生命抽離,而愛的人卻不在身邊。會不會她的每一世都是這樣?如果是這樣,她一會兒去見鬼差,她還要不要再一次投胎開始下一段生命歷程呢?
「青兒你醒了?」朱權看到她睜開眼,趕緊站起來叫道,「李嫂,拿藥來。」
「不……苦!」劉青搖搖頭。她不想再吃藥了,吃了也沒用。救得了病,救不了命。既如此,何嘗去喝那苦藥呢?
朱權正要勸她兩句,卻聽門口響動,他回頭去看,卻是周子冽進來了。
此時的周子冽跟大前天回來時全然不同,衣服整潔,鬍子也刮掉了,眼裏的血絲沒有了,臉色也紅潤起來,原來深陷的兩頰似乎又長了肉出來。
「青青,你醒着?」周子冽看到劉青睜着眼,眼睛閃了一下,他走過來坐到床邊,輕輕撫着她臉頰,手似乎有些微微地顫抖。他凝視着劉青仍清澈如水的眼眸,道:「劉青,我是來向你辭行的。一會兒我要走了。我娘托信來,讓我到我大哥那裏去,他……他幫我訂了一門親,過幾天就是婚期,讓我務必趕過去。」
「叮噹」一聲,卻是朱權將手裏的藥碗摔到了地上。他咬着牙走了過來,抓住周子冽的前襟,猛地揮了一拳過去:「我打你這狗東西!」
周子冽將頭輕輕一閃,朱權便打了個空。周子冽神情複雜地看了他兩眼,臂膀在朱權手上一拂,將自己的衣襟從朱權手裏解脫出來,道:「你出來,我有話跟你說。」說完,回頭看了劉青一眼,率先朝門外走去。
「周子冽……」劉青喊道。
周子冽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仰起頭對着門框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便開門離去。
劉青的目光慢慢一點一點地從門口的方向移向了床頂。過了一會兒,她閉上眼,一滴眼淚從眼角悄然滑落。
這就是命了吧?兩世的情緣,竟然如此相像!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可周子冽,連這一兩天都等不得了。他……還是她認識的那個給她呵護疼她入骨的周子冽嗎?眼睛一眨,母雞變鴨。人心,就是變得這樣快的嗎?
認命吧!下輩子,再也不愛了,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劉青只覺得自己眼皮很重很沉,身體也很重很沉,她很想坐起來,很想跑出去,問問周子冽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的身體卻像是紮根在地底下的樹,怎麼也挪不動。這樣掙扎了一陣之後,身體又像是影子一般輕輕地飄了起來,仿佛風一吹她便要飛向遠方……
劉青的這一覺睡得很長很長。她夢見了她現代的家。她喜歡看的書被風吹落在木地板上,書里夾着她隨手從紙盒裏抽出來的一張口紙——她喜歡這樣做書籤標記;臥室的雙人床上,仍鋪着她最喜歡的青荷繡紋的被單;床旁邊的那面牆,大大小小的相框掛滿了他們旅遊時拍下的照片;陽台上掠着王軒和她的衣服,下面圍着一圈都是她種的觀葉植物,深綠淺綠熱鬧地蓬勃生長。
她看見穿着現代衣服的她和王軒談笑着進了門,他們一起進到裝璜雅致的茶室,擰開音樂,寧靜地古箏曲如流水一般從茶室的各個角落裏撒落下來。那個自己用她最心愛的紫砂壺,泡了一壺極品鐵觀音。然後,他們便在這茶香縈繞的茶室里靜靜地看書。
畫面一轉,她忽然又到了明朝。她穿着男裝,跟周子冽吵架;他們笑鬧,他們一起騎馬行駛在春光明媚的路上。忽然周子冽臉色一變,對她道:「我要成親去了,你不要跟着我。」不知怎的,面前這人又成了朱權,他伸出手,對她道:「我不要下輩子,這輩子我就要……」
「青兒,青兒,你醒醒,你醒醒……」朱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劉青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躺在那張床上,眼前有很多張臉,朱權、李嫂、朱九、兩個小道士……可是,沒有她夢裏看到的那張小麥色的臉。
劉青閉了一下眼,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很踏實,沒有了原來飄虛的感覺。她動了動手指,手指聽着腦子的指令很自如地動了一下。
「青兒,你感覺怎麼樣?」朱權問道,伸出手來握住了她的手。
「呵,好。」劉青淡笑了一下。自己還活着嗎?鬼差為什麼還不來拘她走?它們還要讓她在這世上痛苦多久?她兩輩子都這樣心灰意冷、生無可戀,何不讓她這樣痛痛快快地就此離去?
她感覺有人將手搭在自己的脈上,然後聽到朱九的聲音:「王爺,劉姑娘沒事了。等傷口痊癒,再將養一段時間,她就一切如常了。」
「聽到了嗎?青兒,你好了。」朱權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好了……是什麼意思?」劉青發現自己說話變得容易了,已沒有了原來那種無力的感覺。
「你身體裏的毒已解掉了!」朱權欣喜的聲音傳進她的耳里。
「哦。」劉青漠然地應了一聲,緩緩地閉上眼。在她想離開這裏,去喝一碗孟婆湯忘掉一切的時候,上天又讓她活了下去,真夠嘲諷的。它還沒玩夠麼?
「來,姑娘,將這碗藥喝下去,身體養好了就可以回家了。」李嫂道。
「好。」劉青睜開眼,順從地喝下了朱權遞到她嘴邊的一勺藥。既然命不該絕,縱是再不想陪上天玩,她也不會做絕藥絕食等徒勞之事。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着麼?還怕男人變心麼?
解了毒,在藥與功力的雙層作用下,劉青的身體恢復得很快。本來她身上的傷原來就養得差不多了,這樣休養了兩天,她已能慢慢坐起來了。
「王爺,屬下回來了。」那天朱權正餵她喝藥,朱十進來了。
「怎麼樣?查得如何了?是誰想要劉青的性命?」朱權停住手,轉頭問道。
「是,查出來了。爺,咱們到外面去說吧。」朱十看了看劉青,欲言又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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