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辰雖然一肚子氣,但身體還是虛弱。
她沒辦法抓到瓷枕,馬上就決定好女不和男斗,只用一張冷臉打算凍死樓雲。
「青娘,王世強那邊的功勞,是你故意讓人壓下來的?」
樓雲終於沒忍住,問了這一句。
季青辰一聽,再看着他那明顯心虛有鬼的臉色,她就直接把「呵呵」兩個字噴到了樓雲的臉上,冷笑道:
「喔?樓大小姐從京城裏寫信過來了?讓你幫着疏通疏通?好叫她做上個三品誥命夫人?」
「……」
樓雲還沒有收到這樣的信,就算收到了他也絕沒想過為樓鸞佩求這個情。
他幫王世強升官他有病嗎?
「並不是,我只是聽說……」
他這幾日找不到季青辰,遷怒懷疑王世強,少不了和他明爭暗鬥。
他已經知道,就算季青辰不是從關記帳目里看出一些他想讓她慢慢知道的過往,王世強那混帳也一定添油加醋說給她聽了。
他有心想解釋,免得叫她這樣冷臉相對。
這幾日,因為叛逆的府兵四竄,各地土司閉州不出,以免被朝廷懷疑暗中和吳家勾結。
她在羈縻州邊界逃走時設了各種受傷假死的痕跡,對沿途土司府也隱瞞了蹤跡。
她暗中從錦江拐向了嘉陵江上游的雲現山,但他在錦江一路上能找到的是傷重而死的坊丁、家將們。
他並沒有料到她會直接去雲現山夷寨躲着,可把他嚇得不輕。
「那一年,我和鸞佩……」
在季青辰的死光盯射下,他當即換了稱呼,「我和樓大小姐確實是準備一起離開樓家,但……但那不算是私奔!」
他表示他堅決不接受這個罪名。
「那是大公子死後,樓老大人偏心繼夫人,鸞佩……樓大小姐她就想去成都府參加神童初試,考一個小狀元回去。」
季青辰冷笑着,壓根不接他的話。
她要是樓雲。只要沒有捉姦在床,她也絕不承認這樣同姓堂兄妹暗生情愫的事。
儘管她心裏也在疑惑,不知道他說的小狀元是什麼意思。
「王世強在明州府考過神童試,得過第一名你知道吧?」
樓雲深知她的神色變動。連忙提醒他明州府有十歲以下兒童的經書考試,而各府的規定不同,比如成都府的神童試就是十五歲以下。
那時他十六歲,樓鸞佩十四歲,她想去冒籍參加神童試。考一個神童第一名回來。
「神童試不分男女。成都府往年出過女神童,所以她讓乳兄弟幫她準備了戶籍,打算偷偷去參加,成功後讓樓老大人高興……」
季青辰冷冷地看着她,聽着他把前因後果全都說了出來。
樓鸞佩那天晚上是叫上他,陪她一起去參加考試。
他平常在書房外鋪窩守夜,被她叫醒了,就覺得總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去。
「青娘,我並沒有想和樓大小姐一起私奔——」
樓雲早就察覺到她臉色不好,只能盡力分辨。
「青娘,你千萬別多想。那是繼夫人與大小姐爭執才惹出來的謠言,大小姐她以前被樓老大人和大公子寵習慣了,大公子一死,繼夫人又連生了兩子。樓老大人難免冷落了她。她傷心大公子,又沒有母親和姐妹在身邊……」
「她只有你了?」
季青辰騰然截斷,「所以連找個丈夫,都要你幫着她搶別人的?」
樓雲臉色微變,眼中隱約閃過了怒氣。
季青辰早煩了他說的這些不盡不實的話,就等着他惱羞成怒。
她突然間想起了似地,瞪大眼睛催問道:
「說起她搶到的夫君——我再怎麼蓋他的功,王大人這回也要升官的。倒是官家有沒有給我升品級?第一件,我也是冒死誘敵立了功的。第二件,那假聖旨我提前看過,還改了兩字,東園的地圖我也是有份替王大人修改的——」
「……」
樓雲忍着怒,緩緩伸手,捧住了她的臉。盯住了她。
「我知道你生氣就要說反話,你是故意想叫我難受?」
「我哪裏敢?」
她冷笑着,嘴裏卻歉然着,
「對不住,你知道潛入蜀王宮時太危險,我和王大人說話的時候沒有叫樓鈴她們在身邊看着。但我和王大人絕無男女私情,你千萬別多想。這些年他也沒有天天給我送茶葉,生辰送古器,更沒有幫着我搶夫君!」
……
和季青辰說話就像是被她拿刀戳了肺管子,樓雲忍了氣,甩手出了房,打算大家都冷靜一下再繼續說。
季青辰卻更是記在了心上。
就算以前他吃陳文昌醋的時候,樓雲都沒真的沖她擺過臉色。
他這惱羞成怒的樣子,壓根就不是為了她。
而是為了樓鸞佩。
「青娘,我剛出山時,宋人的規矩不許堂兄妹成親我並不知道,後來才知道……」
她還記得,他臨去山東時說過的話。
她知道他一心做宋人,不想做蠻夷,她願意相信他。
但他送茶葉,送東周鼎,關記貨棧的帳目上寫得一清二楚。他再想做宋人也攔不住他自己心底的那段過往。
而在她看來,樓鸞佩和樓雲的血脈隔了十萬八千里,早就不是五服內的堂兄妹了,
要是放在前世的現代社會,他們是可以結婚的。
「把這關記的印信拿去給雲相公吧。說物歸原主。」
她把貼身收藏的古石印拿了出來,丟給了樓鈴。
樓鈴轉着大眼,不願意拿,但被季青辰一瞪,她就覺得還是樓雲更好欺負些,
連忙拿上出了房門。
勞四娘只能在一邊賠笑說着寬解的話,道:
「相公那石印倒果然有野趣。他是想讓大娘子為他掌家呢。」
野趣個屁!
她後悔沒有把那石印砸碎了再丟回去,對四娘卻笑道:
「關記有土司的干係在裏面,不單是錢的事,何必我給他掌着?」
她也不能靠着吵架過日子,她低頭繼續寫着几案上的傳信。
信里讓季氏貨棧為喪生坊丁、家將們安排撫恤。
勞四娘見她寫完,連忙尋了她季氏女主的玉印章出來,沾了靛藍泥蓋上。
「四娘,你倒說,相公他自己拿了關記印信給我,又給我看了關記的帳目,這是什
麼意思?」
季青辰表示她忍耐不住,要開始吐槽了。
「……」
勞四娘其實拿不着樓雲的心思,但她能猜出季青辰想聽的話。
問題上這話不是好話。
所以她充愣只道:
「相公是覺得,大娘子到西南來不安全,想讓大娘子有個退路。」
她如今私下連夫人都不敢喚了,只當是習慣恢復了唐坊的舊稱。
這是必須要表示立場的時候。
「這話倒也沒錯。」
季青辰知道她說的是實話,然而她更生氣了。
以前她還滿心歡喜,覺得樓雲成親後更相信她,更和她貼心。她到西南來送婚他
真是太擔心她了。
現在可不是這樣想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