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姑娘自重!」莫遙手一把將她推開,神色又恢復了之前的冷淡。
「哥哥……」離水踉蹌了一下,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人,難道真如魔尊所說,漠哥哥忘了自己嗎,那他方才為什麼又承認自己是離漠呢?
「水兒姑娘,雖是兄妹,但舉止也不能這般親密吧。」盈盈走近離水,微微一笑,客氣的說道。
「可是小時候……」
「你也說了是小時候,再說了,你們那麼多年未見,一切都變了,希望你能接受現實,不要再糾着過去不放了。」盈盈幫她理了理些許散亂的頭髮,語氣雖很柔和,但字字都在警告她,讓她劃清界限。
離水將頭低下。
是啊,不接受現實的話,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會被趕出去,那就沒有機會讓漠哥哥想起一切了。
「嫂子,水兒知道錯了,水兒下次會注意的。」離水忙笑着認錯,雖然眼裏還閃着晶瑩。
「沒事。」盈盈的眼睛笑成了月牙,輕撫着她的頭髮柔聲道。
只要她跟莫遙保持距離,規規矩矩當兄妹,今後,自己還是會像前幾日那般友好待她。
「莫遙,我們去用晚膳吧。」盈盈挽着莫遙的胳膊燦爛一笑,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調頭眯着眼提議道:
「水兒,你也一起來吧。」
「不用了。」怕又惹盈盈姑娘生氣,離水小心謹慎道,表情有些僵硬。
「水兒姑娘既然不想來,就別勉強她了。」莫遙突然開口說道。
「莫遙,你這就不對了,好歹她也是你妹妹呀。」嘴中雖嗔怪,但心裏樂開了花。
莫遙心裏果真只有自己。
「沒關係,我剛吃完點心,還不餓,你們去吃吧。」離水趕緊找了個藉口打圓場道。
「那我們走了。」
「好。」
盈盈與莫遙走後,離水立刻神情頹喪的癱坐在地上,心裏有些委屈,說不出的難過,自己在這裏的地位真的很尷尬,側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滾燙的淚從眼角滑落,在臉下的地板上積成一片水澤。
本來還以為兄妹相認,自己今後可以開開心心的和漠哥哥在一起了,沒想到,漠哥哥還是一如往常的疏離自己,神色語氣除了客氣就是冷漠,這不是以前的他。
雖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會忘了一切,為什麼又頂着莫遙這個名字活着,剛剛又為何假意說自己是離漠,但至少自己能確定:他就是自己九年來朝思暮想的漠哥哥。
這就足夠了。
鼻頭微紅,小聲的抽泣着,想着小時候的種種……
……
蓬萊閣,崇宇殿內。
「師父,您千里傳音喚我回來何事?」廖鯤在殿下拱手作揖恭敬道。
「廖鯤,往生鏡找着了嗎?」仙尊從首位上走下來看着他道。
「還沒有,但弟子定竭力尋找。」廖鰨低頭擲地有聲道。
「辛苦你了,你在外七年,為為師尋得仙月鏡,已是不易,本想將這寶鏡歸還給天界,好以此向玉帝談條件不去天界鎮守神器,但為師卻在無意間發現穎兒不是凡人,便尋思着用仙月鏡看一下她的前世。」仙尊負手走至門口望着天際說道。
「師父也不能確定穎兒姑娘是否是兩千年前赫連穎兒的轉世,所以想用這仙月鏡測探一番?」廖鯤挑眉問道。
「為師只是想更確定,但她現在卻不在蓬萊閣內,所以為師想讓你找她回來。」仙尊重又踱回首位。
「弟子這就去辦。」廖鯤即刻領命。
待他走到門口,突然冷哼一聲,「我不會讓她活着回來的!」
躲在柱後偷聽的葉君着實嚇了一跳,本想求仙尊讓自己下山找小水,沒想到卻聽到這番談話。
