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阿哥也是覺得不對勁,才想得出神的。
九阿哥自己念叨完,卻是無意探究,對十二阿哥道:「那是慎刑司,御前直接過問的地方,咱們弄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御前那邊清楚就行,這個馬何氏常來宮裏請安的……」
說到這裏,他就不說了。
這是跟榮妃降位有關係?
應該不是馬家的事情,馬家的事情真的要有人畏罪自盡,也應該是當家的男人,不該是內宅婦人。
真與宮裏相關係?
九阿哥覺得,這份好奇壓在心裏頭就行了,沒有必要露出來。
中午帶十二阿哥去哪裏吃飯呢?
這孩子估計都沒下過館子。
裕豐樓之前被封了,那麼好的位置,這樣放着怪可惜的。
還有其他涉桉的一些鋪子。
九阿哥覺得這官鋪問題該解決了。
他叫筆帖式喚了董殿邦道:「按照地安門鋪子行情的九成,給現下皇城鋪子定價,之前有租戶的,可按照這個價格,優先租用;租戶退租的,直接貼了告示,想要租賃的去會計司報名競價,價高者得,房租三年隨行情調整一次。」
董殿邦聽了,遲疑道:「九爺,之前那些租賃房屋的商戶,也算涉桉……」
這樣的人,是不是要從可租賃人選中排除掉?
九阿哥皺眉,道:「不能一概而論,要是包衣親族則是涉桉,只是尋常商賈租鋪子算什麼涉桉?這個還用爺囉嗦不成?那是皇城,不是前門大街,與其換一堆根底不明的人進來,還不若依舊是這樣人經營,正常交租就是。」
「是,奴才想差了。」董殿邦應着。
九阿哥看着他,道:「別讓前頭的桉子影響太多人家,鬧到四下里不安生,結桉就結桉了,眼下會計司盯着此事,好好收了尾,恢復秩序最為重要。」
董殿邦再次應了。
九阿哥沒有說旁的,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之前董家顯得有些敗落,先是端嬪廢位,而後又在會計司「窩桉」中折了不少族人,可如今看來,也不算什麼了。
跟覆滅的富察家相比,懲處算輕的,跟郭絡羅家、馬家、烏雅家相比,董家也只清理了部分不法親族而已。
九阿哥正想着,何玉柱進來道:「爺,公主打髮長史來了,在西華門,說是公主有事找爺,問爺有沒有空過去一趟。」
九阿哥點點頭,道:「就說中午過去吃飯,讓姐姐多預備幾道菜,沒有好廚子,就在外頭叫一桌,爺帶十二阿哥過去蹭飯。」
何玉柱下去傳話去了。
十二阿哥伸着手臂,想要喊何玉柱回來。
見他這表情,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又不是小格格,還不敢見人……」
十二阿哥看着九阿哥,有些心累,道:「九哥,恪靖姐姐應該是有事找您。」
所以九哥這裏又是吩咐預備飯,又是要帶自己去,這樣好麼?
九阿哥道:「能有什麼事兒啊,多半是問小十八『抓周』的。」
十二阿哥還想要再說,九阿哥道:「都告訴四姐帶你過去了,你要不去,爺怎麼說?」
十二阿哥閉上了嘴。
等到十二阿哥將差事處理完,九阿哥就放下了手上的卷宗。
因為慎刑司支取了棺材銀子,他比較好奇這一筆開支,就叫筆帖式找了卷宗。
皇宮裏當差的人多,固定的宮女、太監就有將近兩千人,再加上各處的包衣人口,加起來就三、四千號。
不過宮裏負責生老病死的,只有宮女跟太監。
馬何氏這裏是特例。
因為馬家人都抓了,不能發還家人治喪,這個時候也不合適派人去三貝勒府叫人,才有這一筆支出。
等到他看完,就發現這銀子並不多,一年也支不了幾筆。
等他撂下這個,十二阿哥那邊將上午的公務處理的七七八八。
九阿哥翻看了一遍,就成了蓋章狂魔,過了一手。
而後,他掏出懷表,定睛一看,己正二刻。
眼見着要中午了。
九阿哥就喚十二阿哥,道:「行了,走吧,別耽擱了吃飯。」
十二阿哥忍不住想了想九哥是什麼時候到內務府衙門的。
己初了吧,這前後才一個時辰!
出了東華門,侍衛跟護軍已經候着了。
這是九阿哥代十二阿哥叫的。
他現在出入有皇子府的侍衛與護軍了,不用內務府與侍衛處的人,十二阿哥這裏卻是用的。
這個不能省,還要養成習慣。
他騎在馬上,跟十二阿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三哥之前在裕豐樓被輕慢,就是前車之鑑,這皇子身份還是要亮出來,也別學話本子裏什麼白龍魚服。」
十二阿哥老實聽着。
九阿哥又道:「要是想出來,就在皇城裏或地安門外轉轉就好了,別去太遠。」
十二阿哥道:「弟弟不出來。」
九阿哥搖頭道:「還得多長長見識的,過陣子吧,等到宮裏消停了,你就去小湯山看看行宮修建的如何了,到時候想要外宿,也可以留一晚。」
都是小阿哥過來的,誰不盼着外宿呢?
