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帶?掩護?」
「沒錯!」項東方微笑着點點頭。
「這個徐靜理,是我們學校的中文系高材生,在我們學校還是個積極分子,而且因為長得漂亮,人氣很高。
她特別喜歡你的詩,是你的崇拜者之一。
今年呢,她已經大四了,馬上就要畢業,而按照規矩,中文系的大四學生都要進行畢業實習,她也不例外。
她很喜歡文字編輯工作,想去出版社實習,可惜你也知道的,現在的大學實習,除非像我一樣考上研究生,否則只能聽從學校安排,去學校指定的地方實習。
徐靜理被安排去了一個郊外的一所中學當中文老師,那裏的環境嗎,稍微有點艱苦,這對她這種從小沒吃過苦的城裏孩子來說,是為難了點。
不過最重要的是,當中學老師,平時特別忙,特別累,而且根本不能編輯文字,跟她的理想相差太遠。
我看她挺為難的,加上她對你又很崇拜,文字功底也不錯,就想帶她過來你這試一試。
如果你肯接收她,你等於多了個近乎免費的好幫手,而她也可以逃離那個讓她喘不過氣來的學校,重新在城裏過上好日子。」
「這樣啊。」曹志強點點頭,「你為什麼肯這麼好心的幫她?」
項東方微微一笑:「原因嗎,我的朋友不多,她勉強算一個吧。
主要是她這個人也比較高傲,基本誰都看不起,但卻對我挺好的,有什麼心裏話都找我說。
我雖然也不是很喜歡她,不過有她在,能給我省去好多麻煩。
最起碼,帶她來你這應聘,能掩飾我的真實意圖,看上去更像真的。
只可惜,好像你早就看穿了我,我帶她來打掩護的目的已經沒用了。
所以,要不要留下她,看你的意思,你樂意就留,不樂意就算了。」
曹志強啞然失笑:「也就是說,這個徐靜理,只是你隨手拉來的工具人,為了讓你來我這應聘看起來更像真事兒,也是為了更好的麻痹我?」
「是。」項東方點點頭。
曹志強點頭:「你這麼說真的沒關係麼?畢竟人家拿你當真心朋友,你卻把人家當工具人,你這麼說,不怕我會看輕你嗎?」
項東方微微一笑:「對於普通人,或許會,但你跟我是一類人,我們看事情的角度都是差不多的,所以玩那些虛的沒啥用,倒不如大大方方把真相說出來,這樣我舒服,你也舒服,大家都輕鬆點不好麼?何必還要繼續猜來猜去?」
曹志強嘆口氣,知道誤會越來越深。
看來這個項東方,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她的同類了。
想到這裏,曹志強有些糾結,糾結到底要不要收下這個項東方。
毫無疑問,項東方的能力母庸置疑,英語日語都精通,還是這時期難得的研究生。
…
如無意外,他應該是改開後北師範的第一批研究生,含金量絕對槓槓的。
這樣的人才,那絕對是實力過硬的真正精英,跟後世爛大街的不一樣。
更不用說,她的家庭背景也很厲害了,關鍵時刻真的能用一下,就算不用,拿來狐假虎威也是極好的。
可她的這個思維模式,卻實在有些難搞。
想到這裏,曹志強抬頭看了看項東方,發現對方一直在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眼睛好像在發光,就像小貓看到了小耗子一樣興奮。
這麼一瞬間,曹志強忽然有點懂了。
什麼找到同類的,看來這也是她的託詞。
她真正的原因,是對自己感興趣了。
如果她是普通人,直接拒絕就最好。
可她這種高幹子弟,還是智商超群的高幹子弟如果對自己感興趣,自己卻拒絕了她,搞不好只會讓她更感興趣。
總體感覺,就是項東方這種人,有才有能力,卻思維異於常人,同時又情商很高,非常會偽裝。
就在曹志強還在猶豫不決的時候,似乎看出來曹志強的猶豫,項東方眯了眯眼道:
「我還會法語、德語跟俄語,全部都是能熟練的讀說寫的地步。
我還會油畫跟小提琴,而且只要是我想學的東西,只要不是特別高深的,通常都能很快學會。
相信我,如果讓我留在你身邊,一定會幫到你的。
更何況,你不希望身邊有個同類麼?
