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法海離開,十二阿哥想了想,叫了身邊太監去公主府傳話,讓補熙安排人手來將另一處官房的手續辦了。
等到太監回來,帶回來的不是佟家管事,而是補熙本人。
「十二爺……」
補熙雖是姐夫,可依舊是很客氣。
真要說起來,他跟十二阿哥同庚,就是差着月份,比十二阿哥大幾個月。
補熙在府里「禁足」,也是正鬧心。
隆科多已經在北頂娘娘廟治喪,他這個堂侄子也不好一直不露面。
可是沒有御前吩咐,他也不敢隨便冒頭。
人都要臉,也喜歡有個好名聲,如今外頭佟家的名聲實在不好聽。
他也不想給自己個冷情冷肺、勢利無情的名聲。
今日宮裏有動靜,他就直接過來了。
十二阿哥就說了方才陛見之事,叫人拿了文書過來,就在之前的那處五進宅子後空出來的三進宅子,總共是六十四間屋子。
先頭董家在佟家左鄰的那處五進宅子被隆科多佔了後,董家就挪到這裏的空屋子。
後頭隆科多問罪,那個五進宅子依舊歸了董家。
董家在包衣中有爵位,董殿邦眼下還是正五品郎中,自然也沒有誰跟他爭屋子。
那三進剛收拾好的宅子就空下來,十二阿哥方才得了吩咐,就直接叫人選了這個宅子出來,如此只要安排人灑掃就行了,比較好完成差事。
不是十二阿哥圖省事,故意湖弄,而是曉得赫舍里氏在城外治喪,隆科多就要出殯了。
要是這宅子收拾的時間長了,赫舍里氏會不方便。
人都有憐弱之心,十二阿哥看着是冷臉,可到底是跟着蘇麻嬤嬤長大的,這種與人方便的舉手之勞,還是樂意隨手為之的。
不僅在時間上費心,在位置上也放心。
赫舍里氏一個娘家婆家都靠不住的寡婦,跟堂小叔子法海家前後鄰住着,旁人也會客氣幾分。
補熙聽了十二阿哥的話,曉得這就是塵埃落定。
皇上還是心軟了。
不願意隆科多沒個好下場。
自家二叔法海算是也是算是勛貴子弟中自立自強的典範,結婚就十幾年還沒有孩子,岳興阿得他教養,沒有父子之名,卻有父子之情,也算兩全其美。
可是赫舍里氏,年歲跟法海相彷,就不好由堂小叔子看顧了。
自己是小輩,又比岳興阿大不了幾歲,沒有忌諱,由自己看顧,倒是正合適。
補熙立時拿了官房租賃文書籤了字,看到上頭些租金按季結算,他立時拿了莊票出來,道:「先交三年的。」
每月不到四兩銀子,一年下來也不到四十多兩銀子,早交了早了。
省得中間忘記了,倒叫人說嘴。
十二阿哥點頭,叫人按照三年結算。
他並沒有好奇為什麼同樣是佟家人,貧富相差這麼大,可是旁人看着,少不得記上一筆。
能考上筆帖式當差的,都是官學中成績比較好的,自然更喜歡進士出身的法海。
那還是叔叔呢,按照季度結房錢都困難,到了侄兒這裏,直接按年。
這對比也太明顯了。
大家想起了九格格的嫁妝,只皇城裏的收租鋪子,一年就有將近兩千兩收入。
看來十年寒窗,也比不過軟飯香。
補熙沒想到佟家又要加新聞了,就算曉得,也不會太放在心上。
因隆科多的事兒,這大半月來,佟家的新聞五花八門。
壓不下去,只能等着時過境遷,慢慢平息了。
皇上將照顧隆科多遺霜的責任交給自己這個堂侄子,而不是公府那邊,明顯是對自己阿瑪有所不滿。
補熙心中生出隱秘的期待來。
人都有私心。
要是自己能取代父親成為佟家當家人,那公位也會落到自己頭上。
不管如何,他的「禁足」應該算是解了,可以去北頂娘娘廟弔唁、坐夜、送殯了。
補熙一動,佟家旁支族人就跟着動了。
隆科多腦袋上又多了「逃逸」的罪名,可是人死債消,皇上也沒有繼續追責的意思。
沒有人想到康熙會有「春秋筆法」說明此事,大家就以為此事真的如此。
因隆科多桀驁,還是個寵妾滅妻的的,大家就當成他不放心妾室,才逃逸打算私下裏回京。
次日隆科多出殯,外客不多,親族去了大半,也勉強湊合過去了。
佟家進京後的福地在海淀佟家莊,隆科多就葬在兩個兄長之下,佟四的左側。
這是兩家公府共有的。
不過分了東西園。
看着西園第二排、第三排四個墳塋,族人們少不得又唏噓了一番。
佟國維年降花甲,自己的福地留出來了。
下邊則是子一輩。
