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忠自然很生氣。
他一個多月來,隱兵不發,已經承受了不少來自於朝廷的壓力。
到現在為止,燕都那裏最少有五個以上的御史上書參過他。
如果不是皇帝陛下因為身體狀況,一直沒有表態,其他人又沒有更易邊軍大將的權力,他這個征南軍主將,早就被檻送京師了。
即便是現在,他的壓力也很大,徐州城遲遲不能收復,甚至遲遲沒有進展,現在不止是御史在參他,燕都兵部也已經給他來了幾封文書,申飭他領兵不力。
不過為了保存實力,也為了不再有進一步的敗績,周大將軍強行頂住各方的壓力,一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因為兵力不夠奪回徐州城。
對於周世忠來說,現在最優解,自然就是圍住徐州,圍到徐州城糧草耗盡,把沉毅從徐州城裏逼出來,然後領兵大破南賊,收復徐州。
那樣雖然面子上過不去,但是里子十足,到時候朝廷里那些官員,也不好說他什麼。
但是現在,沉毅做的更加過分,竟然打開了徐州的大門!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征南軍還沒有動作,事情傳到燕都朝廷,哪怕皇帝陛下依舊沒有什麼反應,那些脾氣暴躁的朱里真老爺,也要來尋他的麻煩了!
看到徐州城門大開,周世忠旁邊的副將哈信勃然大怒,抱拳道:「周將軍,這些南人太狂妄了,末將這就領兵攻伐徐州城,衝進城裏去,將這些南人趕出徐州城!」
周世忠默默回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咱們距離徐州,最近的也有二十里,打將過去,城門早就關上了。」
哈信咬牙切齒:「那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們這樣挑釁?」
「沉七這麼做,就是要勾咱們攻打徐州。」
周世忠眯着眼睛說道:「說不定,是他們的糧草不太夠用,支撐不住了。」
周世忠並不知道徐州城裏有多少糧食,或者說不太確定,因為原徐州知州潘茂已經死在了那夜的動亂之中。
當初潘茂,為了謀私利,採買糧食的數目都是嚴格保密的,除了他之外,少有人知道林生究竟買了多少糧食進徐州城。
因此雖然徐州城裏有不少逃出去的守軍,但是真正知道城裏存糧的人沒有多少個。
「小不忍則亂大謀。」
周世忠閉上眼睛,努力深呼吸。
「再容他猖狂一段時間。」
聽到他這句話,一旁的哈信有些不以為然,他抱了抱拳,開口道:「將軍,請恕屬下直言,你們漢人有的時候,就是太懦弱,碰到事情就講一個忍字。」
「若非如此,六七十年前,咱們朱里真人,也入不得關。」
周世忠怒視了一眼這個朱里真人出身的副將,喝道:「你要忤逆上官嗎!」
哈信悶哼了一聲,開口道:「大將軍要是這般覺得,末將也沒有辦法,大將軍只管上書朝廷,參奏末將就是!」
說完這句話,哈信悶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周世忠目光死死地看着哈信遠去的背影,心中已經暴怒不已。
但是沒有辦法,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哈信離開,拿他全無辦法。
因為對方是朱里真人。
更重要的是,哈信對待徐州城事件的態度,恐怕也就是朱里真人對待這件事的態度。
而作為征南軍的副將,哈信在這個時候,選擇跟自己的老上司翻臉,未嘗沒有與周世忠切割的意味在裏面。
因為他看出來了,面對徐州城的現狀,不管周世忠是打還是不打,都會在這件事情吃大虧,栽跟頭。
甚至朝廷震怒之下,會被檻送京師。
這個時候,哈信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站在廣大朱里真人的那一邊,選擇與周世忠快速切割。
「狂妄!」
周世忠握緊了拳頭,又罵了一句:「蠢物!」