你能一直忍受周圍都是一群蠢人的感覺麼?」
聽她這麼說,曹志強嘆口氣:「你會讀心術麼?」
項東方微微一笑:「我不會讀心術,卻學過西方的心理學。雖然只是閉門造車的自學,但我曾經長期察言觀色,也總結出了自己的一套通過觀察別人微表情,進而推測對方意圖的方法。」
「厲害!」曹志強驚訝道,「你連微表情都會?」
項東方點點頭:「我七歲就能看純英文着作,也是那時候開始,在圖書館接觸到純英文版的心理學。
我感覺挺有意思,所以很小的時候就自己摸索實踐,觀察各種不同的人,逐步揣摩出一套自己的理論。
雖然跟真正會控制表情的大人物沒法比,但你之前真情流露,還是被我捕捉到了你的真實意圖。
你剛才的表情,就是有些糾結的意思。
這裏只有你我,你又剛剛聽了我的故事,那麼你剛才的糾結,很明顯只能是用不用我,留不留我,我說的對嗎?」
曹志強哈哈一笑:「行,有你的,就你了!」
項東方突然一眯眼一皺眉:「難道說,你剛才是故意表現糾結的,就是為了最後這一次的考驗我,考驗我能不能看出你的糾結?」
曹志強眨眨眼,故作高深的笑道:「你覺得呢?」
「我覺得?」項東方微微一笑,「如果是我覺得,那你剛才的表情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考驗一下我的察言觀色能力!呵呵,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真的跟我是一類人啊。」
…
「厲害厲害!」曹志強拍拍手,「你這樣的大才,讓你當個家庭老師,或者當我的秘書,真有些屈才了啊。」
「不,我覺得這樣挺好的。」項東方忽然嚴肅的搖搖頭。
「當你妹妹的家庭教師,我才可以通過你妹妹,近距離的知道你很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私事。
而當你的私人秘書,可以多跟你在一起,多為你排憂解難。
當然了,以後如果要當你的秘書,我可能就沒多少時間輔導你妹妹的功課了。
不過沒關係,我會再找個靠譜的人幫忙輔導她們的。
比如說,外面那個徐靜理,我覺得就挺不錯的。」
曹志強笑了笑:「原來如此,所以你帶那個徐靜理來我這實習,其實也是想讓她進我單位後,方便接你的班,替你輔導我妹妹的功課?」
項東方搖搖頭:「這你可想錯了,我看好的家庭老師接班人不是徐靜理,而是她妹妹。」
「她妹妹?」曹志強一愣,「怎麼又冒出個她妹妹?」
項東方笑了笑道:「徐靜理這個人,事業心很強,工作能力也不錯,卻不是個能在家呆住的人。
她的學習能力跟工作能力都不錯,但卻因為對人沒啥耐心,尤其討厭平庸之輩,所以不是個好老師。
別看她之前表現的很熱情很禮貌,其實只是表象。
她其實是個外熱內冷的人,所謂的客氣只是表面的,實際上她最看重的是自己,也不耐煩跟不如她的人在一起,只喜歡跟她能力差不多,或者比她強的人。
說白了,她屬於慕強之人,你只要能在某些她擅長的方面比她強,她就會崇拜你,會心甘情願為你做各種事情。
但如果各方面都不如她,她就會輕視跟看不起,不會有耐心跟這種人好好相處。
恕我直言,您的那兩個妹妹吧,雖然都還不錯,但學習能力方面嘛,真的很一般。
別說跟我比,就連跟那個徐靜理比,也是差的遠。
所以讓徐靜理去當代課老師,只會雙方都鬧的不愉快。
倒是她的妹妹,我接觸過幾次,跟徐靜理正好相反,是外冷內熱。
一開始,她妹妹或許看起來不好接觸,可只要熟悉起來,就會特別熱情,特別有耐心,而且不拘小節,有那麼點豪俠之風。
因此,徐靜理這種人,適合在單位當老黃牛。
她在單位里,絕對可以做到公事公辦,身體力行,能力是沒說的。
可在私下場合,尤其是教人當老師方面,她顯然不適合。」
曹志強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說,你認為那個徐靜理不適合當家庭老師,卻是個工作狂?」
「工作狂?差不多吧。」項東方點點頭。
「那這麼說,徐靜理還是個人才咯?」曹志強問。
「絕對是個人才!」項東方再次點頭。
「不過,她這個人太死板,太較真,而且骨子裏還很倔強。
…
如果把她放到機關事業單位,從底層做起的話,一定會很快跟人鬧的很不愉快,所以她適合直接當領導,尤其是當一二把手。
如果是當領導,她公事公辦跟潔身自好的風格,至少可以杜絕貪污腐敗,並且提高執行效率。