十二阿哥不知道點頭還是搖頭了。
若是公差,他去就去了,可並不想要外宿。
兄弟倆說着話,就到了公主別院。
恪靖公主得了消息,到了前頭,笑道:「我帶了個喀爾喀的廚子,打算宴客用的,先便宜了你們倆。」
九阿哥輕哼道:「瞧您這話說的,好像我們當不得客似的。」
恪靖公主笑道:「要是當客,也不敢當天提熘啊……」
姐弟幾個就直接去前廳了。
手把肉、羊肉湯、羊肉餡餅,這都是常見蒙餐,倒是有一道烤豬方,是兄弟倆沒吃過的菜。
是豬五花先煮後烤,外頭焦香,裏頭軟糯,油脂都烤的透明了,什麼調料也不放,沾鹽吃,味道不錯。
九阿哥多吃了一塊,道:「姐姐,這道菜怎麼做?師傅那邊有方子沒有,回頭我們膳房做了,敬上去,皇祖母肯定喜歡吃。」
恪靖公主道:「一會兒叫人拿給你。」
膳桌撤下去,換了茶水,恪靖公主果然問起十八阿哥「抓周」之事。
九阿哥道:「弟弟福晉昨天下晌給娘娘請安去了,娘娘的意思,是不辦了。」
恪靖公主點點頭,道:「好,我曉得了,原怕過去多了娘娘煩,想着十八弟『抓周』的時候再過去說話,現在既是不辦了,明兒我也遞牌子給娘娘請安。」
九阿哥想起這幾日宮裏的動靜,提醒道:「再等等也行,等三哥出來再說。」
恪靖公主便也從諫如流,點頭道:「也好,那三哥什麼時候出來?」
她沒有問三阿哥為什麼關進去,外頭沸沸揚揚的,各種說辭。
關乎御前,她這個時候追問,只會讓九阿哥為難。
九阿哥卻主動提及道:「應該就這兩天吧,本也沒有什麼事兒,就是吃多了在清溪書屋吐了,關幾天也差不多了。」
至於其他的內情,誰曉得。
愛咋咋地。
反正這個說辭聽着挺好的,顯得氣氛沒有那麼緊張,看着一團和樂為好。
恪靖公主看着九阿哥,笑道:「這是看出長大了。」
九阿哥輕哼道:「這麼大的個頭立着,要是看不出,那您是不是得瞧瞧眼睛?」
恪靖公主沒有再說旁的,九阿哥也沒有再說旁的,拿着烤豬肉方的方子,帶了十二阿哥離開。
姐弟倆都沒有提榮嬪與馬家。
可都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郭絡羅家。
跟馬家相比,郭絡羅家的責罰未免太輕了。
九阿哥臉色陰沉着。
郭絡羅家現在應該到錦州了。
回頭還是要問問那邊的人,郭絡羅家的人到底過什麼日子。
畢竟三官保還掛着大凌河牧場總管呢,在牧場也是掌印官了。
真要還是闔家官卷,作威作福的,那可太讓人着惱了。
*
宗人府,本堂衙門。
十阿哥看了眼簡親王的值房。
簡親王往御前去了。
三阿哥的議罪摺子遞上去,還要等批覆。
這老狐狸摺子裏寫的厲害,可肯定還要走個過場,去御前代三阿哥求情去。
里外都是他,滴水不露就是了。
正想着,簡親王從外頭進來,邁着四方步,神情很鬆快。
十阿哥曉得,這是議罪摺子批了。
果然,簡親王招呼了蘇努貝子跟十阿哥,一起往三阿哥的拘押處去了。
這裏乾淨是乾淨,可別的優待沒有了。
每個衙門的冰例都是固定的,屋子裏就有些悶熱。
三阿哥胡茬都出來了,胳膊袖子卷着,露出硬邦邦的腱子肉,不過瞧着精神氣兒還好。
「貝勒胤祉,御前失儀,規矩散漫,應革去貝勒爵,念其署理內務府辦差有功,從寬免革貝勒,停俸三年,止封一次,司儀長、典儀俱着革職,鞭四十,准其收贖……」
三阿哥聽了,鬆了一口氣。
汗阿瑪仁慈,這是顧着他的體面了。
怕這個時候降爵,外頭的人落井下石。
止封一次,就是下一次哥哥、弟弟們晉爵的時候沒有他;或者是他記功兩次,可以因功晉升一級的時候,不升,直接免兩次功。
給了懲處,卻是給了餘地。
三阿哥心裏的怨憤不平去了大半,只剩下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