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白骨握住手中的戰劍,肅穆地站在原地,看着同一個地方。
他們不說話,也不會說話。
陵園裏,很是安靜。
修士們痴痴看着那些立起來的白骨,看着他們手裏的戰劍,沒來由地便覺得那些白骨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大軍,或許在上古時期,那些宗門裏並非想如今這些宗門一樣,是以師收徒這樣存在的,而是像如今的世俗王朝那般,會組建一支大軍。
修士們眼睛裏的血色並沒有褪去,他們此刻只是看着那些白骨大軍,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之後,有一具白骨提着戰劍從隊伍里走了出來,來到了一個修士身前,舉起了手裏的戰劍,一劍將其頭顱砍了下來。
那把看着已經不知道腐朽了多少年的戰劍,在此刻卻顯得無比地鋒利,仿佛只是輕輕地揮動,便砍下了那個修士的頭顱。
那顆頭顱在地面滾動起來,像是一顆圓滾滾的球。
然後那具白骨發出了極為晦澀的音節,根本聽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人們這才如夢初醒,恍然回神。
「快走!」
有修士大喝一聲,轉身便朝着外圍跑去。
但還是晚了片刻,那些白骨提着戰劍朝着人群而來,眼中的幽綠光芒此刻顯得無比的可怕,就像是來自深淵的惡靈!
這裏一下子嘈雜起來,白骨大軍四散而出,提着戰劍朝着這些修士而去,帶着死亡的味道。
這片陵園忽然起了風,無比的刺骨寒冷,仿佛來自地獄最深處。
一個修士撞上了身前的白骨,慌亂之中他祭出一張符籙,只是頃刻間,那指間的符籙便燃燒起來,一條火龍在這裏憑空生出,朝着那具白骨咆哮而出,只是頃刻間便將其淹沒,只是火焰還沒有熄滅,那具白骨便從烈焰里走了出來。
那道符籙,對它而言,沒有任何的作用。
烈火能燒死人,但如果他早已經死了呢?
那具白骨從烈焰里走出來,然後舉起手中還帶着火焰的戰劍朝着那個修士的頭顱砍了下去。
那些火焰觸碰到修士的身軀,首先便發出一陣呲呲的聲音,而後便是些皮毛被烤焦的味道,很是難聞。
如果仔細去看,還能發現那脖子處還有些油從斷口處冒了出來。
在那些白骨大軍殺人的時候,有的修士已經捏碎了手中的各種用來保命的法器,朝着遠處遁去。
但就在此刻,隨着那站在中間的那具白骨忽然拿起手中的戰劍重重的插入地面,一道道狂暴的氣息忽然湧出,在陵園邊界,忽然震動起來,一條裂痕就在那裏生出,極為迅速地在陵園邊界撐開一條缺口,那條裂痕,正好把整個陵園都包裹起來,然後裂痕里,一塊塊巨大的石碑冒出,以極為瘋狂的速度向上蔓延。
陳朝本就是第一個發覺不對的人,他朝着遠處跑去的時候,那些白骨還沒動,但沒了修為的他即便肉身再強大,也終究跑不了多快,所以當他到了陵園邊界的時候,那些石碑已經從那條裂縫裏冒了出來,無數巨大的石碑,從地底湧出,如同一座座墓碑?
