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萬里而來,或許是為了見一面喜歡的女子。
有人萬里而來,或許只是為了殺人。
陳朝的拳頭看着沒有什麼威勢,但的確很能殺人,死在他拳下的人,已不知道多少。
西陸挨了第一拳,便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第二拳若是還能打在她身上,只怕這位妖族公主就要死在這裏了。
妖族公主死於妖域王城,這是從未發生過的故事,但如今不僅要發生,發生之後流傳出去,整個妖族只怕都會覺得恥辱。
陳朝不想那麼多,第二拳已經宛如雷霆般落下,在這一拳遞出的時候,整座酒肆好似震動了一番,好似一場地動,但頻率又極為古怪。
西陸面對陳朝這一拳,並沒有坐以待斃,而是搶先遞出一劍,之前一劍在陳朝的一拳之前,並沒有任何作用,如今這一劍,算是西陸的至強一劍,劍意充沛,劍氣縈繞於劍身之上,四散而出,宛如各自奔騰的河流。
不過那些河流里,也不只是劍氣。
有大片的妖氣,此刻混在其中。
西陸了不起的點在於將體內的經脈分為左右,一邊用來將修行劍道,另外一邊是繼續修行妖法,這樣一來,一個西陸,就好似有兩位忘憂盡頭,其中的可怕,一般人根本想像不到。
但更了不起的,則是西陸不僅分別練成了大劍仙和妖君之境,之後她竟然開始將兩邊的壁壘打通,將經脈融會貫通,將妖氣融入劍氣。
這一點,從來沒有人做到過,歷代的劍道大家也好,還是妖族歷史上的那些妖君也好,只怕都想不到會有人會想着這麼做,而不僅想着這麼做,甚至最後還做成了。
此刻西陸的一劍,雖說還是在那忘憂盡頭的範疇內,但實際上已經無限接近忘憂之上,有些氣息甚至已經不是忘憂盡頭的了。
這一劍,其實相當精彩。
就是郁希夷來了,也要忍不住叫好。
陳朝卻面無表情,他雖不是劍修,但卻也能感受到這一劍的精妙之處,可他卻不會去誇讚,只是重重地遞出自己的拳。
陳朝這一拳,看着無威勢,但只有真正面對着的西陸才知道這一拳的可怕之處,她遞出的那一劍,像是一片燭火,而陳朝這一拳,便是無窮的黑夜。
有些光是照不亮天穹的。
但總要試試。
濁火也是能照亮一角黑夜的。
陳朝那蘊含着無比恐怖氣息的拳頭不斷超前壓去,西陸的一劍也極為鋒利的撕開空間往前而去。
兩者終於在之後相撞。
劍尖刺在了拳頭上,代表着兩人修為的東西相撞,按理來說,作為境界更高的陳朝,會在短暫的停滯後,便以摧枯拉朽的姿態將那一劍破碎,但事實上這一拳雖然將那一劍壓彎,但還是沒能在短暫的時間裏繼續一往無前。
就是這短暫的時間裏,對面的西陸氣息開始不斷攀升,她眉心出現一道流光,緩慢將周遭照亮。
壓着自己境界許久的西陸,此刻終於放開手腳,要將早就該拿到的境界,拿到手中。
陳朝略微有些意外的看了西陸一眼。
要知道,已經破境藏着境界,和能夠破境卻一直沒有破境,同樣是兩個概念。
西陸為了不讓妖帝生疑,所以是能夠破境而不破境,而並非破境之後藏着境界,因為她相信,自己的父親是能夠看透這些東西的。
既然如此,那如今她的破境,其實就並非簡單事,更何況此刻還在戰鬥中,西陸很有可能在破境的過程中被陳朝打斷,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一切都會化作虛無。
但此刻西陸又沒了別的路可以走,擺在她面前的路,就只有一條。
那就是破境,等到自己踏足扶雲這個境界之後,便可和陳朝戰一場。
不敢保證會勝,但也不會是必輸。
陳朝的拳頭往前壓去,他的聲音也響了起來,「你即便能從我的拳下逃生,也沒辦法逃脫你的命運。」
西陸正在破境的緊要關頭,原本並不該開口,但此刻卻還是開口說道:「未來的事情太遠了,我只能看到眼前的下一塊石磚。」
陳朝對此一笑置之。
他的拳頭不斷前壓,一座酒肆搖晃不止,隨時都有可能坍塌。
但這裏面卻有一道氣息越來越可怕,一道妖氣,正在不斷地攀升,直到穿透某個桎梏。
在這一刻,西陸終於破開了那道門檻,成為了一位扶雲大妖。
而同樣的,陳朝的拳頭,已經逼近了。
西陸手中的劍已經彎曲如滿月,再彎下去,就會崩斷,但此刻,劍身開始重新繃直,這就意味着,要麼是陳朝的拳頭往後退,要麼就是飛劍刺穿他的拳頭,要麼就是西陸往後退去。
