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漢高祖 番外六:母

    樂師們開始了演奏。

    大鬍子醉醺醺的坐在上位,手卻放在了一旁男子的脖頸上,他幾乎是將對方的脖頸完全摟住,那男子的身高並不低,只是,為了能讓男子摟舒服些,他只能順從的低着頭,以很彆扭的姿勢坐在了大鬍子的身邊。、

    下方的幾個大臣臉色鐵青,直勾勾的看着這一幕。

    這實在是太無禮了!

    聽過做客時去摟舞女的,從來沒聽說過做客時去摟主人的!

    這是把我家大王當成了什麼?你的男寵嗎?!

    面對眾人那鐵青的臉,大鬍子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們,隨即笑了起來,「敖啊,你這些大臣果真愛你!」

    張敖一愣,隨即問道:「大人何出此言呢?」

    「你看我只是抱了你一下,他們就已經很是嫉妒了,恨不得上來揍我,看得出,他們是太愛你了...」

    聽到這番話,群臣更是憤怒,有幾個甚至想要起身了,張敖察覺出了不對,趕忙朝着他們使眼色,讓他們坐下來,他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水,認真的說道:「大人啊,您吃醉了...您遠道而來,請讓我帶上一些舞女來為你助興!」

    大鬍子一愣,迅速放開了張敖。

    「無礙,無礙,我這次是來視察民情的,不必弄得如此隆重,雖然是你的一片孝心吧,但是畢竟我是你阿父,叫舞女成何體統啊?不必,不必,你就安心坐在這裏...無礙的....」

    大鬍子一隻手用力的推搡着張敖,嘴裏卻喋喋不休。

    張敖苦笑了起來,「請阿父稍候,我這就去安排,這是一定要做的,請您不要再推辭了...」

    張敖好不容易脫離了魔爪,走出了此處,剛走到了門外,就有兩個大臣拉住了他。

    「大王!皇帝甚是無禮!!」

    「他居然讓你脫掉外衣,戴上袖套來服侍他!他這是把您當成了什麼人?」

    張敖一愣,正要開口。

    裏頭卻傳來了大鬍子的叫罵聲,「豎子!門口那兩個可不行!去外頭找!!」

    張敖急忙朝着內屋的方向回答道:「唯!!!」

    那兩個大臣勃然大怒,罵道:「我家大王是個懦弱的人啊!!」

    張敖急忙拉住他們,往外走了幾步,他們卻不肯再走,繼續說道:「當初天下豪傑並起,有才能的先立為王,我們跟隨你的阿父,建立了功業,成為了諸侯王,如今您侍奉皇帝那麼恭敬,將他當作自己的阿父,而陛下對您卻粗暴無禮,這如何能容忍?若是傳出去,天下人都以為我們趙人是沒有膽量的!請讓我們替您殺掉他!!」

    張敖只覺得雙腿一軟,險些摔在地上,「說的什麼胡話!!殺掉他??這是弒君,弒父!!伱們見過樊噲,曹參,周勃,夏侯嬰他們嗎??殺掉...」

    他咬了一下自己的手,使手流出血來,對着他們慎重的說道:「我的阿父曾使趙國滅亡,是皇帝幫着我們光復了趙國,絕對不能再說這樣的話,否則我先死在你們的面前!」

    張敖說着,匆匆離開了這裏。

    貫高和趙午對視了一眼,又聽到裏頭那謾罵聲,眼裏幾乎冒出了火來。

    很快,隨着熟悉的伴奏聲,舞女們在高皇帝面前跳起了舞蹈,高皇帝還是原先的坐姿,很是無禮,看着舞女們跳舞,卻有些無聊,他推了推一旁的張敖,「聽聞你們趙國有舞劍的?為什麼不叫出來呢?這樣尋常的舞蹈,我都不知看了多少次....」

    「阿父,這大喜之宴,若是動劍,怕是不好...」

    「你怕什麼,你看我身後這人!」

    劉邦指了指身後那個勇士,「我的舞陽侯在此處,有什麼不好的呢?」

    樊噲直勾勾的看着那些趙國的大臣,一動不動,方才還怒目而視的群臣頓時低下頭來,張敖臉色一白,急忙說道:「唯,唯。」

    舞女們換了一批,這次,卻是來了四個舞女,她們剛出現,高皇帝就被嚇了一跳,趙國的劍舞女確實非凡,上來的這四個人里,尤其是為首的那個女子,那女子身高大概近八尺!!高的離譜,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來,舞起劍來,虎虎生風,這哪裏是個舞女啊,這簡直是個壯士!!雖然高大,可面相也很是英武,帶着些男兒的豪爽,舞劍時非常的認真,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與其他女子完全不同。

