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霆躺在床上,看着凌筱筱發來的消息,自己一直沒回,想了一會,還是坐起來打了電話過去。
「喂,是我,陸霆。」
凌筱筱明顯激動了一下,稍稍穩住之後,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你還好吧?」
「嗯,我沒事,今天剛到家,在家待着就當給自己放個假。」
「你不在上海了啊?」凌筱筱的語氣有些失落,這回老家了,要見面可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嗯,今天早上的飛機,時間太趕就沒告訴別人。」
凌筱筱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他說:「抱歉,項目我沒保住,今天朱嘉偉過來,讓三組接手了,咱們原先的人都不許接觸了。」
陸霆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李健不可能讓自己原來的下屬繼續跟進,肯定會找一個生手,最好在這方面一竅不通的,才能任由田超在這裏邊動手腳。
「我都已經離開朝華了,這些事不用跟我說了。」陸霆語氣冷淡平靜:「你好好工作,你的專業性很好,以後會有大發展的。」
凌筱筱很想問他,那你呢,你的發展怎麼辦?
但是事情還沒過去,怕刺激到陸霆,終究話到嘴邊忍下了。
「還會回上海嗎?」
「也許吧。」
兩邊沉默了着,陸霆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晚安。」
凌筱筱掛斷電話,茫然的看着手邊放着的紙箱,裏面都是陸霆留下的東西,他走的這麼匆匆,這麼決然,連東西都不要了,那間辦公室也不會亮起自己心裏期盼的那盞燈了。
看着箱子,凌筱筱又一次撥打了陸霆的電話,想告訴他,東西還在,只要他會回來,無論多遠自己都會送過去,她會帶着箱子一起等他。
但是這一次,電話沒有接通,一陣陣忙音之後都是冰冷的女聲。
凌筱筱突然像瘋了一樣一遍遍的撥打着那個號碼,都沒有再聽見陸霆的聲音。
「原來晚安之後,就會消失不見……」
走出大廈,回去的時候路過巷子裏的小攤,老闆依舊忙碌,燈火在黑暗的巷道里格外顯眼,暖黃色的燈也很溫柔。
「小姑娘儂又加班啊,怎麼沒跟男朋友一起來啊?」
凌筱筱勉強勾着嘴角:「他忙,還是來一碗雲吞。」
「對了老闆娘,不要蔥花香菜。」
凌筱筱吃着陸霆口味的雲吞,少了蔥花的香氣,但又多了點什麼,凌筱筱說不清楚。
吃着,一大顆淚砸在麵湯里,湯水濺到臉上,凌筱筱咬斷麵皮,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第一次沒有陸霆消息的時候,那時他還叫耳雨,突然有一天頭像就變灰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他上線,凌筱筱經常在夜裏對着會話框一遍遍的翻看曾經的記錄,就這樣不知道挨過了多少個異國他鄉的夜晚。
後來,那個期盼着的頭像突然點亮,凌筱筱在電腦前驚呼,笑着就掉下了眼淚,高興地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激動了整整一晚上,才平復着心情重新開始聯繫。
如今,再一次失去陸霆的聯繫,比多年前更加心痛,好像有一雙大手在心上反覆揉捏,讓人喘不過氣來。
這一回又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又一個四年?
