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悅往家趕,巷子口看見停着警車,她加快腳步心跳都要嚇停。
老房門口堆滿了人,童悅擠進去,「媽——」
兩警察,一醫生一護士正在給王寶儀做腰部固定。
「媽,你怎麼了?」童悅終於靠近
。
王寶儀見着女兒,又是傷心又是內疚,「童童……」聲音哽咽。
警察皺眉問童悅,「你工作真的很忙嗎連回家看一眼老人的時間都沒有?」
童悅愧疚,「警察同志我媽到底怎麼了?」
「讓醫生跟你說!」警察搖頭低咕一句,「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沒事沒事,媽媽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王寶儀趕緊寬童悅的心。
醫生做好最後的固定工作,起身對童悅說,「你母親洗衣服的時候摔倒骨折,她為了不打擾你的工作生活硬是在家爬行了三天自己照顧自己,被你們鄰居看到趕緊報警。」
「小悅啊,你不能嫁進豪門連媽都不要了,空巢老人很可憐的。」鄰居王奶奶嘆氣搖頭。圍觀的人群也對童悅指指點點,「真是,嫁進豪門嫌我們這裏窮,那就給老人買個大房子接去住嘛,一個老人真的很可憐的。」
「不是……」王寶儀這會兒痛得說不出話不能為女兒辯護。
童悅心裏內疚,也接受大家的誤解。
「醫生,我媽媽嚴不嚴重?」
「要去醫院檢查了才知道,看你母親疼成這樣應該傷得不輕,你最好安排好時間準備住院陪護照顧。你母親現在的情況沒人照顧是絕對不行的。」醫生厲聲囑咐。
「小悅啊,你媽媽都這樣了,你的金龜婿架子是有多大看都不來看一眼?」圍觀人群有真心報不平的,也有酸葡萄心理。
童悅被圍在中間臉色煞白無言以對。
「麻煩讓一讓。」宋立琛像是從天而降,撥開人群,「媽,對不起,路上堵車來晚了。」
圍觀群眾使勁看,老童家這准女婿被王寶儀誇得天上有地上無頭一次見到活的當然要搶着多看幾眼,都默默在心裏感嘆老童家的女兒怎麼就這麼好的福氣。
王寶儀見着宋立琛瞬間疼痛都減輕了許多,當真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歡喜。
「阿琛你怎麼來了,我就一點兒小事,你工作忙,不要耽誤你工作。」
「媽,您之後就跟我們住,讓我們好好照顧您。」宋立琛很自然牽住童悅的手,「老婆,你覺得怎麼樣?」
「哎喲,這樣的好女婿哪裏找哦!」
「是啊,兒子都不一定有這麼好啊。」
「小悅媽媽啊,你真是好福氣。」
這種樣強大的羨慕嫉妒恨,王寶儀很受用,越看宋立琛越歡喜。
童悅這時候什麼也不能說,媽媽的身體要緊。
「先送我媽去醫院。」她從宋立琛掌心抽出手,扶着媽媽單架上救護車。
宋立琛開車跟在後面。
二樓做x線,三樓做ct,七樓做mri,排隊做完這些檢查再回到一樓主任醫師室
。上樓雖然有電梯,做檢查的時候王寶儀一點也動不了,全靠宋立琛抱上抱下。要是童悅一個人還真不知該怎麼辦,這種時候最能顯出男人的重要性。
全部檢查做完,醫生說是左股骨粗隆間骨折。老年人髖關節周圍的骨折是常見病,也是多發病。醫生建議儘快接受手術,王寶儀年近六十,做手術又有許多身體檢查要做,要全部指標都正常才能做。
全部檢查搞完都已經到下班點,手術就只能安排到明天。
宋立琛要去辦住院手續,王寶儀不讓他去,單子交給童悅。童悅有些無奈,默默走開。
王寶儀拍拍床邊的位置,宋立琛過去坐下,「媽,您感覺怎麼樣,還很疼嗎?」
「就一點小扭傷,醫生都愛誇大嚇人。」王寶儀還有力氣吐槽。
「以後我和童悅會照顧您。」宋立琛說的是真心話。
「媽只求你們兩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就成。你別看童悅平時像個貓兒似的,脾氣犟着呢,兩個人生活要互相體諒,你要替媽媽好好照顧她,不讓她受委屈,可以答應媽媽嗎?」
宋立琛微微垂眸,慚愧,抬眼看着她認真回答:「我答應你,媽。」