而她表面熱情的樣子,當然還有她的長相,也適合迎來送往的場面活動。
比如讓她做公關,她絕對沒有問題。
可惜,沒有什麼單位,能直接讓她一個小姑娘做領導,所以她未來的路嘛,很不好說。」
曹志強想了想:「你的意思是說,她不擅長跟人合作,卻能獨當一面,是這個意思麼?」
「差不多吧。」項東方點點頭。
「如果讓她當一個部門主管,出去跑業務,當個開荒牛,你覺得她能勝任嗎?」曹志強問。
「部門主管?跑業務,開荒牛?」項東方一皺眉,「你是想說,讓她去當公關主任?」
「公關主任?」曹志強一愣,想了想後點點頭,「差不多吧。」
項東方道:「我覺得應該沒問題。徐靜理這種人的工作能力是沒的說,而且未達目的不罷休,而且喝酒也很厲害,所以如果讓她去做公關部門的主任,我看行。」
「很好!」曹志強點點頭,「只要你說行,那就沒問題了。」
略微一頓後,曹志強道:「其實,我感覺你的能力吧,去當個人事部門主管更合適,讓你當秘書,有些屈才了啊。」
項東方笑了笑道:「人事部門的主管也要聽你的,而我如果是你的私人秘書,那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力更在人事部門主管之上。
所以真正有眼光的人,還是喜歡當秘書,就因為秘書雖然位卑,卻權重啊!」
「有道理!」曹志強點點頭,「看來你也很懂官場之道啊。」
項東方捋了捋鬢角,澹然一笑:「我出生在幹部大院,從小就接觸各種官僚,而且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喜歡帶我出席各種場合。
對,跟那個傷仲永里那個仲永他爸一模一樣。
因為我從小的時候,就特別聰明伶俐,學什麼都快,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很多大人都比不過我。
我八歲的時候,下棋就已經打遍全院無敵手,老老少少所有的人,沒有一個能在象棋、圍棋甚至軍旗方面能贏過我的。
也就是那次之後,大家都開始說我神童,並且我爸還專門找人給我測了智商,確定我是屬於天生高智商的孩子。
所以啊,知道我是天生高智商,我爸就整天樂不可支,每次吃飯都帶着我,甚至一些不該孩子知道的事情也說給我聽。
時間一長,耳濡目染,對於官場之道,我也略知一二。
不過,知道貴知道,不等於我喜歡這些門道,也不等於我一定要去做。
事實上,我挺討厭那些官場之道的。
…
因為我討厭麻煩,討厭熱鬧,喜歡安靜。
可惜我父親從來都不知道我喜歡什麼,總以為我喜歡熱鬧,所以每天都煩的我要命。」
「那你為何不直接跟你父親說呢?」曹志強好奇道,「既然你父親那麼喜歡你,你直接說你討厭見客,喜歡安靜,那你父親應該能滿足你吧?」
「我說過了啊。」項東方面無表情的道,「我很早就說過,我討厭見那些叔叔阿姨,我喜歡一個人,喜歡安靜,可惜沒用啊。
每次我這麼說,每次父親都是知道了,然後每次都不改,每次都是依舊帶我去見客。
回回這樣,次次這樣,後來我就知道了,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意見,只覺得我說的那些都是小孩子話。
說白了,我的那個父親,也是個自私自利之輩,他只想到我的出現,能讓他面上有光,能讓他更有面子,卻從來沒想過我自己的感受。
他就是那種傳統的大家長,家裏人都要聽他的,都不准違背他的意志。
哪怕他再怎麼疼愛我,可骨子裏的東西是不會變的。」
「所以你才想要逃離那個家庭,逃離你那個父親?」曹志強問。
「有這個原因吧。」項東方澹澹一笑,「不過,可能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所以我也繼承了我父親的一些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
所以,雖然我的家人從小就對我很好,但我從小就不喜歡那個家,從小就不喜歡那些家人,從小就想着有一天能逃出那個家。
我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只想擁有更多的自由,只想有個自己說了算的人生,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