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血中夾雜着一絲苦悶,幾番嘗試在撼動神劍無果之後,覺察到周遭呈現出的異樣,男人選擇了放棄掙扎,頹然的視線眺望着遠方,向着坐落於十字頂端的「探訪者」言道。
「何必多此一舉,直接將我殺死不可嗎?」
就像龍神曾提到過的,巴龍·博卡爾身為外來之人,雖然呈現出近似於「斯佩爾」後裔的特徵,實際上其本身距離此世「人類」這一定義比起前者都未免更加遙遠。
正因如此,人神劍對於巴龍,起不了破滅魂源的效果,僅僅只是一把相對鋒利的寶劍罷,將他釘在這裏可根本要不了他的性命。
「你以為本座猜不透你的想法?藉助死亡墜入輪迴,然後在一個嶄新的世界重新開始,本座心知肚明自然不會允許出現那樣的結果。」
魔王的語氣里表現出輕浮的態度,那種仿佛看穿了一切的言辭,不禁令巴龍眉頭緊蹙。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能夠繼承過往輪迴中的記憶?」
「呵,你這是在指望本座有問必答,還是在想着拖延時間?還是擯棄你那點小心思吧,本座既然會選擇來到這裏同你交涉,那便表示本座認定了你不存在任何翻身的餘地。」坐在十字建築的頂端晃蕩着兩腿,魔王頹然地將拳頭抵壓着側臉,於至高之處傲然天下。
「噢,對了!你也不妨認清一下自己狀態,本座雖說不會輕易取你性命,但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你輕鬆好過。」
聽聞魔王所說的話,起初巴龍還不以為意,但當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狀態之時,呈現在眼前的卻是一道「裂縫」。
是帶有龜裂的天頂,是帶有蛛網一般的監牢,以及滿是裂縫的地面。那似乎並非是一種比喻,而是屬於巴龍·博卡爾的魂源的現狀!
「或許連你也有所不知,但從「那個傢伙」口中,本座得知到在這裏每一次瀕臨死亡的體驗,都將使你本徵世界的身體陷入超乎以往的虛弱狀態。每當那一刻到來,蟄伏於你體內的魔血都將產生暴動,而此刻正是魔血暴動之時,那將造成什麼樣的結果,你應該比本座更加清楚。」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那是巴龍第一次表現出驚悸的神色,此時此刻他已經能夠感受到,眾高層正於現世作出抑制自己體內魔血的舉措。但這不對,世界的本質理應不將被內界之人所觀測,即使是龍神也不過窺探到了這虛假之天的一角而已,眼前這傢伙究竟是如何發現這一切的,而他口中的「那個傢伙」又究竟是何人?
「難以想像,居然連你都有這般張皇失措的時候,這種反差還真是有趣。不過本座認為解答了你的困惑實則也無濟於事,不如在此提醒你一句。」魔王戲謔般說着,用手指了指插在對方胸口的那柄神劍。
「「阿姆希圖斯」雖然要不了你的性命,但卻能夠持續不斷地磨耗你的魂源,使你長久地陷入瀕死之地。至於那將會造就什麼樣的結果,應該不用本座多說了吧。」他說着抬起頭,望向遠方逐漸膨脹的終焉之繭,嘴角揚起了一個難以察覺弧度。
「那麼巴龍·博卡爾,這是一個二選一的抉擇:選擇觀望,意味着己身將面臨尚有可能被魔血炮製成虛卒的風險,但同時本座將不會介入這場屬於他們的反抗戰;選擇抵抗,那麼本座將毫不猶豫地殺死你,迫使你進入下一個輪迴,只不過那樣一來,當再度面臨與本座對峙之刻,你大可猜猜看自己將有多少把握能夠取勝?」
「也就是說,不論如何這場試煉都沒辦法通過對嗎?」聽到這裏,巴龍突然輕蔑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就是要我主動放棄試煉罷,而屆時你便能夠利用某種手段藉此截獲離開這裏的「通道」,從而頂替我的意識佔據我的身體去往本徵世界迎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個傢伙」是這樣對你保證的吧?」
