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阿哥還沒有開口,四阿哥已經看不過去,呵斥道:「郭絡羅氏,你放肆!」
八福晉望過去,紅了眼睛,磨牙道:「你算老幾,到旁人家裏管閒事,都是貝勒真當自己是王了不成?」j。
「四阿哥:」
神色不變,心裏卻也一激靈。
被八福晉臉上的慘狀嚇到。
這是。
他看了眼地上的郭絡羅太太,視線在她的縞素上落了落,反應過來不對勁,看向八阿哥道:「好好的,怎麼就動手了,為的什麼?」
八阿哥嘴巴里發苦,面帶沉痛道:「明登獨子莫爾暉墜亡……」
四阿哥的臉色帶了肅穆,道:「先叫太醫……」
說罷,他俯身去扶郭絡羅太太。
這是阿敏貝勒的孫女,論起來還是他們的族姑。
之前他心中還埋怨她倚老賣老、不敬皇室,現下沒有這個想法。
失子之痛。
且還是獨子。
怎麼瘋狂也不稀奇。
八阿哥點點頭,立時吩咐雅齊布:「去請太醫。」
雅齊布應了一聲出去。
八福晉痛極亦恨極,不忿道:「哪有這樣的道理自己騎的馬,自己墜的馬,這是要讓我償命不成?」
四阿哥早就猜到郭絡羅太太不會是無的放矢,聽了八福晉這話也得了佐證。
他沒有追問緣故。
生死之前,無大事。
四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提醒道:「汗阿瑪這會子應該也得了消息。」
八阿哥滿臉羞愧道:「是弟弟太拖拉了,一會兒我就去宗人府撤了狀子。」
八福晉不可置信地望向八阿哥,道:「我不許!」
八阿哥臉色也難看起來,道:「福晉!」
「我才是原告,你只是代我應訴,有什麼資格撤狀子!」八福晉恨恨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傷我的臉,簡直是瘋子,死了兒子也不讓旁人好過,我憑什麼白挨欺負?官司要繼續打,非剝了他們夫妻的麵皮不可!」
「福晉!」
八阿哥的聲音也帶了嚴厲:「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
八福晉嗤笑道:「怎麼?怕自己成了笑話,哈哈,放心,有我這個福晉在,跑不了八爺你,你本來就是大笑話,你應該幸運娶了我,要不然誰曉得你八阿哥是老幾……」
說到這裏,她「哈哈」的笑起來:「可惜的是,你再愛面子也沒用,我是皇上指婚的嫡福晉,這輩子是跟你捆在一起了……哈哈哈哈……」
這笑聲比哭聲還難聽。
八阿哥氣得渾身哆嗦。
奶嬤嬤摟着八福晉,看着八阿哥帶了畏懼。
四阿哥在旁,都替八阿哥憋屈,可是八福晉這樣狼狽,他這個大伯哥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對她的奶嬤嬤道:「你主子痰迷心竅了,還不快扶了下去!」
奶嬤嬤忙應了一聲,連拖帶摟的扶了八福晉出去。
八阿哥臉色帶了痛苦之色,閉上眼,道:「四哥,弟弟要瘋了!」
四阿哥也覺得這個弟弟倒霉,攤上這樣一個不通道理的福晉。
可是這個時候不是火上澆油的時候。
他也只有沉默。
只是八福晉如此,郭絡羅太太眼下還是需要個女眷看顧。
他就吩咐蘇培盛道:「去請福晉過來,就說郭絡羅家的族姑母在這邊,需要人看顧。」
蘇培盛應聲去了。
八阿哥臉色越發羞愧,道:「還要折騰四嫂。」
四阿哥擺手道:「說這些做什麼。」
少一時,四福晉匆匆趕來。
雖剛才聽蘇培盛說了郭絡羅太太昏厥,可是看到她的妝扮與額頭的傷口也是唬了一跳。
這會兒功夫,大夫先到了。
倒是個靠譜的。
「這急怒攻心,頭上也磕得狠了,醒來了會噁心會吐……不要移動,得緩兩日……刀。」
老大夫診看了一番,道。
聽着這話,四阿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能移動,那就要通知郭絡羅家的人了。
否則有了干係,誰也承擔不了。
四福晉在旁,低聲跟雲嬤嬤詢問了緣故。
等到聽到郭絡羅太太獨子墜亡,她的心跟着一揪,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也是當額涅的,實聽不得這樣的消息。
要是她的弘暉有個萬一,怕是她也要瘋了……
*
有十阿哥在,舒舒跟九阿哥次日就聽到莫爾暉之死的後續。
八阿哥已經從宗人府撤了狀子,又去乾清宮請罪去了。
郭絡羅太太因失子癲狂在八貝勒府休養。
八福晉被郭絡羅太太誤傷。
這伯侄兩人紛爭細節沒有傳出來,可是大致也能猜得到。
要是郭絡羅太太是故意上門行兇,那肯定直接索拿宗人府去了。
既不是上門行兇,那就是被激怒。
舒舒嘆了口氣,不想說什麼。
死亡永遠也讓人惋惜。
尤其莫爾暉之死跟彭春與伯爺之死還不同。
