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中午,舒舒就吃上香噴噴的瑤柱粥。
伯夫人也過來,陪着舒舒一起用飯。
蛤蜊干並沒有留在晚上吃,中午也做了有兩份菜,一盤是炒黃瓜片,一盤是炒雞蛋。
舒舒是盼着吃這一口的,吃得津津有味兒。
雖說不是新鮮海鮮,可是吃一回也挺解饞。
伯夫人卻是跟京城的大多數人一樣,吃不慣海味兒,覺得太腥了,嘗一口就吃旁的。
見舒舒如此,伯夫人道:「膳房不是備着海參、鮑魚、魚翅麼?叫人泡發那個,不是比這些更好吃?」
那些是上等食材,好好燉出來後味道也調和些。
舒舒搖頭道:「就那幾樣做法,都是高湯吊着的味道,更想吃這種原味兒的。」
伯夫人想了想,道:「現在開河了,外頭開始有河鮮了,要是愛吃小魚小蝦的,就叫人去買些。」
舒舒聽着,覺得又餓了。
清炒小河蝦,干炸小鯽魚,想想都好吃。
不過她更惦記皮皮蝦。
現在正是皮皮蝦最肥的時候,母皮皮蝦都是滿籽的。
她摸了一下肚子,三月里生產,做雙月子的話,端午節前後才能出月子。
京城開始乾巴巴的熱了,正是去海邊吃海鮮的好時候。
只是那個時候,皮皮蝦都甩籽了,瘦了,不過可以吃別的。
舒舒就看着伯夫人,帶了期待,道:「阿牟,等到出了月子,我們就去天津吃海鮮吧?」
伯夫人不由失笑,道:「想的挺美,三百來里地,往返半月,就為了吃一口海鮮?」
舒舒點點頭,道:「海邊還涼快,也是避暑的好地方。」
伯夫人看了眼她的肚子,道:「今年老實待着,別想着折騰,就算出了月子,人也虛着,不怕熱,不能涼着,實在饞了,打發人過去採買就是。」
舒舒靠着伯夫人,悶悶道:「往後不會哪裏都不能去了吧?」
只看三福晉跟四福晉的口碑就曉得,世人眼中,四福晉那樣的才是賢良淑德。
丈夫出差時,嫡妻在家裏照顧妾室兒女,安排妾室陪着出門;像三福晉那樣,大喇喇地放手,要跟着丈夫出門的,就要被人笑話。
伯夫人摩挲着她的後背道:「想去就去,不是有阿牟麼?到時候我幫你看着小的。」
舒舒搖頭道:「那也不好,我想要阿牟也出去轉轉。」
伯夫人就道:「阿牟不愛出遠門,坐車顛。」
舒舒道:「京畿還好,都是官道,常養護的,到時候慢點走……」
伯夫人含笑聽着。
用了午飯,舒舒就要小憩了。
伯夫人就看着她睡下,才回了寧安堂。
宮裏的動靜,哪裏能瞞得住人呢?
五阿哥入宮,而後寧壽宮跟翊坤宮都有人出來,帶了東西去探看五福晉。
等到下晌的時候,就有不少人得了消息,五福晉疑似懷孕。
立時有人想到年前五阿哥挖竹子之事,就有人暗搓搓的打聽,五貝勒府的竹子活了沒有。
結果聽到了什麼?
有專門的小沙彌看顧,全都活了!
不說旁處,只莊親王府長史就打發人往懷柔別院送信去了……
別老磕頭了,竹子還是要養!
十阿哥在宗人府,自然也聽了一嘴。
等到落衙,上了馬車,他就笑着問道:「九哥,五嫂真有了?那可真是好消息……」
九阿哥點點頭,帶了得意,道:「昨兒就診出來了,在我們家診出來的,都是爺的功勞,要不是爺念叨去紅螺寺祈福求子,五哥那邊能這麼快有動靜!」
十阿哥聽了,想到家裏的竹子,心裏生出不自在。
要真是兆頭的話,那自家的兆頭可不大好。
他肩膀耷拉下來,看了九阿哥一眼,生出幾分慶幸。
幸好九哥這邊有動靜了,要不然他們成了難兄難弟。
九哥這裏的動靜……
十阿哥心動了,道:「九哥,到時候侄兒生了,讓我福晉多抱抱!」
九阿哥大方道:「只管抱,分你一個都行,到時候給你們『引』個阿哥……」
十阿哥失笑道:「您還聽過這個?」
九阿哥輕哼道:「還不是莊親王府那邊的笑話鬧得,誰不曉得呢……」
莊親王早年妻妾都沒有動靜,太福晉着急,就將次子惠郡王府的四阿哥接了過去。
那邊的四阿哥,行四,可是大阿哥殤了,三阿哥是庶出,實際上那就是郡王府的嫡次子了。
莊親王當時三十來歲,有些懷疑是自己身上有毛病,否則大婚十多年,妻妾都沒有動靜。
他答應接人了,也有備着嗣子的意思。
結果四阿哥剛過去莊親王府半年,他後院兩個妾室都有了動靜。
等到太醫確診,兩個妾室是滑脈,莊親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長史將四阿哥送回惠郡王府。
惠郡王覺得長兄太冷情了,就算妾室有了孕信,還不知道男女;就算生了兒子,那也是庶子,哪裏比得上嫡出的侄兒?