    劉邦一動不動的看着她起舞,看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敖,這是什么女子啊...胡人?」

    「不,不,怎麼敢讓胡人來為阿父獻舞呢?她是趙國真定人...因為家裏是秦國的官員,故而被充進了宮裏...阿父喜歡?」

    「哈哈哈,別有一番風味啊,真定是吧?稍後送過來,我正好要考察真定,要與她問問她家鄉的事情!商談大事!」

    「唯!!!」

    到了晚上,趙姬出現在了劉邦的面前,她瞪圓了雙眼,直勾勾的看着劉邦,縱然是閱女無數的劉邦,面對這樣的眼神,也是有些不知說些什麼好了。

    劉邦遲疑了一下,問道:「你是真定人?」

    「是啊!!」

    女子很爽快的回答道。

    劉邦再次沉默了一會,說道:「我是皇帝。」

    「我知道!可是你這看起來一點都不勇武啊,你是怎麼打的天下?」

    「我...咳咳,其實我還是很勇武的,你想不想要試一下啊?」

    「好啊!我們要切磋嗎?就在這裏?來!」

    看着女子就要擼衣袖,劉邦也是嚇了一跳,急忙制止了她,「我說的不是這樣的比試!」

    「那你要什麼樣的比試啊?劍法?還是射術?」

    「我....」

    劉邦再次沉默了片刻,隨即抬起頭,笑着說道:「我還從來不曾遇到你這樣的人呢,我很喜歡你,你願意與我同床共枕嗎?」

    「啊??你是想與我睡覺啊...可你又不是我的良人,而且你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個子...」

    「哈哈哈,弱不禁風?那項羽都是我擊敗的,這算什麼弱不禁風,而且,若是你願意,我可以當你的良人...我可以帶你回去!讓你享受榮華富貴!讓你一生都不必受苦!」

    女子有些遲疑,「從未有人跟我說過這些...我怎麼知道你不會騙我呢?」

    「我是小個子,若是你發現我騙了你,你可以直接來揍我啊!」

    女子咧嘴傻笑了起來,「好!」

    女子叫着,猛地飛了過去,當她壓在劉邦身上的時候,劉邦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悲痛的慘叫。

    ........

    就在劉邦痛苦且享受的時候,趙王宮外,貫高與趙午站在了一起。

    「皇帝無禮,如此對待我們的大王!」

    「他甚至還故意用那放蕩難聽的歌聲來羞辱我們!」

    「我們要為大王殺掉他!」

    兩人低聲說起了自己的謀劃。

    .........

    兩人的謀劃還是失敗了,因為仇人的告發,導致陰謀泄露,張敖與諸多門客全部被抓,連帶着宮中的眾人也一併被抓,高皇帝決定要將他們全部誅族。

    門客們想要自殺,貫高卻阻止了他們,他認為,若是他們現在死去,就會連累到張敖。

    在被押解到長安後,他們受到了各種酷刑,宣義親自審判他們,卻沒有讓他們鬆口。


    他們堅持這件事與張敖沒有任何關係,是自己的行為,最後,連高皇帝都為他們折服,下令要釋放這些人,而得到釋放令之後,這些人卻選擇了自殺,因為他們認為,自己連累了張敖,又得到高皇帝的恩賜,無法繼續存活。

    廟堂里發生了很多大事,沒有人知道的是,在這個期間,一個小男孩卻在牢獄內出生了。

    長安大牢內。

    婦人抱着懷裏剛出生的孩子,渾身都虛弱到了極點,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還能生下一個大胖兒子,看得出,女子的身體確實很強。

    她此刻抱着懷裏赤裸的嬰兒,臉上滿是淚痕。

    「騙我....騙我...」

    「我倒是無礙,只是我這苦命的兒子...」

    她看着懷裏的孩子,緩緩抬起頭來,看向了外頭,因為她這裏特殊的情況,連士卒都不敢靠近這裏,生怕招惹麻煩。

    她的情況,其實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她的眼神逐漸堅決了起來。

    她在嬰兒的額頭親了一下,然後撕下了衣裳,將他包裹好,放在了一旁,隨即看向了牢獄大門。

    「這是皇帝的兒子!!!你們想要看着他死掉嗎?!!」

    趙人的怒吼聲響徹了牢獄,連帶着那些被關押的趙人,他們都聽到了這聲怒吼。

    一瞬間,整個牢獄內仿佛炸開了鍋,那些受到牽連,被扣押起來的趙人都變得焦躁不安,他們憤怒的拍打着柵欄,開始憤怒的吼叫了起來,動靜頓時引起了諸多士卒的主意,當士卒們湧進來的時候,女子憤怒的沖向了牆壁,隨着一聲碰撞,血花四濺。