陳朝的體魄世間罕見,加上修為的緣故,想要破開他的身軀,幾乎不可能,此刻陳朝殺人的意志無比,所以也不可能收手,所以只能是西陸往後退去了。
西陸撞在牆壁里,整個人好似鑲嵌在裏面,但她此刻卻已經不好殺了。
忘憂盡頭的西陸好殺,扶雲境的西陸難殺。
陳朝收回了拳頭,但氣息卻沒散去。
西陸嘴角有一抹鮮血,這意味着她剛剛接下陳朝的那一拳,並沒有看着的那麼輕鬆。
不過這肯定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我已破境,你不好殺我,再打下去,你不管輸贏,都會死在這裏,現在倒不如想想該如何離開。」
西陸緩緩開口,她並非不想陳朝死在這裏,而是知曉這麼打下去,最糟糕的結果,就是兩人都要死。
陳朝說道:「現在罷手,你父親要是出手,我們兩人將其殺了如何?」
西陸平靜道:「你當真以為和我聯手,就能殺了他?」
兩位扶雲境在如今這個世間,說不上可以橫行的,更何況是要殺妖帝,就更不見得容易。
陳朝笑道:「試試無妨。」
西陸沒有答應他,不管如何她都不會和一個外人聯手去殺自己的父親。
她不是雲間月,不會這麼想。
哪怕他們之間真的已經有一條鴻溝。
陳朝笑了笑,「但現在,你已經沒了退路。」
在之前,陳朝說過一句話,他說,還有退路。
但現在,他說沒了退路。
西陸皺起眉頭,忽然極為憤怒說道:「你從一開始,就只是要逼我破境?!」
不破境的西陸,還沒有那麼讓人忌憚,但破了境的西陸,一定為妖帝所不容。
這個道理,陳朝最開始就知道。
「之後你就算是想做個乖女兒,都做不成了。」
陳朝笑了笑,散去了自己那些氣息。
西陸皺起眉頭,卻只是問道:「他並沒有看着此處?」
陳朝倒也坦然,「我為何要讓他看着此處?只為了殺你?那顯然是賠本買賣,我會死的。」
若是妖帝真要借着陳朝來殺西陸,那陳朝這把刀,在做完該做的事情之後,也是會斷的。
「你用了什麼秘法,遮擋了天機,也遮擋了他的目光。」
西陸想明白了其中關節,知道這一切,都是陳朝為了逼她破境而布的局。
陳朝微微一笑,「武夫向來手段粗鄙,別說法器了,就連道法都沒有,但好在道門有不少好東西,我有個朋友,正好是道門領袖。」
陳朝掀開衣擺,腰間掛着一枚小印章。
這枚小印章很有故事,當初師兄弟之爭,便是為了這枚小印章,它不僅是痴心觀觀主的印信,更是一枚由歷代痴心觀觀主祭煉的器物。
它有很多作用,其中一個便是遮擋氣息,讓外人難以察覺。
能夠遮擋什麼樣的境界強者查探,只看使用者是什麼境界。
陳朝雖說如今或許不是妖帝的對手,但是他和妖帝境界相當。
這樣的重寶,按理說會永遠在痴心觀的觀主身上,不會外借。但云間月偏偏不是尋常人,他敢將東西借出來。
「只要動靜鬧得不是太大,我就算走在那王宮旁,你父親也發現不了我。」
陳朝笑道:「西陸,要不要打個賭?」
「賭什麼?」
西陸雖然不知道陳朝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但還是開口說了話。
「就賭我要是離開王城,你馬上就會被你父親一巴掌拍死。」
陳朝笑道:「這一局,我願意壓上全部家當。」
此刻靠着這枚小印章,所以妖帝暫時不知曉他們的動靜,但如果陳朝離開了,西陸就會暴露在妖帝的視線中。
到時候,她必將迎來妖帝的雷霆一擊。
既然西陸已經破開那個境界,那些所謂的顧忌都可以先往後放放了,先打殺了西陸才是妖帝這會兒應該做的事情。
西陸說道:「我是不會和你聯手的。」
陳朝笑着看向西陸,「我當然知道,但我還是願意帶着你離開王城,至於之後你要去什麼地方,那是你的事情。」
和自己聯手與否,不重要,因為只要西陸破境,西陸還活着,那麼一場內亂,就會在妖域發生。
西陸面無表情,只是吐出一句話,「陳朝,何至於如此算計我?」
陳朝想了想,認真回答了這句話,「大概是因為我們站在那條河的兩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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