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丁滿這句話,沉毅一怔,然後忍不住在心裏有些感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初那個在江都帶着五個小娃娃乞討,並且被他親自從江都帶到建康來的少年人許復,連見他一面都要事先小心翼翼確認了。
沉毅低頭想了想,然後低眉道:「你回去告訴小許,只要我沒有明確跟他說不許他來見我,他便都可以來。」
丁滿連忙點頭,然後對着沉毅作揖道:「那公子,我這就去通知老大。」
「嗯…你去罷,我在家裏等他。」
丁滿應了一聲,一熘小跑跑遠了。
在丁滿離開之後,沉毅從自己的椅子上起身,然後來到了院子裏,正巧看到了從他書房門口路過的萍兒,沉毅招呼了一聲,開口道:「萍兒。」
萍兒連忙一路小跑跑了過來,站到了沉毅面前,這個有些歡脫的姑娘笑嘻嘻的說道:「怎麼啦公子?是不是書房裏太熱了,要奴婢去給你扇扇子?」
沉毅啞然一笑,搖頭道:「去看看後廚還有沒有人,讓他們送幾個菜到我書房裏來,如果廚房沒人了,你就讓家裏人去外面的飯桌訂一桌子酒菜過來,送到我書房來。」
萍兒應了一聲是,然後問道:「公子餓了麼?」
「不是。」
沉毅微微搖頭道:「一會兒有朋友來。」
萍兒點了點頭,下去準備去了。
而沉毅則是依舊回了書房裏寫信,這一封信是寫給岳父大人的,詢問他老人家最近在江都怎麼樣,有空來建康住些日子云雲。
一封信剛寫完,萍兒就端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然後在書房的小桌上,擺了六七個小菜,其中有成色很不錯的切片醬牛肉,應該是剛出去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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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好菜之後,萍兒又在桌子上放了兩壺酒,然後看向沉毅,問道:「公子要我奴婢留下來伺候倒酒麼?」
沉毅微微搖頭,笑着說道:「這個不用,天色也不早了,你沒有什麼事情便去歇息罷,這個天那麼熱,別忙活的中暑了。」
青兒萍兒兩個丫鬟,是貼身照顧過沉毅很長一段時間的,與沉毅的關係已經像是家人一般,因此說起話來,也是自家人口氣。
萍兒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她咬了咬嘴唇,站到了沉毅面前,問道:「我聽她們說,公子過些日子還是要去欽差大人身邊辦差的。」
沉毅手中的毛筆停了停,有些詫異:「誰與你說的?」
萍兒低頭道:「蓮兒說的…」
蓮兒是陸青雀的丫鬟。
說起來,這幾天晚上,陸師妹問過沉毅還會不會離開,沉毅的確跟她說過,自己大概率還是會去東南做事情,不過年底孩子臨盆之前,他一定會回來。
沒想到這件事,已經在沉家內部就傳開了。
萍兒低着頭說道:「我跟青兒姐姐,想跟着公子一起出門,在路上,也能照顧照顧公子的飲食起居…」
沉毅先是微微皺眉,然後果斷搖頭道:「不成,我這趟出門,要接觸不少軍人,他們天天操練,辛苦無比,要是知道我帶了你們兩個去,非得鬧脾氣不可。」
見萍兒還要說話,沉毅皺眉道:「我知道你們倆跟蓮兒有些不太對付,但是我出去是有正經事情,不能帶着你們。」
沉毅這句話剛說完,書房門口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公子,是我…」
沉毅剛認識許復的時候,許復還是個少年人,聲音帶着稚嫩,如今他也差不多十七八歲了,整個人的嗓音已經完成了變聲,聽起來跟以前大不一樣了。
既陌生又熟悉。
沉毅對着萍兒揮了揮手,示意她先離開,然後對着房門口說道:「你推門進來罷。」
許復點了點頭,推門走進來之後就,便看到萍兒迎面走了出去,他一個愣神,但是還是低頭,叫了一聲「萍兒姐」。
萍兒看了看許復,默默點了點頭,然後走出了書房。
萍兒離開之後,許復才抬頭看着沉毅,兩個人對視了一個瞬間之後,許復竟然直接跪在了地上,對着沉毅低頭道:「許復叩見公子。」
沉毅搖了搖頭,走到他面前把他扶了起來,嘆氣道:「你這是做什麼?」
許復站起來之後,面色平靜的笑了笑:「許久未見公子了,有些想念公子。」
「而且我給公子磕頭,天經地義。」
沉毅把他扶到了書房的矮桌旁邊,這會兒矮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兩個人跪坐在矮桌兩邊,沉毅微笑道:「剛讓萍兒準備的酒菜,你我好久未見,今天也應當喝上幾杯。」
可能是因為生活條件好起來的原因,再加上年齡增長,這會兒許復的身高已經跟沉毅相差無幾了,他坐在沉毅對面,端起酒杯敬了沉毅一杯,然後二話不說,仰頭一飲而盡。
喝了這杯開場酒之後,沉毅看向面前的許大官人,笑着問道:「丁滿說你想見我又不敢直接來,說罷,有什麼事情?」
許復又低頭喝了口酒。
他現在是許大官人,雖然已經當了半個皇商,但是有些場合也是必須要去,必須要喝的。
這會兒,許復的酒量也已經基本上練出來了。
一杯酒下肚之後,許復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錢莊的兌票,放在了沉毅面前。
他抬頭看着沉毅,神色誠懇:「公子,這是四萬兩銀子,錢雖然不是很多,但也是我這段時間一點點攢下來的。」
給宮裏當差當皇商,也不可能就踏踏實實的做生意。
該送的禮還得送,甚至會更重一些。
因此許復為了打點那些宮裏的人,着實花了不少錢。
因此儘管他現在給宮裏當皇商,賺得盆滿缽滿,但是到手的錢,大部分都轉手給出去,或者是「投資」出去了,到許復手裏的現銀並不是特別多。
看到自己面前的這幾張錢莊兌票,沉毅皺了皺眉頭,搖頭道:「咱們兄弟倆的生意,止於黃石齋,至於黃石齋以外的生意,就是自己的錢,我不要你的。」
許復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低眉道:「這就是我要有求於公子的地方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公子,我現在雖然能掙一些錢,但是卻成了明明白白的高公公一黨,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一紙詔書給抄家流放了。」
而許復這個聰明人,似乎是一早看出了自己的處境。
他看向沉毅,低聲道:「公子,您是朝廷的兩榜進士,前途無量,也母須擔心將來的前程…」
「因此我就想着,哪一天如果我在建康出不去了,公子能用這筆錢,替我照顧那幾個夥計…」
「自己的人情,自己照顧。」
沉毅抬頭看了看許復,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昨天我進宮裏,陛下還當着我的面,誇你辦事得體,這就說明陛下對你還是很滿意的,幾年之內不可能會出什麼問題。」
許復一愣,隨即低頭苦笑道:「可是公子,我不記得我給陛下辦過什麼差,如果有,也就是那件事了…」
「那件事…」
沉毅直接就想到了皇帝與顧橫波之間的事情…
似乎,許復就給宮裏幹了這麼一件差事。
如果皇帝真是因為這件事誇獎許復,那麼沉毅就要重新評估,皇帝對那位顧大家的感情了…
想到這裏,沉毅又想起了高明曾經提點過他的那句話。
「該不會是…」
沉毅在心裏滴咕了一句:「讓我給顧大家搞個身份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