莊親王眼中,不管是誰生的,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旁人的再金貴,他也不稀罕。
送回郡王府的四阿哥被惠郡王遷怒,下人疏忽,一場風寒殤了。
兄弟倆就此生了嫌隙,就有些王不見王的意思。
次年春祭,上親祀,皇族陪祀,惠郡王本當跟其他王公一樣齋戒坐夜的,可是見到長兄在,就賭氣回府去了。
隨後御史彈劾,他就因「陪祭不謹」革了郡王,那一支成了閒散宗室。
莊親王那邊,也沒有落下好,兩個妾室陸續生了兩個女兒,長女站下,次女夭折。
他不死心,開始了第二輪求子之路。
過了三年,他納了生育了三子的寡婦,再次有了好消息,依舊是一女。
自那以後,他那邊就沒了動靜。
莊親王的翻臉不認人確實為人詬病,可是關於「引兒」之事卻有人信了。
要說因果的話,就是莊親王命中本無女,可是四阿哥命中卻有姊妹。
所以那邊成親十幾年沒有動靜,抱養了四阿哥半年就有動靜了。
等到莊親王想要再從弟弟家擇嗣子時,他弟弟不幹了。
那爵位不是莊親王的,是兩兄弟的阿瑪和碩承澤裕親王碩塞的。
莊親王無子,那按照繼承規矩,本就該往後轉支就轉到他這裏才對。
他只是革郡王,還是宗室身份,有資格繼承這一支的爵位。
反正兄弟倆的官司,鬧的眾所周知。
十阿哥也想到這個,搖頭道:「何至於此,太想不開了。」
好好的一個和碩親王,大半輩子沒做旁的,就求子了,簡直是大笑話。
也就是莊親王輩分高,是皇上的堂兄,還有是近支宗室,要不然的話,這樣鬧騰,怕是早就要受處置了。
如今沒有法子,開國八功王,太宗系總要佔兩支,皇室才有襄助。
九阿哥摸了摸下巴道:「莊親王那一支雖說王爵封的晚,可是家底也不薄……」
他們那位伯祖父雖是壽命不長,可是卻征戰十多年,立下不少平定四方之功,這繳獲自然也豐厚。
「回頭爺要不要跟福晉商量商量,給莊親王弄個求子的方子?」
九阿哥蠢蠢欲動,看着十阿哥道。
十阿哥忙勸阻道:「九哥,此事弊大於利。」
世上哪有完全靈驗的求子方子?
那樣的話,歷代皇家就不會有過嗣之事。
如果不靈驗,容易被遷怒怨恨。
就算真是靈驗的方子,可不好從九阿哥手中流出去。
「莊親王雖不是旗主與小旗主,可卻是父子兩代都是議政王之首,在宗室里的分量不一樣,我們還是敬而遠之為好……」十阿哥低聲勸道。
否則的話,汗阿瑪怎麼看呢?
如果九阿哥之前已經下旗,分到鑲紅旗,那樣還好說些。
都是同旗的王公,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些人情往來。
都不是同旗的,沒有什麼私交在前頭,這樣示好就大可不必。
九阿哥帶了可惜道:「只是做好事,也不行麼?」
說到這裏,他想到莊親王求子求到瘋魔的情形,道:「那他要是湊過來呢?爺不貪他的,可是他要是貪爺的怎麼辦?」
十阿哥指了指上頭,道:「那時候等汗阿瑪決斷就是,就算真要給什麼求子方子,也得是汗阿瑪施恩,要是咱們小輩的施恩了,那邊得了嗣王,那這份興滅繼絕之恩怎麼報呢?往後彼此都不自在!」
九阿哥是聽勸的,點頭道:「也是,大恩成仇,人情不是這樣賣的!」
等到回到皇子府,九阿哥就跟舒舒提及此事,依舊惋惜道:「真要想法子,給莊親王弄個方子,真金白銀不說,就是再加上個海淀莊子也妥妥的,他們家有個莊子,就在暢春園跟百望山之間,比太子給的那個莊子位置好……」
太子的莊子,就是之前毓慶宮李格格家打理的那些,他們雖收了,可是不打算在那裏修別院。
舒舒聽了,想到十六阿哥。
莊親王府,那可是個大漏。
還是別占那個便宜了。
她就道:「就算爺是好心,可是十弟說的也對,爺的身份確實不宜與宗室太親近,還有就是這子嗣緣分,都有說法,咱們雖沒有吃齋念佛,可卻是做了好事,積了功德的,莊親王行事,有些缺德了……」
九阿哥眨眨眼,道:「咱們做什麼好事了?跟皇祖母南巡時供奉的香火蠟燭?那樣的話,莊親王那邊不是做的更多麼?」
那邊可是求神拜佛好幾十年了。
舒舒搖搖頭,道:「不是這些,爺忘了,咱們去紅螺寺時爺提的京畿百姓窮困,想着如何富民,而後叫人試種玉米跟土豆……」
九阿哥目瞪口呆,道:「這就是功德?」
舒舒毫不猶豫地點頭道:「當然了,這是活萬民之功。」
「可是那時候就是一個想法,暖房是中秋後才叫人修建的,這孩子不是八月初得的麼?」九阿哥臉上狐疑不定,總覺得這個說法太牽強。
舒舒正色道:「道家有言『積善之家,必有餘慶』,佛家曰『一念生則百緣起』,都是一個意思,『起心動念皆是因,當下所受皆是果』……」
九阿哥聽得痴了,喃喃道:「那莊親王無嗣,也是他的因果?」
就算不是故意的,可那個侄兒的殤亡也與他有干係。
好一會兒,他看着舒舒道:「爺也覺得自己好像牽扯到因果了,你就是爺的因,爺就是你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