怕廖鯤對小水不利,不敢有片刻耽擱,隨即跟了上去。
但只跟到山下,廖鰨就沒了人影,葉君無從跟蹤,只得從小水可能會去的地方尋找,希望能趕在廖鯤之前找到她。
想了一番,他便往林中小屋跑去。
仙尊自廖鯤走後,便旋動暗門,走下台階,隨即眼前便有一銀輝閃閃,璀璨奪目,有如星辰般耀眼的鏡子鑲嵌在石桌上浮雕蓮花的中心。
暗室不大,內里擺設也很整潔,且皆是石器,迎面的牆上掛着元始天尊的畫像,畫像下有一石桌,桌子上浮雕着一朵蓮花,蓮心的位置是向內凹的,正好放入一面鏡子。
仙尊撫摸着那鏡面,一陣迷霧後,那鏡面便逐漸顯現了他還是凡人時的影像。
兩千年前,他和哥哥兩人從一僻壤小村來到蓬萊閣,當時的自己年少氣盛,見誰都要比試一番,除了哥哥,沒人能敵得過他。
「還有誰來?!」他拿着長戟大吼一聲,長戟上還沾着剛才下台那人的血,鋒利的尖頭閃着白光與血光,甚是令人膽戰心寒。
「小女子斗膽賜教了。」台下一位穿着白衣的女子走上台來,白衣女子膚色勝雪,一雙璀璨琉璃目攝人心魄,玲瓏的瑤鼻下是兩瓣如滴水櫻桃般的唇。
「既知是小女子,又何必自不量力呢。」他嗤笑道。
台下一陣鬨笑。
「你口氣好大!若是你輸了呢?」白衣女子昂起頭道。
「我若輸了,願意生生世世被你踩在腳下。」他輕佻一笑。
「你會後悔的。」女子也不多說什麼,直接一劍刺過去,她的劍法快而狠,只差一毫便要刺入他心臟,他趕忙躲閃,見來人有兩下子,便收斂心神全力接招。
長戟與長劍碰撞,火花四濺,噼啪作響,他集中精神,一邊出擊一邊尋找她的漏洞,但來人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招招都天衣無縫,無懈可擊。
倒是自己,分出心神來觀察她,被她尋得破綻,一個轉身便被她將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我剛才說過,你會後悔的,我劍下從不留人,為了讓你死個明白,我就告訴你我是誰,小女子名喚赫連穎兒,哼,到閻王殿報到吧!」
心中一陣發毛,此女子竟如此狠戾,看來自己凶多吉少了。
嘆了口氣,自認栽了,便閉了眼,任由天命。
耳畔突然傳來哥哥的聲音:
「只是小小比試,姑娘何必當真呢。」
再睜眼時,脖下的劍已握在哥哥手中,自己已安然無恙,那女子雖氣憤,但無奈不是哥哥的對手,只跺了下腳便跑了。
「姑娘,劍還你。」哥哥縱身一躍,挺拔着身姿站在她面前,將劍遞還給她,語氣里儘是柔和,眼眸清澈如水,真誠的將她看着,微風撩起他的黑髮,仿若從畫中走出來的謙謙君子。
「我叫赫連穎兒,敢問公子大名?」赫連穎兒握拳問道,冷漠的一張臉突然泛起了笑,她一笑,便像孩子般天真可愛,完全沒了剛才的狠戾。
「蘇澤衍。」哥哥彬彬有禮的回答道。
「澤衍,和我回去成親吧。」赫連穎兒輕眨琉璃目。
「啊……」蘇澤衍沒料到她會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不知該如何接話。
「其實吧,我來蓬萊閣不是為了修仙,而是為了找尋適合自己的夫君。」赫連穎兒比着手指頭嘿嘿笑道。
「姑娘抬愛了,但澤衍並無此意。」蘇澤衍欲抽身離開。
「蘇澤衍,想要跟我成親的人可繞這蓬萊山一百圈,你別不知好歹!」赫連穎兒氣得又直跺腳。
……
「澤衍,過幾天就到招仙大會了,陪我練習吧。」赫連穎兒突然從蘇澤衍身後躥出來調皮的說道。
「我要陪澤輝練習,沒空陪你。」蘇澤衍皺了皺眉頭說道,眼裏只看着手上擦的劍,並未抬眼看她。
「蘇澤輝?他那三腳貓功夫,再練也沒用,不如你陪我吧,我幾日內定可增進不少。」赫連穎兒望着蘇澤衍眨眼央求道。
「怪不得耳朵發燙呢,原來有人在我背後說我壞話。」蘇澤輝左手提着長戟,右手摸着耳朵擰着眉走近兩人道。