難怪之前那些墳墓都沒有墓碑。
陳朝來不及多想,手中斷刀朝着那巨大的石碑上便砍了上去。
斷刀的來歷他並不清楚,但自從上面的黑色物質掉落,露出斷刀本來的鋒芒之後,這柄斷刀便幾乎沒有和別的什麼法器相碰撞之中落在下風,甚至陳朝覺得自己手裏的這柄斷刀還要比一般劍修的飛劍更為鋒利,當時看到郁希夷的那柄飛劍野草的時候,他甚至都存了和那柄飛劍比一比的心思。
這是這一次,斷刀和石碑相撞,竟然沒能在上面留下任何一道痕跡,隨着火星四濺,陳朝的虎口被震得生疼。
雖然是沒有修為狀態下的一刀,但是依着這柄斷刀的鋒利程度,還是沒能在那石碑上留下任何一道痕跡,很足以說明問題。
陳朝眼睜睜看着那些石碑朝着天上涌去,有些無奈。
沒了修為,他根本無法從這裏越過去,而且他也有預感,即便自己能夠來到那石碑頂部,只怕也根本無法離開這裏。
陳朝蹙了蹙眉,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陳朝猛然轉身,一柄腐朽的戰劍已經朝着他的頭頂劈來!
那柄戰劍上面的鐵鏽甚至還在揮動的時候一直往下掉落,陳朝已經聞到了腐朽的味道。
空氣里的味道很是難聞。
陳朝舉起斷刀,和那柄戰劍相撞!
沒有劇烈的響聲,只有一陣簌簌的聲音,無數的鐵鏽朝着下方掉落!
那些墜落的鐵鏽被風吹起,朝着陳朝撲面而來!
陳朝捲起衣袖,朝着那些鐵鏽捲去,但袖口很快便被撕開,一口袖口,破碎開來,變成了一條條的布條。
但好在斷刀這一次沒有落在下風,竟然還是盪開了那柄戰劍。
陳朝也不猶豫,往前踏出一步,一刀砍向那具白骨的頭顱。
那閃爍着幽綠光芒的頭骨轉了轉頭,但還是沒有躲過這一刀。 斷刀從中間劈砍而下,頭骨被鋒利的斷刀斬開,然後那兩抹幽綠便就此消散,再也不見。
頭顱被斬開之後,那具白骨也就此散開,變成一地的白骨。
那腐朽的戰劍也跟着落下,碎了一地,變成了真正的鐵鏽。
陳朝深吸一口氣,低頭去看了一眼握刀的那隻手,虎口已經被震碎,鮮血正在緩緩流出。
剛才一刀斬下的時候,看似順利,但實際上費了極大的力氣,以現在沒有修為的狀態,如果不能離開這裏,只怕是一定會力竭死在這裏。
那個絕世武夫的故事,一定會在這裏上演,不過這一次,陳朝和那位絕世武夫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他一定會有很多和他一起死的人。
慘叫聲一直都有,而且愈演愈烈。
那些修士不是陳朝,沒有無雙的體魄,也沒有鋒利的斷刀,在面對這些白骨的時候,他們沒有太多應對的手段。
所以他們很快便死了。
一聲聲慘叫,在這裏不斷出現。
又不斷消散。
這或許不是陵園,而是真的地獄。
修士里不是所有人都沒有反抗的能力,一些出自大宗門的修士自有宗門秘法,在不斷施展那些可以不動用修為就有極大的威力的法器,而那些小宗門的修士便要慘許多。
在這一刻,性命很不值錢,修士間的差距,宗門的差距,在這一刻都體現得淋漓盡致。
有好些白骨被那些修士用各種方式摧毀,然後變成了一地的白骨。
其實他們本就該長埋在地底,永遠都不會出現在塵世間。
可要怪便怪這些修士,將他們從墳中掘起,讓他們重新來到人間。
如果他們知曉結局會是這樣,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他們當初的舉動。
答案不見得是肯定的。
修士們和那些白骨廝殺,陳朝在很遠處看着那邊的戰局,期間他又在打碎好幾具白骨,然後抽空觀察着什麼。
很快,他便發現了問題。
在那些墳墓之中,有一具看似尋常的白骨,並沒有加入戰局,他在原地站着,不時發出些難以聽懂的音節,隨着他發出那些特殊的音節,戰場上的白骨就相應有些舉動。
陳朝明白了,這具白骨,便是這支白骨大軍的領袖。
換句話說,要解決當下的困境,只怕便要先解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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