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己專心於把脈,但安娜卻無法專心。
她視線從自己被衣服遮住的左臂移開,落向蘇己白皙無暇的胳膊(她今天是短袖),幾秒後她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抬眸看裴淮,裴淮果然在看蘇己。
完全沒注意她。
「你……」蘇己收回手,老神在在地出聲,「畏寒喜熱,體溫偏低,唇舌偏白偏淡;膽小易驚,胃火虛頂,精力偏弱……」
安娜收斂神思,「是……」
她有些怔愣,感覺蘇己這不是看病,簡直像是算命。
蘇己點點頭,「我給你開副藥,今天午飯後開始喝第一副。」
安娜,「……」這麼快?
管家連忙上前,不知從哪掏出專業小本本,記錄蘇小姐的藥方。
「小安娜身體還是比小時候好一些了。」
「小己醫術很好,你按照她的方子調理一定還會更好。」
「對了,這次來華國看病,公爵原本給你請的大夫是誰?」
裴慶申關心地問了句,安娜一怔。
裴慶申以為她沒聽懂,「爺爺對國內醫療方面的專家教授比較了解,可以幫你看看。」
安娜有些難堪,「……」
讓她來華國的決定很倉促,父親並沒跟她提什麼大夫的事。
杜湄蘭心領神會,本來把女兒送來華國也不是真為了看病,估計根本就沒安排什麼額外的大夫。
周圍安靜一瞬,大家看向安娜的眼神里都有些尷尬。
最後杜湄蘭輕咳一聲,問了一下王長官平日有沒有什麼忌口,把話題轉開。
今天的午飯杜湄蘭欽點了二十道大菜,做起來有些慢。
客人們全都在客廳熱鬧。
王長官和裴慶申同時找到蘇己。
其中一位爺爺手裏拿了個手寫本子,另一位抱了把琵琶。
兩人走到半路就注意到彼此,互相對視,眼睛裏電光火石。
而他們不遠處,雙手抄兜走在客廳里的蘇己微眯起眼,「……」
似乎已經遇見到了什麼,正想找機會離開,可王長官到底因為常年帶兵身手更矯捷,先一步閃到蘇己跟前,「小己,不知道你對兵法有沒有興趣?爺爺最近從《孫子兵法》裏悟出點新東西來,要不要跟爺爺一起探討?」
緊接着裴慶申抱着琵琶把王長官懟到一邊,「跟我們這麼漂亮的小己探討兵法你是怎麼想的?小己最喜歡彈琵琶了,小己,你給爺爺彈首小曲兒吧?」
蘇己視線在伸到眼前的手寫本和琵琶間盪了幾秒,「我……」
「彈琵琶才是浪費時間,」王長官直接道,「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不過他話到一半,注意到曹珠珠那邊看過來的視線,裴松也看向他。
王長官噎了噎,擺出長官的職業笑容,「啊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針對的不是琵琶,是你們家裴老爺子。」
「爺爺,來別人家做客你別這樣,」王譯無奈地摁住眉心。
誰知王長官一聽這話更生氣。
從以前的時候就這樣,明明是老裴頭不講理,可他這孫子老是胳膊肘往外拐,每次一吵架就說他的不是,難不成這臭小子是想給老裴頭當孫子???
裴慶申冷笑一聲,勝券在握地擦了擦琵琶,「咱們讓小己選,小己你就看你對哪個感興趣。」
蘇己靜默幾秒,既然讓她選……
她看向王長官,「王爺爺,我想聽聽您在兵法上的新見解。」
裴慶申忽然抬頭,一臉花錢走了後門還最後落選的大冤種表情,「???」
蘇己琵琶彈得雖然好,但只是有天賦而已,算不上愛好,她當然還是更喜歡研究兵法。
等蘇己被王長官帶到陽台的藤椅茶桌那邊,裴淮才收回視線。
「你女朋友真受歡迎,」王譯椅坐在裴淮身下單人沙發的扶手上,背對着裴淮說。
說完沒得到回覆,他回頭,才發現裴淮涼涼的視線正瞥向他,以及他落在椅子扶手上的……
屁g。
「啊,抱歉,」王譯跟過電似的站了起來。
裴淮收回視線,看回手裏合同。
王譯好整以暇地點點頭。
大女兒溪溪喜歡猛男。
大兒子松松吊兒郎當。
小兒子淮淮潔癖挑剔。
杜女士三個孩子都成年了,性格各異,主意正,不好相處。
王譯打算從現在開始就跟三個孩子搞好關係!
裴慶申被自己未來孫媳婦兒拋棄,抱着琵琶回到曹珠珠這邊,臉色不怎麼好。
裴松坐在曹珠珠不遠處,手裏是病曆本,腿搭着膝蓋,斜撐額頭,精薄的鏡片微微反光。
沒看曹珠珠,也沒跟她說話,就是待在她身邊,別管剛剛周圍發生了什麼,他也沒移開絲毫注意力。
除了剛剛王長官誹謗琵琶。
曹珠珠這會兒已經把琵琶修好了,巧手堪比魯班,沒給裴老爺子換新的機會。
這會兒正在調音。
裴慶申看看二孫子,意味不明地坐到他身邊。
曹珠珠修琵琶的動作略停一下。
裴慶申朝二孫子遞一記眼神,「到哪步了?」
裴松好看的手指在鼻尖輕撫了撫,薄唇含笑,「什麼到哪步了?」
「別明知故問,」裴慶申眯起眼,一副看透他的表情,「你跟珠珠,到哪步了?」
聽到他們輕聲談話的曹珠珠手心都出汗了。
在直接找理由離開還是繼續裝作沒聽見間猶豫一秒,她決定繼續裝沒聽見。
就裴松那張嘴,總能找到方法「化險為夷」。
她對此深信不疑,可緊接着下一秒,她竟聽裴松低笑一聲,「我正在追她。」
!!!
曹珠珠摁在弦上的手忽然彈出一個跑調的音,強穩住才讓自己沒發出聲音。
全身跟褪了八百層皮似的,腦袋裏嗡嗡一片響。
瘋了吧?
他什麼時候追她了?
她怎麼不知道???
把她騙到他公寓過夜,這叫追她??
這是真不知她能聽見,什麼都敢亂說。
「是嘛?」裴慶申沒想到能聽到這麼爽快的答案,呵呵笑着心情不錯。
而裴松卻沒看自己爺爺,視線落向曹珠珠,還有她幾乎成粉紅色的耳垂。
他知道,她能聽到他剛說了什麼。
他故意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