「蘇澤輝,你又來打擾我和澤衍,要是我們成不了親,責任都在你!」赫連穎兒見蘇澤輝又來了,很是惱怒,指着他就是一頓罵。
「實在成不了親,你可以考慮下我,我不會嫌你潑辣的。」蘇澤輝調侃道。
「我哪裏有潑辣,我一直很端莊優雅,在赫連府里,沒人敢說不是!」赫連穎兒上前與蘇澤輝理論。
「別人那是怕你,才不敢說的,可憐你十八年來一直被蒙在鼓裏,還自我感覺良好……」蘇澤輝話還沒說完,就覺脖間一陣冰涼。
低頭一看,竟是一把鋒利無比的長劍,忙向後一仰,左手猛的向上一擲,長戟拋至上空,落下時,瞅準時機,右手反手一接,便又是一番激烈的打鬥。
「蘇澤輝,功夫增進不少嘛。」赫連穎兒一邊毫不留情的出劍一邊說道。
「多謝誇獎。」蘇澤輝不敢有絲毫鬆懈。
就這樣,每次找澤衍練劍,都變成了與蘇澤輝打鬥。
……
夜深人寂,眾人皆在各自找好的下榻處睡了,古樸小屋外,一人正坐在篝火旁,聽着將要燃盡的木頭髮出「噼里啪啦」的清脆聲,眼晴微閉,似乎在想事情。
「擇衍,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嗎?」赫連穎兒坐在那兒看着天上的月亮問身旁的人。
身旁之人閉着眼睛,不知是睡還是醒,並未答理她。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難過嗎?」赫連穎兒轉頭欲問,輕啟的櫻唇卻撞上一片柔軟。
忽感覺澤衍的大手溫柔的托着自己的頭,正貪婪的咬吸着自己柔軟的下唇,她顫了顫,自己這是做夢嗎?
澤衍將手滑向她的腰,將她緊緊摟住貼近自己身子,感覺到澤衍的體溫,赫連穎兒才相信這是真的,便順勢緊張的迎了上去……
「澤衍,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她躺在蘇澤衍懷裏嬌嗔道,心裏還是覺得剛剛那一切是自己在做夢,但若是夢的話,那也是美夢,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
「以後不許說這種話,你不會死的,不然誰做我的新娘。」蘇澤衍用指關點了一下她的腦門責怪道。
「好痛。」她揉了揉一下頭,然後轉過臉欣喜道:「你答應和我回去成親了。」
「嗯。」蘇澤衍溫柔的看着她道。
「那修仙呢?你們千辛萬苦來到這兒不就是為了入蓬萊閣修仙嗎?你真的就此放棄了?」赫連穎兒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問道。
「神仙又如何?我願與你做一世凡人,共偕手白頭,畢竟你才是我一輩子的牽掛。」蘇澤衍思索了幾日,還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情愫,既然抑制不住,就放它奔騰而出,任其肆虐洶湧。
畢竟,這才是真的自己!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赫連穎兒將他披散的一綹長發別至耳後問道。
「後天吧。後天蓬萊閣的門會大開,召仙大會上,我想親眼看着澤輝入蓬萊,父母期望我們兩人都能拜入仙人門下,我既放棄了,至少希望澤輝能進。」蘇澤衍抱緊懷內的人看着天上的一輪皎潔的明月說道。
「好吧,就依你。」耳邊如蚊蠅之聲。
再一看,一白嫩細手正抓着自己的前襟,鼻息游離溫暖,可人兒已熟睡,他溫柔一笑,這笑意隨着明月灑下的光輝暈染開來。
第二天一早,蘇澤衍睜開朦朧睡眼,卻見白霧中一頭髮鬍鬚皆花白的老道持着拂塵對自己說道:
「你天生仙靈魄,是入仙門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