    趙人們憤怒的咆哮着。

    有官員們衝進了這裏,制止囚犯們的反抗,而在那處牢獄內。

    女人靜靜的躺在地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遠處,在那邊,一個嬰兒正啼哭着,女子的眼角,緩緩留下了一行淚。

    此處的官員將孩子抱在了手裏,士卒們手忙腳亂的想要搶救囚犯。

    士卒畏懼的看着那年輕的官員,「王公,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年輕的官員抱着懷裏的孩子,孩子被抱起來,就不哭了,朝着他笑了起來。

    王恬啟的神色有些遲疑,他又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女子,他遲疑了許久,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

    「發生了命案,必須要稟告陛下了。」

    .......

    宣室殿內,劉邦恍惚的看着懷裏的孩子,孩子的模樣與他極為相似,加上趙國官員的敘述,那個奇妙的晚上,再次湧入高皇帝的心裏。

    劉邦的雙手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為什麼不與我說呢?為什麼不說呢?!」

    「陛下...說了...是皇后...皇后她...」

    「我....」

    劉邦猛地起身,孩子卻嚎啕大哭了起來,劉邦低着頭,哄了許久,怎麼也哄不好。

    陳平無奈的起身,「陛下,這孩子...不妨還是交給一位嬪妃來收養,我認為,戚夫人就可以承擔這樣的責任,她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也可以分心來照顧...」

    「不...讓皇后來撫養吧,他的阿母是皇后害死的!就得讓皇后來養!」

    陳平一愣,遲疑的說道:「可是皇后她....」

    「將孩子送過去!就說我的命令!讓她撫養!!」

    很快,這個啼哭不止的嬰兒被帶到了椒房殿內。

    年輕冷艷的呂后坐在上位,冷笑着,看着宮女懷裏的嬰兒,宮女們低着頭,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張卿低聲說道:「陛下說,他的生母是您...所以要您來親自撫養...」

    「是我害的?你覺得到底是誰害的?」

    呂后平靜的問道。

    張卿頓時不敢多說了。

    「留下來吧,放在這裏,你們都可以出去了....」

    眾人不敢反駁,紛紛離開,唯獨張卿,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孩子,搖着頭,苦命的孩子啊,還不曾看到這個世界,就要離開了啊....

    椒房殿內,只剩下了兩個人,呂后安靜的看起了奏表,而嬰兒卻在啼哭着。

    皇后對這啼哭聲完全視而不見,甚至冷笑着,「哭吧,哭吧,再過幾天,哭也哭不出來了...就可以去跟你那個阿母相見了...」

    就在皇后繼續翻看奏表的時候,孩子忽然不哭了,變得安靜了起來。

    呂后忽然抬起頭來,看向了孩子的方向,遲疑再三。

    她還是緩緩走了過去,接過了那個孩子,她剛接過孩子,孩子便忽然睜開了雙眼,仿佛正在打量着自己,嘴角帶着笑容一般。

    「呵,剛出生就學會了那老騙子的騙術?果然是你們劉家的賤種!!」

    皇后說着,卻又沒有放下孩子,有些不熟練的幫着他擦拭了身體,邊擦拭邊罵道:「別覺得我會養你!我恨不得弄死你!那個畜生,去看望女兒,都不忘記做這種事情,我不會原諒他,更不會原諒你!」

    「連個名字都沒有的東西!」

    「我想想,是叫你劉犬子,還是叫你劉野子?」

    「呵,剛出生就這麼大,乾脆就叫劉大!」

    「或者...長。」

    呂后說完,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嬰兒,他已經變得乾乾淨淨,此刻正安靜的熟睡。

    呂后看向了門口,叫道:「來人啊!給這豎子找個乳母來!!」

    「啊?!唯...唯...」

    「這麼驚訝做什麼?只是讓他臨走之前吃一頓而已!」

    呂后嚴肅的看着懷裏的小東西,憤怒的說道:「以後就叫你長!我只保證你不被餓死,永遠別想我能將你當成孩子一樣撫養!知道了嗎?!長!!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的名字!以後我們再也不會相見!!」

    ........

    「長!!」

    「劉長!!」

    「長??!!」

    「長!!!!!」

    「劉長!!!」

    「長。」

    「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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