罵了兩句之後,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四門大開的徐州城,心中的怒火不由自主的湧上心頭,嘴裏自然而然的開始不乾淨了起來。
痛罵了沉七一番之後,周大將軍拂袖而去,回到了自己的營帳里,開始給朝廷上書。
這個時候,他不得不給朝廷寫小作文自白。
因為他如果不寫。
別人就會先寫小作文攻擊他,到時候如果被關進大牢裏,再寫就來不及了。
………………
三日之後,有關於徐州情況的密奏,以及周世忠本人的奏書,都被人用加急送到了燕都,永平皇帝的桌桉上。
此時的永平帝,臉色已經非常蒼白了。
不止經常咳嗽,而且不怎麼吃得下飯,吃兩口飯菜就想嘔吐,只能喝一點清粥,吃一點流食度日。
此時擺在他面前的,一共有四份文書。
一份是周世忠的,另一份是征南軍副將哈信的,還有一份是兵部的,最後一份……
自然是清淨司的。
永平帝喝了口稀粥,默默翻開最後一份清淨司的文書,看了一遍之後,又一一翻開其他幾本,都默默看了一遍之後,閉上了眼睛。
「劉乙,傳馬誠進宮。」
劉太監畢恭畢敬的低頭,親自去議事堂傳宰相馬誠去了。
小半個時辰之後,馬誠畢恭畢敬的進了這間偏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以頭觸地,聲音虔誠無比:「臣馬誠,叩見吾皇萬歲…」
皇帝有氣無力的招了招手,然後給劉乙使了個眼色,劉太監連忙搬了個小墩子,放在了馬誠身後。
「坐下說。」
永平帝說完這句話之後,似乎有些疲累了,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語氣有些虛弱:「你面前的幾份文書,看一看。」
馬誠恭敬低頭,他看了一眼幾份文書的封皮之後,先是翻開哈信的文書看了一遍,緊接着把其他幾份文書統統看了一遍。
看完了之後,這位北齊宰相低着頭,開口道:「皇上,征南軍長時間以來,一直遠勝南朝軍隊,二十年前周晉安更是以征南軍大破南人,如今讓南人越過淮河不說,竟還被他們佔了徐州城!」
「周世忠其人,罪不可饒。」
皇帝面無表情,開口道:「朕是問你,該如何解決這件事,不是問你如何處理,若是處理了一個周世忠,南邊的事情自此迎刃而解了,朕立時就活剮了他。」
馬誠低頭想了想,回答道:「皇上,周世忠這個人,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但是他的一些想法是沒有問題的,他在奏書里說,徐州城牆高大,守軍又多,強攻得不償失,不如圍城,城裏糧草盡絕之後,南人自然不得不出城,到時候便可以一網打盡。」
永平帝靜靜的看着馬誠,問道:「馬相當真覺得,那…徐州城裏的淮安軍,是一支孤軍?」
永平帝的意思很明確。
如果淮安軍糧草絕了,南陳自然會派兵前往徐州接應。
到時候,大齊的臉面,就徹底掃地了。
馬誠低着頭,開口道:「皇上聖斷…」
皇帝閉上眼睛,開口道:「韃靼汗不是同意和親了麼?」
「讓邊軍的圖遠南下,接任周世忠的征南軍主將一職。」
說到這裏,永平帝眯了眯眼睛。
「周世忠愛惜羽毛,不捨得讓手底下的人去攻城,朕只好換個外人去領征南軍了。」
永平帝喘了口氣,繼續說道,
「再從禁軍三大營里,挑選十萬人給圖遠,讓他領兵南下,徹底解決徐州的事情。」
皇帝斜躺在了榻上。
「那些南人,不打不吃教訓,這一次打痛了他們,朕才能安心。」
馬誠起身,又跪在地上,給皇帝磕了個頭,語氣恭謹:「皇上聖明,老臣這就去安排一幹事宜…」
皇帝這會兒已經躺下,他閉上眼睛,緩緩說道:「朕近來,愈感疲憊,以後朝廷里的事情,就不要送到朕這裏來了。」
「朕會發諭旨。」
「讓皇三子趙隸監國,暫進議事堂…觀政,幾位宰輔…」
皇帝聲音漸悄。
「多帶帶他。」
馬誠聞言,心裏有些悲慟,跪在地上,撅着屁股磕頭。
「老臣…遵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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