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辰嘆了口氣,本着支持義軍的宗旨,她花了一百斤糧食買下了青州港口的二十年使用權。
樓雲在一邊瞪着她,覺得她趁人之危實在是黑心得沒邊了。
楊妙真都不用和李全商量,一口答應了這件事。
舉杯同慶時,樓雲還是給季青辰遞了個眼色:
這一對夫妻可不是善男信女,等以後她把港口做起來他們覺得吃了虧,翻臉就像是喝水一樣。
季青辰一笑,讓他明白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不急着和他在席上說。
談完了正事,接下來是吃吃喝喝。
女人和女人更容易說話,季青辰聽楊妙真說起山東一帶的風土,甚至還說起了山東近幾十年有一個新興道門在各州縣傳教,信眾不少。
這道門叫全真教。
聽到了長春真人丘處機的道名,知道這老道現在還在莒州四處找護法信眾出錢修道觀,季青辰吃驚之後也覺得很有趣。
電視劇里的故事比教科書上的知識更叫人難以忘記。
而她在京城裏時,還是從官家嘴裏聽說過全真教的大名。
因為金國國主完顏景登基後,馬上下旨嚴禁全真教這邪-教在金國建觀收徒。
現在聽楊妙真說起了長春仙師丘處機,她自然想起了煩人的鐵木真。
但她沒有犯愁的機會,楊妙真自己信全真教,居然就一個勁地鼓動季青辰入教。
為了叫她相信全真教的法力,楊妙真還說起了祖師王重陽修的活死人墓。
小龍女的活死人墓季青辰當然記得,於是在席上聽得目瞪口呆。
季青辰這才知道,全真教起源於西京一帶。
這新興道門能一炮而紅,這幾十年越傳越廣,就是因為這個時代的王重陽真的修了一座活死人墓。
他住進去又走出來,弄出個活神仙的招牌。
……
對這些佛道之事,樓雲不以為然。
然而季青辰滿臉興致勃勃,聽得眼中發亮。
樓雲見得她這模樣。只能和同樣不當回事的李全對視了一眼。
他倆笑着喝酒閒談,隨這兩個女人胡扯這樣神神道道的事。
……
「今日要替朕讀什麼書呢?」
完顏景笑着一攤手,丟開了手裏的《文論》,「我知道你是不喜歡讀這個的。」
李海蘭抿唇低頭。輕聲道:
「奴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朕聽說你在宮中跟着人信了全真教?」
說話間,他倚在雲榻上,把玩着她的纖指。
李海蘭站在榻邊,覺得他的手心冰涼。
後殿上無人,有眼色的內侍們早就退了個無影無蹤。
李海蘭回宮已有了不少日子。她不是第一次和他單獨相對。
此時因為他這句話,她的心還是微微一顫。
「奴婢是自己信的,並沒有跟着別人信。」
完顏景登基後,不僅下旨嚴禁全真教在金國傳教,敢入教的信眾都要被處刑。
「……」
突然聽得她這樣說,年輕皇帝一時間不知道這新近叫他寵愛的宮女到底在想什麼。
完顏景向她問出全真教,本是要發一場雷霆之怒的。
李海蘭已經侍過寢了。
他很喜歡這女子,已經要找個機會給她個郡夫人封號。
這女子和他堂哥一樣,不僅深通漢學,還十分心細靈機。善於揣摩他的喜好。
鄭洪雖然沒有資格來陛見,但他前些日子為保靖軍統制送了軍文到了宰相府。
他見縫插針還寫了一封治水札子,附在了軍文後,送到御前。
札子裏細述了他這兩年屯田收留流民的情況。
他收留了不少從河南、山東、河北一帶受災逃來的災民,問了他們之所以逃避築河的勞役,都是逼不得已。
她回宮那日,就被梁乞奴召到了後殿為他讀書,當晚被他在後殿幸過。
之後幾日,他為了這新寵撥時間看了她堂兄的治水札子。
這人辦事倒也用心。
「怎麼不和朕說實話?」
完顏景當然知道,宮中帶頭信全真族的可不是幾個小宮女。而是他寵愛的真妃徒單氏。
她不僅是女真十大姓出身的貴女,還是他原配正妃的親妹妹。
李師兒一個小女官,八成是要跟着信的。
「奴婢在家裏時見過宋人的道士,奴婢雖然讀《老子》讀不通。但道士的風水盤奴婢能看懂。」
她知道這樣回答他不會惱。
完顏景一愕,突地大笑了起來。
「你原來就是相信風水陰宅,龍脈龍穴這些東西?」
李海蘭瞥他一眼。
近兩年來,當然是他對禁教的事不太上心了。
否則宮裏豈能有全真教道門流傳收徒?
「奴婢只是在坐船渡海的時候,看到船副里有道士,他們用風水八卦盤測方位。然後奴婢從海上平平安安地到了陛下的中都城。奴婢覺得道士們很厲害。」
「……」
完顏景就算沒坐過海船。卻知道欽天監里的大祝官同樣會用風水盤測方位。
中都城是剛建起來不到五十年的新都城。
這些年一直在擴建和修改。
為了上應天德,大祝必須測量出子午線,分清正南、正北的方向。
這樣,才能劃定中軸線建城。
而黃河改道引發了河北一帶地勢變化。
欽天監這段日子不時向皇帝呈奏章要路費錢,打算派官員出行全國四方各地重新測量子午線。
「好吧。你今日要給朕讀什麼書?」
他見嚇不着她,笑着不再提全真教的事,伸手抬起了李海蘭低垂的臉,
「不是叫你和朕說話的時候不要低着頭嗎?」
眼前的女子,在他第一次喚她抬起頭來時,她正為他讀着《文選》裏的《洛神賦》。
所以,他一眼看到她的容貌,在心中就不自禁地閃過賦中的絕紗之句。
「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算了,今日不讀書了。」
他心猿意馬,正是極喜歡她的時候,「過來陪朕坐坐。」
李海蘭輕輕一笑,收回被他握着的手,低頭一禮後走到了雲榻邊的黑漆鎏金書架前。
她選定了書,抽在手中,偏頭看向完顏景。
他頗喜歡她這樣隨意擇書,然後他猜測期待的遊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