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何總就沒有何建良那麼帥了。
人到中年,微胖,有點禿。
他很客氣,態度相當親熱,絕不是那天晚上當着何建良的面的時候那副領導派頭,讓到沙發上坐下,簡單寒暄幾句之後,小姐姐給端上一杯水,退出去了。
這位何總才把身體湊近些,問:「我聽到點消息,你寫了適合男歌手唱的新歌,對嗎?不打算自己唱,要找別人?」
看來管玉蘭做事情的速度還可以,消息已經傳出去了。
「唉!」
徐正華半真半假地嘆口氣,「您也知道,我跟我公司那邊……」
「知道,知道!」
他笑呵呵的,抬手摸摸額頭,「要說的就是這個事兒,怎麼樣,想沒想過挪個窩兒?」
臥槽?
居然是奔着我來的?
心念電轉之間,徐正華心裏閃過不下十條應對的辦法,但最終,他選擇又嘆了口氣,「暫時不了,我跟東方之星……還是有感情的,是他們發掘了我!至少給了我一個歌手的身份,不然我寫出歌來,也不一定能賣出去。我想,再等等。」
「嗯!」
何總緩緩點頭,身體在沙發靠背上緩緩攤下去,神態微微轉冷,似乎有些失望,但依然算得親熱,至少笑呵呵,「也好吧,再等等也好,多給自己存點作品,西坡唱片的大門,一直都為你打開,你什麼時候想來了,儘管找我!」
懂了。
意思在這裏。
剛才要是一個猶豫,別說直接答應了,哪怕是露出一絲意動的意思,徐正華敢保證,這位何總一定捨得掏三百萬的違約金直接挖人,但是自己拿到的合同,卻未必會比東方之星好到哪裏去。
一單未發不說,對方還是處在拯救者的高姿態上。
而接下來,只要自己主動登門求救,他們的這個姿態就算是落不下來了。
話已經撂在這裏了——多給自己存點作品。
看來他是打算等時機合適,自己跑上門來求救,然後他拿三百萬一砸,直接簽約,然後就可以閃電發專了?
做你的美夢去吧!
但表情就一定要管理好,要帶着點遇到知己的感激,但又不能感激涕零,「謝謝您,何總。將來考慮跳槽,我一定跟您聯繫。」
「好!」
他笑呵呵,「另外,我們西坡唱片這邊,在男歌手這一塊兒上,還是很有實力的,據我知道的,大家也都會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試一試。估計就這幾天裏,會有不少經紀人啊歌手、管理人之類的,都會跟你聯繫的。當然,我目前只做發行,不具體負責管理歌手,就沒法給你推薦什麼了。」
「哦哦,好的。」
給我機會?
好吧,如果對方是已經成名多年的大牌歌手,說是給我機會也沒錯。
我畢竟只有一首《短髮》,還是女生歌。
話說完,何總很快端起他的茶杯,於是徐正華也端起水杯,象徵性地咂了一口,放下杯子,起身告辭。
何總親自送出門,又叮囑小姐姐繼續送。
很融洽的一次會面。
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收穫,但還是讓徐正華一下子了解了一些東西。
比如:在西坡唱片這樣自身製作實力強大、旗下歌手也都出類拔萃,更是坐擁強大發行能力的大唱片公司眼中,自己已經值得關注了。
值得一位副總親自出面拉拉關係了。
但也僅此而已。
作為創作者和製作人,出手的第一首歌就一炮而紅,自然是值得驕傲的履歷和資本,但要是以為就這樣就能讓大唱片公司對你另眼相看了,就還差點意思。
而作為歌手,自己更是還沒有任何代表作品,毫無議價能力。
只能說,等《眉飛色舞》吧。
…………
袁維明顯是認真的。
至少關於想唱歌、想紅這事兒,是認真的。
當然,如果真的紅了,她是不是還打算付款,那是另一碼事。
她很快就跑去歌劇系旁聽了兩節課,可能是發現隔行如隔山,器樂和聲樂實在是壓根兒也不挨着的兩個行當,而歌劇跟流行歌也實在是搭不上茬,她很快就輾轉委託同學,幫她打聽到了友校帝都音樂學院聲樂系通俗唱法班的課程表,又一次跑去旁聽了,但結果幾乎完全相同——她完全聽不懂,跟不上節奏。
幾天時間,她折騰了一小圈之後終於發現,想學聲樂,似乎也沒那麼容易。
於是這天一起吃飯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提出來,「正華,管姐那裏肯定有很多專業的聲樂培訓機構的聯繫方式吧?讓她幫我推薦個班唄?」
不找安小菁,不找陸銘,這大概可以說明,她對自己好閨蜜的提防程度,甚至要超過了自己——怎麼說呢,這種事兒,女孩兒們似乎天生就懂。
事情當然可以辦,而且要認真辦。
於是飯後徐正華就當着她的面,給管玉蘭打電話,讓她幫忙給安排一個聲樂學習的初級培訓班,適合入門學習的那種。
管玉蘭當然立刻就答應下來。
等到電話掛斷,也不顧忌還在校園裏,她抱着徐正華的胳膊,湊到臉上就親了一口,「謝謝你正華!」
呵呵。
她平常還是很注意拉開距離的。
可能是害怕被安小菁安排的其他眼線給瞄了去?再不然,只是單純地不想被誤認為是徐正華的女朋友?
不過這次倒是不避諱了。
抱胳膊抱得很緊。
當天下午,管玉蘭就打來電話,說是正好一位業界頗有名氣的老師最近有空,但不是大班授課,她的課都是單對單,除了貴點兒,其它方面口碑極佳。
每周兩節課,每節課一個小時,四周一個周期,八節課,8000塊。
徐正華把消息轉告給袁維,出乎意料的是,袁維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下來,甚至感覺上並沒有為錢做什麼難。
於是徐正華就讓管玉蘭給她報上了名。
當天下午,管玉蘭還開車過來,帶上她,一起到老師的工作室去了一趟,認認門,見見面。
吃晚飯的時候,儘管是在學校餐廳里,她也並不避諱地抱着徐正華的胳膊,一副女朋友的架勢,很見親昵。
弄得郭昆橫豎都覺得彆扭,乾脆自覺地端着餐盤,去別的桌子上吃了。
「我還以為你會問我借錢呢,錢都給你預備好了。」
徐正華說。
袁維笑了笑,神色間有個微妙的轉換,但很快就笑着說:「不用!我給我爸打電話,我說,我要八千塊錢,我爸不大願意給,我就說,我可以管那個女人叫一聲媽,然後他就答應了。我叫了。她嫁到我們家快十年了,我第一次叫她媽。為了這八千塊錢,值了。」
徐正華愣了足足好幾秒種。
好吧,其實這本來應該是一個傷感的故事的。
但徐正華猶豫了一下,沒往下繼續問。
問什麼呢?
無非就是離婚了,或者……
但半分鐘尷尬的沉默之後,袁維主動說了答案,「我媽早就沒了,那年我七歲。其實我爸還算不錯了,一直給我媽守了三年,然後才把那個女人娶進門。但是……呵,我妹妹,那個女人的大女兒,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卻只比我小四歲,我弟弟比我小六歲,他們生下來那會兒,我媽還活着呢,哈……」
說到這裏時,她臉上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搖頭、微笑且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