凌筱筱捂着嘴,無聲的哭泣,眼淚填滿了指縫,肩膀止不住的顫抖,抑制不住的哭音像小鳥的哀叫,脆弱又單薄。
凌筱筱想,這沒有蔥花的雲吞可真難吃。
陸霆不知道遠在上海的凌筱筱有多難過,他看着馬桶里被剪碎的電話卡,按下了沖水鍵。
親手斬斷了跟那邊的一切聯繫,從此陸霆只是陸霆,不會成為誰對壘的棋子,也不會再回頭看朝華一眼。
寬城不大,但是有一個松木公園,裏面種滿了松樹,即便是百花凋零的冬季,那裏也是鬱鬱蔥蔥的,綠色在白雪的映襯下格外精神,為冬日增添一抹自然的生機。
陸霆走在松樹林裏,踩着白雪,吱吱呀呀的聲音聽得清楚,時常還能撿到樹上落下的松果,都是松鼠沒來得及收藏的果實。
看着滿眼青綠,呼吸着大上海鋼筋混凝土間稀少的清香氣息,這裏的空氣質量比大城市好上許多,也格外安靜。
陸霆拍下一張照片,小路兩側是整齊挺拔的松木,針葉上覆蓋着白雪,濃烈的色差卻在冬天顯得相得益彰。
陸霆突然就想到田園故居,當時起的這個名字,就是在這裏,天然出況味,寄託了他希望返璞歸真的生活理念。
但是很遺憾,田園故居完成的幾年裏,一直身在樊籠里,不得返自然。
陸霆對着電腦百無聊賴,以前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看不完的表格,現在打開它,卻不知道要幹什麼。
隨手點開田園故居的軟件,把拍好的照片上傳,沒有文字,只有一張照片,孤零零地掛在頁面上。
啪地一聲合上電腦,轉身上床,回家這麼久,每天躺在床上的時間越來越長,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臉色好了,但是陸霆笑的更少了。
本來就是凌筱筱口中的高嶺之花,現在完全變成霜花了,一整天都看不見一個笑容,只有陪父母聊天的時候,能勾着嘴角笑一笑,也是笑意不達眼底,糊弄着就過去了。
《千里江山》這樣的遊戲,在朝華本就是前所未有的新領域,是陸霆頂着壓力開創的,他一走,接手的董啟瑞根本不懂這些,那些文件和數據都是一知半解,大多數都看不明白。
董啟瑞看着文件整天唉聲嘆氣,這項目萬一砸自己手裏,那真是沒處說理去,這種燙手山芋就被自己接個正着,皺着眉頭心情很不愉快。
「我說組長,要我看,你也不用這麼難受,再怎麼說這項目也是跟峰創合作的,他們也是要盈利的,咱們不懂,但是峰創可是行家啊,乾脆多聽聽他們的意見就得了唄。」
董啟瑞聽着下屬的話,還是有些不放心,這項目交過來的時候,那朱嘉偉的話就含糊其辭的,多問一句就推脫說不知道,現在好了,就算是合作的遊戲,自己這邊一點作用都沒有,丟人都丟到家了。
殊不知,這就是李健田超希望看到的局面。
董啟瑞不懂,難堪重用,不管田超做什麼手腳他也不明白,只要不冒進,這個項目遲早都是要黃的。
一組沒有了《千里江山》這個項目,上邊也好像可以遺忘了他們,一直沒有新事情分配,整天坐在辦公區無所事事。
凌筱筱現在除了辦公,茶水間,就是去三組晃悠的最多。
董啟瑞總能在自己這看見她。
「我說小凌啊,你這一天來八百次,要不你調到我們組得了。」董啟瑞吹吹水杯里的茶葉沫子,調侃道。
凌筱筱心虛的笑笑:「哎呀董組長,我這不是虛心求教嘛。」
董啟瑞無奈的搖搖頭,這小姑娘每次過來,都往負責《千里江山》的同事那湊,哪能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呢。
不過陸霆其人是真的有實力才幹,關於他的突然離職,公司里的猜測董啟瑞大概也能看清幾分,只能感嘆一句時不待人,可惜了人才。
所以對凌筱筱經常過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多加阻攔。
凌筱筱在三組的地盤上慢慢踱步,突然看見一個員工桌子上放着《千里江山》人物的手稿,竟然被拿來墊杯子,瞬間就火了。
把紙張抽出來:「這可是人物手稿,怎麼能拿來墊東西呢!」
那同事被嚇了一跳,瞄了一眼說:「我又不知道,再說了一張畫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凌筱筱拿着手稿,上面沾了不少咖啡漬,氣鼓鼓的盯着他:「你不知道不會問嗎,人物手稿是建模的基礎,都是要存檔的。」
那人撇撇嘴:「這一版早就不用了,人物建模都已經出來了。」