結果七個兒子,已經埋進坑四個,只剩下年幼的三個庶子。
其中四子還絕嗣。
「幸好還有舜安顏跟岳興阿在,嫡房血脈沒有斷絕……」這是男人的話。
「被小老婆灌了迷魂湯了,活該送命……」這是佟家女卷私下裏的說辭。
大家都是大老婆,見不得這種為了小老婆拖累得闔家不安寧的。
至於男人,依舊是覺得是隆科多妻子不賢,還有人懷疑是他妻子攛掇的,為的就是母子兩個不用跟着去寧古塔。
李四兒的名聲不顯,赫舍里氏的名聲卻是壞了,很是叫人想不到。
又有人提及待產的李四兒,覺得生下來的是隆科多的遺腹子或遺腹女,不好交給赫舍里氏,防着狠心嫡母磋磨,就有人以此為話頭,到公主府嘰嘰歪歪。
九格格膩歪的不行,直接端茶送客。
等到補熙回來,九格格就跟他道:「皇上既是安排了額駙看顧三太太,那額駙就遵着旨意好了,可不能人云亦云,真的叫人怠慢了。」
她見過隆科多太太,是個怯懦沒有主意之人。
明明是赫舍里氏受了丈夫磋磨跟連累,可是因為隆科多問罪是從毆妻開始的,就被當成了禍根,如今還被族人當成是陰害隆科多的狠毒婦人。
九格格覺得,這是佟家的男人粉飾太平,給隆科多做找補呢就將污水都潑到活人身上。
要不然的話,教養出來不忠不仁的隆科多,那佟家的教養也要被人質疑。
世人對女子苛刻,她也是女子,自是見不得佟家人這點小算計。
補熙點頭道:「公主放心,我今兒親自送的三嬸去的皇城裏的宅子,看着都妥帖,也撥了兩戶戶下人口過去。」
九格格道:「那等到李四兒生下遺腹子,會怎麼安排?」
照顧赫舍里氏可以,九格格並不想撫養隆科多的庶子。
她心裏膈應。
父母都是無德之人,這孩子怕是不好教。
補熙想了想,道:「不是交給三嬸,就是交給二叔那邊吧!」
法海吩咐撫養岳興阿,一個也是教,兩個也是教。
九格格聽到了,就放心了。
她樂意丈夫多擔事兒,作為長房長子,多庇護幫襯族親也行,可是這種撫孤就算了。
長嫂如母這句話,她可不想往自己身上牽扯……
*
喀拉河屯行宮。
經過三日勘測,熱河峽谷已經有了簡圖。
因為要緊着溫泉跟水脈,所以還是比較好選擇的。
就在峽谷東北角,坐山望水的地界。
正如舒舒預料的,張廷瓚跟曹曰瑛亢奮之後,也就是後勁不足了。
兩人腳底都是泡,一冷一熱的,也有風寒的徵兆。
雖還沒有到臥床不起的地步,可是也灌着驅寒的藥,開始休養。
不過兩人都是責任心極強的,在強弩之末之前,就將簡圖繪的差不多。
因此,也算是初步完成了差事。
春林、高斌這一隊也有了繳獲,黑熊一頭,老虎兩頭,花豹三隻,野豬兩窩二十二隻,野雞野兔數以百計。
其中有一頭老虎春林跟小松合作,射中虎眼跟腋下。
因為虎皮是從四肢開始剝的,所以這腋下傷口就成了分割之處,顯得虎皮完好無損。
九阿哥就給御前寫信了,寫着到達之後的安排。
當日就往熱河峽谷巡看,見了山谷老戶,幾百年前過來的蒙古人。
這些蒙古人跟漠南的蒙古人不同,除了放養,還打漁。
穿着的衣裳,除了羊皮,還有魚皮。
他們不是旁邊幾個部落的屬人,如何安置,還請御前示下,是為牧馬人,就近放牧,還是做打牲丁,還要看御前安排。
等到行宮修築,肯定會限制他們的行動範圍,影響這些人的生計,不像眼下似的,二十戶人家散居峽谷,每一家都佔了好大的地盤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還有這幾日下來,張廷瓚跟曹曰瑛兩位大人辛苦,已經勘測好峽谷,繪製了簡圖,就剩下圈行宮地址。
還有就是為了明年修造行宮,防止野獸傷人,護軍們清繳、驅逐峽谷中的勐獸,狩獵各種獵物若干。
九阿哥的親筆信,連帶着一張新鮮虎皮,就直接送到驛站,由驛卒快馬送回京城了。
曹順這裏,也將周邊百里之內的四個廟宇道觀都去過了,點了燈。
這燈是夫婦兩個一起供奉的,總共是六盞。
除了太后、皇上跟宜妃,還有三盞。
因是舒舒過生日點的燈,自然不會落下娘家人,剩下三盞就是齊錫夫婦與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