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蘭有了全真教的暗中支持,她要維持國主的寵愛,想是不難的。
但她暫時沒看出,這對唐坊有什麼好處。
僅是遷坊民落戶籍的話,季辰龍現在做得足夠好了。
「阿姐……」
「怎麼了?」
季青辰一驚,醒過神看許淑卿,見她羞澀着欲言又止,她的頭一個反應是:
遲冀北被趕到淮陰做縣尉的事叫她知道了。
難不成她要來說情?
季媽媽站在雲床後,自然看到她的神色變動。
好在季青辰自知經了李海蘭的事情後,她心底擔心着三郎和許淑卿情份出問題的,所以容易多想。
她太熟悉許淑卿,再看一眼,馬上就知道是許家兄弟在她面前說了話,讓她來托情。
以往在唐坊就是這樣。
許淑卿那性子,只在一件事上會害羞膽怯,都是為了替她幾個哥哥來說話。
儘管她那幾個哥哥以前沒有管過她,但她回憶中印象最深的,卻是哥哥們在外面打戰撈漁回來,心情好的時候會丟給她和老白幾條魚。
她要是被外面的孩子追着打,只要逃進了許家兄弟的的地盤,誰都不敢進來。
除了季辰虎。
以前她可以視而不見,現在她不能讓許淑卿費神,索性就直問。道:
「為了船幫里的生意?想讓我和樓大人說說?」
許淑卿漲紅着臉,輕輕點頭。
「我正好要問這上頭的事,我和他們去說。」
她要罵許家兄弟,當然不會讓許淑卿知道,只安慰着,
「你好好養身體,我的親事你不用操心。」
坐了近一個時辰,天已經晚了,西斜的陽光透過竹簾在內堂地磚上抹上暗金。
她和許淑卿一起用了飯才出了季府,到了車邊。看到季媽媽居然送了出來。
「大娘子。」
季青辰放了季媽媽在這裏沒帶去宿州,就是為了照顧懷胎的許淑卿。
此時聽了季媽媽說起,遲冀北在淮陰還送了禮物到季府。
「是給三郎,還是給淑卿?」
「雄風幫上月還和三郎的船幫械鬥了一次。是樓大人壓下來的。遲社主是把禮送到蘭英社然後轉呈到了季府。」
「……」
季青辰點了頭。看了一眼府門內白衣黑裙的萬氏,
「遲家有女眷嫁到了雄風幫,冒然走動是有些不妥。兩家社裏往來也沒錯。但我們來此地三年了。媽媽問問這位萬姑姑,遲家有什麼旁支女眷可以讓許娘子往來。多送些禮求着引介吧。」
季媽媽微一遲疑,季青辰便知道了她的為難。
她送季媽媽來季府時。還特意叮囑過,她和柱媽媽是來照顧許淑卿的身體,府里的錢財用人要許娘子交給她們再去辦。
說起來,季媽媽是她的人,萬氏才是許淑卿自己的人。
她雖然是阿姐,到楚州完全只是路過。
「許娘子才是季府的主母,媽媽看着辦。」
她嘆了口氣,「她以前組了講唱社,現在組了蘭英社,論起管事我是不擔心的。」
「大娘子放心。老婦知道分寸。」
她叮囑了季媽媽幾句後,一路坐車去青龍寺。
大街熱鬧依舊,酒樓彩幌隨風,看不出征戰前夕的肅冷。
樓雲治理軍州自然有手段,
現在是七月,敬佛的富戶都願意到城外的山寺里去訂院子歇夏。
青龍寺雖然古樹蔭陰,河風吹撫,仍然香火旺盛,訂院子的人家還是比佛誕時少。
早有小關河先來訂了龍樹精舍,安排了茶點。一切妥當地接了她進來。
二白和四白汪汪地叫着,她進了院子,笑着捉了果子給關河,讓他帶着兩隻狗玩去。
眼看着是晚飯時分。樓雲那邊也傳了信過來。
他要和王世強等人在軍衙門議事,今晚是不能過來陪她賞月了。
好在,她壓根沒指望他這個節骨眼上還能來陪她,今天去碼頭接她時就讓她歡喜了。
她的要求並不高,只是偏偏和陳文昌合不上拍。
「大娘子,還要寫一卦密札送到京城?」
隨行的勞四娘深知她暫居在這裏。大半不是為了見樓雲。
她已經把季辰龍告訴她的軍情內容說給樓雲聽了。
她只是不方便在季府罵許淑卿的兄弟。
另外,黃氏貨棧的別院,王世強是隨時能進來的,裏面的僕役也有他的人。
樓雲相信她,她當然更要謹慎。
「去喚許老四來。」
她冷淡着臉色,讓坊丁搬了長椅几案,她坐在了廊下。
許老四在季府里幫着管事,照顧三郎的老婆。
他和許淑卿的情份不深,多少有妹妹剋死老娘的念頭。
但有個漂亮妹妹總有些感情,再者他對三郎足夠忠心,入夜了也不到外面去會相好,回來守在了府里,防着出事時找不到人來主持。
他還不知道她喚他的原因是為了宿州北坊坊民的事情,反倒以為是成親上的安排。
「大娘子。」
季青辰在廊下寫完了呈給官家的密札,天已經入夜。
軍州入夜宵禁的鼓聲在城中響起,許老四趕在這之前一步踏進了院子。
燈火高燃,院子裏的夜香花驅着蚊蟲。
他如今也是假斯文地梳了整齊髮髻,戴了幞帽,穿了青藍色綢長衫子。
只憑着他是許淑卿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他的長相就不賴,只是偏瘦了些。
猴精的模樣。
「大娘子要從驛館鋪戶傳信到京城裏去,我可以馬上替大娘子安排。」
他一進來就稟告着,知道她要是趕着成親,就不可能馬上去京城。
不論官家讓她去金國有什麼密旨,她先寫一封文札送到京城裏,再看官家要不要召她回去都不遲。
因為她不出聲,他又補充着解釋,道:
「親事的馬轎和酒席,三郎都要親自安排的,但樓大人說張學禮張大人老練細心,還是他們樓府里來安排好。」
他暗示着,這是你的相好搶着要殷勤,不是我們這些人不用心辦事。
「不許北坊坊民遷到宿州的事,是你給三郎出的主意?」
季青辰平靜問着。
這小子力氣不及其他幾個兄弟們大,專一喜歡給兄弟們出壞主意,這才讓許家兄弟在南九州的漁村里成了本地一霸。
季青辰一看到他和三郎在一起就頭痛。
三郎那就像是暴發戶的酒肉大官人,許老四就是一肚子壞水的帳房師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