「」
見對方不再做聲也並未矢口否認,巴龍便知道自己的推測雖然並不絕對,但起碼也該是八九不離十了。這也就是說魔王口中的神秘存在,實則與自己一樣並非誕生於試煉之中,而是來自本徵現實嗎。
對方顯而易見的動容,令巴龍少見地顯露腹黑的本質,選擇繼續補刀:「如我這樣的存在對你而言應該算是難纏了吧,只是很抱歉,就算是這樣的我在我們那個世界就連一個小人物都算不上。甚至哪怕是以你現在的這般實力出去,恐怕也是連水花都難泛起一朵,別說是同等級別的強者,能不能勝過六轉的對手都不好說呢。」
「本座是否可以認為,這就是你的反抗?」雖然這個位置看不見魔王的臉色,但巴龍卻能夠確信對方此刻定然是被自己所惹惱,只不過不知出何考慮對方將這股殺意按奈了下去。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不只是你倘若連「那個傢伙」也僅作為一個小卒子的話,那麼本座的確有必要掂量一下對方所言的真實性。」
像是想多了什麼,魔王話鋒一轉雲淡風輕地站起身來,高處的風使他那黑髮不住搖曳,在正午日光的照徹下他開口言道:「當然那將與你無關。」
接着他便轉身離開了,就像是最初登場的時候一樣,來無影去無蹤,唯獨留下眼前這般爛攤子一走了之。
確定了魔王的離去,巴龍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儘管那並非自己擅長的領域,但也不得不承認挑撥離間的確是一種好用的手段。
「噗~」然而,身體的平衡也終於在這一刻被打破,宛如決堤一般大量黑色的血液從巴龍口中不住湧出。
雖說人神劍要不了他的性命,但死氣對肉體的侵蝕卻是貨真價實,而且正如對方所說的一樣,只要這把劍還留在他的身體裏持續不斷地磨損魂源,那麼本徵世界的自己遲早將被暴動的魔血炮製成一位虛卒。
「忍耐一番,待吾將此劍拔出。」腦海里傳來維拉法虛弱的聲音,欲要現身踐行此事。
但巴龍卻出聲將其遏止:「大可不必將精力浪費在此處,這把劍是拔不出來的。」
儘管巴龍並沒有作出解釋,但維拉法卻是知道御主所言不假,是有什麼法則類型的桎梏封鎖住了他們拔劍的意圖。
「去幫阿托莉絲解決禍亂吧,維拉法前輩,只是很抱歉,這一次我沒有辦法為你們做些什麼。」巴龍說出他並不擅長的自嘲,口中仍在不斷流淌着血液,五臟六腑也沒有一個完好,不只是身體就連精神在此刻也已然支離破碎,所謂窮途末路恐怕也不過如此。
但他仍然將一卷書頁從手鐲中取出,上面記滿了自己從各路古籍中收集來的有關終焉獸的信息,自維拉法呈現出擔憂之色以來他從未懈怠,僅僅出於想要令這位老前輩不必對那份預言過分但心。
只是很可惜,完全派不上用場。
巴龍鬆開手中的殘頁,任憑它們在風中飄散。
「那傢伙」並非歷史抑或傳說中現身過的某物,此刻也是牠第一次降臨此世,是絕對配得上「終焉」之名的——世末災厄!
「安心睡一覺吧,保住自己的性命便可,吾等去去就回。」
猩紅的陣圖從男人的周邊浮現,從中踏出馮虛御風的老者留下寬慰的話,隨後便在男人的指示下飛往金髮少女所在的戰場。
「呵,前輩可別開玩笑了。」巴龍說話間又咳出一口鮮血,當下也不顧劍身的鋒銳,便將探出的左手握了上去,任憑劍鋒撕裂掌心,也要用盡最後的一絲氣力將此劍撼動。
巴龍很清楚對方之所以會被勸退,並非歸功於自己三寸不爛之舌的善辯,而是出於對方的目的已然達到。擁有【勇者加護】的魔王,恐怕真將成為無解的存在。
於是望着老者離去的背影,他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堅持一下,我隨後就來」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