凌筱筱看着手稿,這一版明明就是當時陸霆親自簽字通過的,怎麼就被改掉了,轉身就出去直奔峰創的辦公區。
「馮岸呢?」
看着凌筱筱怒氣沖沖的進來,大家都不明所以:「岸哥今天請假不在。」
凌筱筱一聽馮岸不在,索性直接去找田超,他是峰創在朝華的負責人,更改人物手稿的事肯定清楚。
「啪!」
凌筱筱把手稿拍在他桌子上:「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田超抬眼一看,無所謂的說:「遊戲製作過程中進行一定的修改是正常的,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陸霆簽字批准製作的手稿,為什麼改掉?」
田超用手撐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陸霆都走了,他的簽字管個屁用。」
看着凌筱筱炸毛的樣子,田超笑的更開心了:「東西是峰創做的,我是峰創的組長,我的簽字才管用,凌筱筱你好歹也是名校畢業,這麼簡單的事情不懂嗎?」
凌筱筱看他這麼欠揍的樣子,火氣直接燒到頭頂,拼命壓制着說:「現稿呢給我看看。」
田超吧電腦轉向她,看清屏幕上的建模,凌筱筱差點沒暈過去。
指着屏幕,凌筱筱氣的手都哆嗦了:「這就是你改過之後的樣子?」
上面的人物範本依舊是李清照,不過一改之前的文人風韻,衣裙從朝代鮮明的宋制,變得不知所云,腰如尺素,線條分明,香肩半露,幾縷青發垂在胸前,滿屏都是風流氣。
田超點點頭:」怎麼樣,還挺好看吧?「
「好你妹!」凌筱筱差點就要把電腦砸了:「你知不知道《千里江山》最大的初衷就是力求還原歷史,李清照可是流芳後世的女詞人,怎麼能是這個形象,那麼多的宋代文獻畫作,哪一張的宋朝女性是這樣的打扮!」
「人物貼合就可以了,適當的修改也是要迎合市場需求啊,這個設計稿已經開始製作了,效果還不錯。」
「你那種骯髒的審美能迎合什麼市場,這個遊戲是陸霆……」
田超打斷他,陰沉的按着電腦:「行了!陸霆已經不知道在哪個角落了,提他有什麼用,這個項目我說了算。」
「還有,你們一組已經跟這個沒有關係了,希望你知道分寸,不要來插手我們峰創的事情。」
田超最不喜歡有人拿陸霆在他面前說事,更改人物的設計稿只是第一步,他要抹除這個遊戲裏所有關於陸霆的痕跡,凌筱筱這樣的反對根本不會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凌筱筱看他冥頑不靈,只恨自己能力級別不夠,除了這麼抗議之外,其他的事情也做不了,捏着手裏的手稿轉身出去。
田超這個敗類,這麼下去只會毀了《千里江山》。
可是董啟瑞現在萬事不管,一切都是峰創接手,只管在最後的文件上簽字蓋章,怎麼做,坐成什麼樣,董啟瑞都不放在心上。
陸霆一直強調的理念沒人在意,更不用指望田超良心發現,那還不如直接殺了他更現實一點。
凌筱筱坐在工位上,看着手稿上陸霆的簽名嘆氣,他一走,《千里江山》離亂套又近了一步,偏偏她只是個實習生,什麼辦法都沒有。
凌筱筱打開電腦上的田園故居,看着陸霆幾天前更新的動態,那張松樹林的照片掛在頁面很久了,一直都沒有新的圖片出現。
「這是寬城的松木園,以前回去,陸霆都會到那走走。」
凌筱筱聽見聲音轉頭,看見江輕語站在身後。
「你怎麼在這?」
「來送文件,剛好看到你電腦上的照片。」江輕語輕輕笑了。
凌筱筱說不出對這個女人是什麼感覺,但她跟朱嘉偉的事情沸沸揚揚,自己也是親耳聽到朱嘉偉在她和陸霆沒分手的時候,兩人相互糾纏,陸霆被綠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聊幾句?」江輕語歪頭看着她。
兩人走到休息區,凌筱筱接了一杯酸奶,江輕語捧着咖啡站在玻璃窗前。
「我和陸霆大學相識,沒畢業就在一起了,那時候還有田超,我們仨整天在一起玩。」江輕語淺啜着咖啡,眼神飄遠,想着從前種種。
「田園故居剛剛做好的時候,我問陸霆要起個什麼名字,他說田園牧歌是最真實不作偽的生活,想在一個小院子裏,門前有大片大片的青草地,院裏種着花,每天看着太陽東升西落,他賺錢養家,我就和花一起等他回家。」
江輕語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不自知的寧靜下來,即便妝容冶麗,也能看出一絲祥和。