後兩者是久病之人,又是暮年;莫爾暉卻是眼看着就要成丁,是個青春正好的少年。
九阿哥也沉默了,道:「這八哥也怪倒霉的,從去年五月大婚到現下將將一年,都請了多少回罪了!」
也就是汗阿瑪待兒子們向來寬宏,否則的話,八哥的貝勒怕是也保不住。
之前他心中對八阿哥有怨,現下都忍不住同情。
怪不得有句俗話說,「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八阿哥這裏可是眾所周知的娶了悍妻。
他望向舒舒,帶了慶幸。
幸好當年岳樂薨時,自己才七歲,最是淘氣的時候,要不然的話,說不定自己就成了安王府的童養婿了。
舒舒察覺了,也看向九阿哥,道:「惡語傷人六月寒,平日裏說笑還罷,卻不好真正往人心裏刺刀子。」
九阿哥道:「放心,爺是那不識數的人麼?才不會那麼嘴欠?」
說到這裏,他臉上帶了厭惡,道:「郭絡羅氏不是嘴欠,而是心黑,這是自己日子過的不好,就攪合的旁人也不安生。」
雖說郭絡羅家侵佔產業這事情噁心,可是八福晉這犯渾就敵我不分,也讓人看着難受。
「瘋子一樣,往後別沾邊……八哥這是什麼命,怕是滿蒙八旗都扒拉不出這樣的混賬東西……」
九阿哥嘴裏嘀咕着,心有餘悸模樣。
十阿哥在旁,見了九阿哥如此,就神色鄭重地看着他。
九阿哥被看得發毛,道:「板着臉做什麼?好像爺說錯話了似的,難道爺冤枉了她?』」
十阿哥搖搖頭,道:「我不是說八福晉。」
九阿哥眨眨眼,道:「那你想說誰?」
十阿哥想了想,道:「八哥跟八福晉的親事,是安和親王薨前就差不多訂下,那是二十八年,已經是十年前,而後等到三十一年,郡王府三年孝滿才行了小定禮……」
九阿哥覺得莫名其妙,道:「說這些做什麼?爺還沒老呢,當然也記得這個,汗阿瑪什麼毛病,一個、兩個、三個的,選的都是童養媳……」
關鍵是還落下他!
要是也早早的給他定下舒舒,那跟舒舒青梅竹馬的就是自己,還有椿泰什麼事?
九阿哥的思緒亂飛。
要是讓他回到十年前,他肯定就去乾清宮要福晉,不給指婚就滿地打滾。
十阿哥繼續道:「太子妃且不說她,只說四嫂,十來歲入宮,現下是什麼品格?」
九阿哥不假思索道:「那還用說麼?自然是頂頂好了,說句公道話,其他的嫂子還真是比不上。」
十阿哥道.「人前教子,枕邊教妻,這不單單是四嫂家教好,品行端正,還有四哥耐心教導的緣故……」
九阿哥看着十阿哥皺眉,道:「繞了一圈,你到底想說什麼?爺怎麼越聽越煳塗了?」
說到這裏,他帶了恍然,道:「你想說郭絡羅氏有今天有八哥的錯,這我當然曉得了,還用你提醒……」
十阿哥實在忍不住,直說道:「九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或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八哥身邊都是不妥當的人,他自己能妥當到哪裏去?別回頭八哥說幾句好話,您這心一軟,還跟人做好兄弟去!」
九阿哥翻了個白眼,道:「噦嗦這些做什麼?就算爺先頭是傻子,還不興現下做個明白人,也忒小瞧人了!刀。」
十阿哥這才放心道:「這不是想着九哥您同情歸同情,可是都說旁觀者清,也可以留心八哥行事,也算是跟着識人了。」
九阿哥輕哼道:「你在宗人府才見了幾個人,還有我這麼多不成?」
舒舒在旁,低頭淺笑。
八八九九,已經成過眼雲煙。
如今兩人之間已經是深坑。
有自己跟十阿哥內外發力,這溝壑只會越來越深。
她並不同情八福晉,可是也忍不住抬頭望了眼乾清宮方向,好奇康熙的處置。
都說再一再二,沒有再三。
這是郭絡羅氏第三次捅婁子了。
*
乾清宮,西暖閣。
看着地上跪着的八阿哥,康熙臉色陰雲密佈,咬牙道:「這是第三次,你說怎麼罰?』」
誰樂意插手兒子的家事?
皇家居然出了這麼個皇子福晉,丟得不單單是安郡王府的臉,還有皇家的臉。
八阿哥面上帶了痛苦之色,抬頭望向康熙。
等看到康熙臉上的不耐時,他心下一沉,垂下眼,攥了拳頭,將心裏的話權衡了再三,才緩緩開口道:「兒子福晉失了心智,不能孝順長輩,也不能處置內務,更不好出門交際,往後還需靜養……」
康熙臉色漠然,道:「再有通州碼頭的事呢?到時候你再來跟朕說你不知情,說你無辜?」
這是說八福晉私自跟上南巡船隊之事。
八阿哥滿臉通紅道:「兒子不會,定會叫人看好了她。」
康熙臉上依舊黑着,又道:「固山格格那裏呢?」
郭絡羅太太出嫁的時候,其父還是貝子,就請封了「固山格格」,是有爵宗女。
如何處理郭絡羅家的事,不單八旗勛貴看着,宗親也在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