王寶儀欣慰點頭,「你和童童的婚禮打算什麼時候辦?」
「等她點頭。」宋立琛也說的是實話。
王寶儀皺眉,「童童跟你鬧彆扭啦?」
宋立琛不作聲。
「我等會兒說她,證都領了還鬧什麼。」王寶儀一副替女婿撐腰的架式。
童悅剛好辦完手續進來,「媽。」
王寶儀立刻拉起臉,朝床邊抬了抬下巴,「你站那兒,我來問你。」
「怎麼了?」童悅莫名過去床邊兒。
「你當着媽的面說說,你什麼時候和立琛辦結婚儀式?我們老童家嫁女兒可不能偷偷摸摸的。」
童悅瞪了宋立琛一眼,「媽,我們……」
「叩叩。」醫生兩聲敲門打斷了童悅的話,「我來是通知你們手術安排在明早九點,晚上要注意休息保證充足睡眠,最重要的是保持心境平和。擔心、激動、緊張都會影響到明天的手術。」
「我們會注意,謝謝醫生。」宋立琛送走醫生。
王寶儀追問,「童童你還沒回答媽媽。」
童悅剛才已經準備跟媽媽坦白,醫生的到來又讓她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日子,我們還在商量……」她轉頭看宋立琛,「我們想旅行結婚可以省去很多麻煩,是不是?」
「只要你覺得好,我安排。」宋立琛望進她眼睛。
「不行
!」王寶儀反對,「一生就一次的婚姻大事,一定要隆重,要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才圓滿。」
「媽,這事等您好了我們有的是時間討論,現在您好好休息。」宋立琛最終還是不想用這種方式逼童悅。
午夜,春雨來得悄然,落在窗前樹葉上,連綿有聲,不絕如縷。窗戶沒有關,夜風一吹童悅被凍醒,房間漆黑一片,她按亮手機看了眼時間,十二點。披上外套起身關窗,覺得有點渴,保溫瓶里沒有水,她輕手輕腳拿了杯子出去。
私人病房旁有個私人的小茶水間,不知是誰關了燈,黑暗中她聽到清淺呼吸,童悅心裏一驚,「誰在那裏?」伸手要開燈。
「別開燈。」宋立琛從沙發上坐起來。
童悅聽出他的聲音收回手,「你怎麼還沒走。」
「回去也睡不着。」他確實睡不着,莫名的就失眠了,「你呢,這麼晚還不睡?」
童悅徑直去窗邊借着月光接水,「倒點水喝。」
「也給我倒一杯。」宋立琛聲音淡淡,黑暗中一直看不見他表情。
窗外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她順手拿了一隻紙杯,先把自己的杯子注滿水。轉身,他半倚在窗戶邊,淡淡的昏黃從玻璃片映過來染了他清俊的側顏,另一側浸在黑暗裏,微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她有那麼一瞬移不開眼。他轉頭,四目相接,童悅差點打翻手裏的兩杯水。
她將水端過去,遞給他。
宋立琛不接,她知道他不喜這種一次性杯子,。
兩人就那樣僵持着對面而立,窗口路燈下一叢海棠,葉子正面綠背面紅,花姿嫵媚動人,綴了雨水像極美人泫然欲泣。
宋立琛直接拿過她手裏的水杯,喝一口,「等媽媽好了,我會親口告訴,你不用擔心。」
「我的事我會自己跟我媽說。」童悅杯子也不準備要了,轉身要走。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宋立琛的聲音和着雨聲飄緲而來。
「回家。」
「回家?」
童悅笑笑,「可能還會相親,嫁人。最好招個上門女婿,那樣我媽就不用當空巢老人。」
「那你心裏的那個人呢?」宋立琛突然問她。
童悅捏皺紙杯,水灑一手。
宋立琛走向她,遞給她一方手帕,沾了他的氣息,柔軟冰涼。
「你以為我們的距離已經隔着千山萬水,其實我一直站在你一轉身就可以看見的地方。」
童悅慶幸剛才她沒有開燈,莫名的慌亂,「我已經不需要他了。」留一地拉長的影子。看似伸手可觸,宋立琛伸手握住的卻只有一把空氣。
他苦澀笑笑,低頭再喝一口水,有淡淡的香味。其實那不是水的味道是空氣,空氣里殘留她的氣息,擁有時不覺得,失去才知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