「那時候我們就站在那片松木林里,那是我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凌筱筱看着她,一定程度上這個女人是她的情敵,但是她太美了,女人看見都要稱讚一聲人間尤物,對美麗的東西凌筱筱總是不忍用最大的惡意去面對她。
「你喜歡陸霆。」江輕語看着這個小姑娘,她的眼睛裏帶着清澈,是自己早就沒有的東西了,一看就是長在溫室,不曾被生活的風雨摧殘過的嬌花。
凌筱筱被看穿了心事,有一絲慌亂:「你怎麼知道?」
「眼神是不會騙人的。」江輕語抿了抿嘴,繼續說:「陸霆從出事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你是在哪看見那張照片的?」
凌筱筱不想把她和陸霆之間最後一點僅知的秘密告訴別人,索性轉移話題:「他是不會告訴你的。」
江輕語自嘲的笑了一下:「是啊,我是那個傷他最深的人,他恐怕會恨我。」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你明知道陸霆對你全心全意,把你放在未來的所有規劃中,小心呵護,為什麼要背叛他,用這樣最傷人的方式。
「你不明白我的難處,愛情不能解決問題的,兩個人在一起終究是要過日子的,有情飲水飽太不現實了,那些浪漫美好的幻想還是留給你們這些小姑娘吧。」
江輕語知道自己沒有後悔的餘地,既然已經傷害了,也不會去冠冕堂皇的找一些理由,她也不會用什麼跟朱嘉偉是真愛這樣的話搪塞,因為連她自己都不信。
凌筱筱還是不懂,愛情的美好純潔不管因為什麼,都不該去破壞背叛,兩人相愛有什麼問題是解不開的呢。
「不管因為什麼,都不是你傷害陸霆的理由,你背叛的不只是多年感情,還有陸霆珍愛你的心。」
凌筱筱說完就走了,她知道陸霆是愛着江輕語的,雖然自己喜歡他,很不想承認這件事,但是也不會自欺欺人。
陸霆住在公司的那幾天,凌筱筱經常能看見他站在窗前出神,那樣落寞的背影,看了就會心疼,這種情感外溢的表達不會騙人。
江輕語啊,你知不知道你傷害的男人,是我求之不得的人嗎,我有一度多麼羨慕你,可以正大光明的擁有他的愛。
江輕語被最後的話刺痛了,兩人相知相伴多年,最終還是自己對不起他,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一步錯步步錯,就這麼稀里糊塗的過下去吧,什麼情情愛愛的,都沒有握在手裏的鈔票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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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輕語已經搬去跟朱嘉偉一起住了,躍層公寓,裝修精緻奢華,樓下就是商圈,晚上周圍燈火通明,比之前住的出租屋好上不知多少倍。
收拾朱嘉偉換下來的襯衫,聞到一股香水味,帶着淡淡的玫瑰花香,不是朱嘉偉平時用慣的香水。
江輕語心裏一沉,拎着襯衫去問:「你這身上怎麼有別人的香水?」
朱嘉偉玩着手機,頭也不抬,隨口回答:「奧,可能是哪個女同事蹭上的吧。」
「女同事?」江輕語冷笑:「哪個女同事能離你這麼近,香水都能蹭上。」
朱嘉偉放下手機,看着江輕語,招招手,一把摟住她:「你放心,哪個能有你招人喜歡,你現在可是我心裏的人。」
江輕語知道男人的話不可信,推開他,我在你心裏,但是未必只裝了我一個。
江輕語知道狗改不了吃屎,更何況是朱嘉偉這種名聲在外的老狗,什麼甜言蜜語都信手拈來,嘴裏就沒一句實話。
跟朱嘉偉在一起的感覺很普通,只有在床上能感受到他的溫柔,平時送送花、名貴的禮物,那些以前江輕語看都看不起的奢侈品,擺滿了衣帽間,但是卻始終找不到熱戀的激情。
江輕語知道這裏的差別,跟陸霆在一起的日子雖然窮,但是點點滴滴都帶着用心,現在除了錢,不知道還能在朱嘉偉身上汲取到什麼感情。
愛情和麵包不能兼得,自己做出的選擇,江輕語不給自己後悔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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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部長。」林黛西走進來,撩着頭髮:「這是部門這個月的報表。」
江輕語在桌上指了一下:「放着吧,下次記得敲門。」
林黛西沒有要出去的意思,順勢倚在她辦公桌上:「這傍上高層就是不一樣,連鑽戒都大了一圈。
江輕語手上的鑽石切割精緻,沒有陽光直射也顯得流光溢彩。
江輕語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氣定神閒的回道:「這方面我想林經理比我更有心得。」
「你……」林黛西被一句話懟的啞口無言。
轉身出去的時候,江輕語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眸色暗沉的盯着林黛西的背影,原來是這個女人。
朱嘉偉還真是葷素不忌,什麼髒的臭的都來者不拒。
江輕語看看手上的戒指,拉開抽屜,裏面靜靜躺着一個絲絨盒子,看了半晌,手指在上面摩挲着,終究沒有打開。
那是陸霆送給他的,沒有手上的大,但是江輕語卻格外懷念起來。
果然,只有失去了,才懂得曾經擁有過的美好有多麼難能可貴。
晚上,江輕語坐上朱嘉偉的車,那股玫瑰香氣在車裏瀰漫,江輕語忍不住開口:「是林黛西吧?」
朱嘉偉愣了一下:「什麼啊?」
「你身上的香水味。」
江輕語從不知道,自己在面對男友偷腥的事上會如此冷靜,沒有歇斯底里,沒有打打鬧鬧。
「啊。可能是不小心……」朱嘉偉還是一臉淡定,打着方向盤,駛離停車場。
「你整天跟我在一起,怎麼不見你身上有我的味道,朱嘉偉,下次的謊話要編的真實一些。」
看着江輕語面如冰霜,絕色的美人就算板着臉也是一種獨有的風情。
「林黛西不知道跟過多少個老男人了,董事會那幾個老頭子,哪個的床沒被她爬過。」朱嘉偉說起她的時候,那種輕蔑不言而喻:「你就放心吧,我還看不上她。」
看不上她,但是任由她在你身邊蹭來蹭去。
江輕語在心裏想着,帶出一抹冷笑,剛要開口反諷,就被朱嘉偉打斷了。
」對了,你媽媽醫院那邊又要繳費了,我已經幫你交上了。「
就一句話,讓江輕語愣在副駕駛,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何況她現在還花着朱嘉偉的錢呢。
朱嘉偉看着她閉上嘴,知道她還算知情識趣,沒繼續說一些讓他不喜歡的話,聽話的女人總能在他身邊留的長久,更不用說是江輕語這種既聰明又漂亮的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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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腳步總是悄悄到來,等陸霆發現年關將近的時候,大街小巷都掛上了紅燈籠,家家戶戶都在置辦年貨,商場裏一片喜氣洋洋,賣對聯窗花的檔口都變成了紅色的海洋。
陸媽媽走在前面,身後跟着陸霆和陸爸爸,手裏提着滿滿的東西。
陸霆看老媽還有繼續買買買的架勢,跟老爸無奈的對視一眼,然後快步跟上去,陪女人逛街真是一件力氣活,不管是年輕的還是媽媽級的都一樣。
三口人說說笑笑的往家走,研究晚上吃什麼,走到樓下,陸霆看着門口站着的女人停下了腳步。
「好久不見。」
江輕語穿着白色套裝,紅色毛茸茸的帽子在冰天雪地中格外顯眼,襯的她臉色紅潤,輕輕笑着,就極美。
「叔叔阿姨新年好。」
陸媽媽知道兒子跟小江分手了,這時候突然撞見,還有點詫異:「啊,好好,你也新年好。」
陸媽媽接過陸霆手裏的東西,示意兩人好好聊聊,就拉着陸爸爸先上樓了。
陸霆看着許久未見的江輕語,穿着打扮還是一如既往的時尚,應該是日子過得不錯,想來朱嘉偉雖然不堪託付,但在物質上也不會為難她的。
「有事嗎?」
聽着陸霆明顯疏離的語氣,江輕語心裏微微抽痛,抿着嘴,手指在身側不停捻動。
「我……我打你電話打不通,就來這找你了,你是……換電話了嗎?」
「嗯。」陸霆看到她的小動作,知道這是緊張了。
想想都覺得可笑,他們彼此熟悉到了解對方每一個動作,即便許久不見,依然會一眼識破。
「我媽媽問起我們兩個的事,我怕……怕她承受不住,你知道她一直把你當成半個兒子的……」
江輕語說的小心翼翼,怕哪句話刺激到陸霆,看他沒有什麼反應才繼續往下說。
「我沒告訴媽媽咱們分手的事,快過年了,媽媽想見見你。」
陸霆沉默着,兩人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再見面沒有分外眼紅已經是成年人之間心照不宣的體面,即便自己不去也無可厚非。
「阿姨情況怎麼樣?」
江輕語搖搖頭:「不是很好,媽媽以前身體就差,這麼長時間的化療一直在透支她的身體,我這次回來看她的精神就遠不如從前了。」
陸霆抬手看看表,看着她有些脆弱的樣子,終究是妥協了:「明天上午我會去的。」
江輕語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個請求可能會強人所難,但是陸霆答應了,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謝謝,陸霆我……「
「好了,回去吧,明天放心我不會故意提起那些事的。」
陸霆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看了她一眼,轉身上樓。
江輕語站在樓下,洋洋灑灑的白雪落了滿身,輕呼一口氣,還是離開了,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會再有可能了。
第二天上午,陸霆來到醫院,滿是消毒水的味道,皺了皺鼻子,在門外看到江輕語給母親削蘋果,笑的淺淡溫柔。
推開門進去,把果籃放在床頭櫃,就聽見江母笑呵呵的招呼:「小陸來啦,外邊冷不冷?輕語說你工作忙剛回來,這一年可累壞了。」
江輕語挎上他的胳膊,故作親昵地靠在他肩膀上,陸霆微微僵了一下,笑着回道:「您身體還好吧?」
「好好好,快坐下。」江母看着二人郎才女貌,笑得合不攏嘴。
陸霆趁着拉凳子,從江輕語懷裏抽出胳膊。
「要我說你倆年紀也都到了,該結婚了,輕語總說不着急。」江母瞪了一眼女兒,笑着跟陸霆說:「我說小陸年紀也不小了,你們不着急人家家裏肯定要念叨的,趁早辦了,我也能看着你們過兩天好日子。」
江輕語見陸霆不搭話,只好自己上前抱着媽媽撒嬌:「哎呀人家這不是還想多在你身邊做幾年小姑娘嘛,嫁了人可就是別人家的兒媳婦了。」
江母點着女兒的鼻子:「嫁了人也是我閨女,你也替小陸考慮考慮,都該成家了。」
江母不知道兩人的事,但是江輕語心裏清楚,這個時候提起婚事,兩人都覺得尷尬,偏偏江母滔滔不絕。
陸霆看老人靠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頭髮比上次見面白了很多,一時間也不忍心拂拗老人的心意,索性陪着閒聊,說什麼都仔細傾聽。
江輕語看着陸霆耐心細緻的樣子,突然想到朱嘉偉對自己的態度,這些天越來越敷衍,有時候夜不歸宿,多問一句就用錢來堵她的嘴。
江輕語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自己選擇了物質生活,但是有了錢之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盡人意。
朱嘉偉的溫柔浮於表面,兩人除了在床上,工作上,其他時間能交談的話題少之又少,朱嘉偉沒興趣聽她說一些家長里短,她也不想聽他聊什麼證券股票。
陸霆陪江母聊了很久,時不時掖掖被角,捏捏胳膊,江母越看越滿意,小伙子有力,工作也好,人長得又帥,難得的是兩人相處多年,老實肯干,是個難得優秀的年輕人。
陸霆隱蔽的看看手錶,江輕語注意到了,就上前岔開話題:「媽媽,你該吃藥了,也好好歇歇,陸霆又不是不來了。」
「行吧。」江母拉着陸霆的手殷殷叮囑:「好好照顧身體,有空來陪阿姨說說話。」
「您放心吧。」陸霆點頭應下,跟江輕語一起扶着江母坐起來。
看着母親吃了藥睡下,江輕語跟他輕輕走出病房。
「今天,謝謝你,陪我媽媽說了這麼多話。」
「沒事,應該的,老人上了年紀都這樣,我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