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地跟着大姐回到寢室,看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大姐,雲兮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只默默地陪着她。
小喜和小福兩個看到自家主子這種樣子很有眼色的沒有跟進去,就連其他宮女們想進去伺候也被她們攔了下來。因此現在寢室里就只有雲兮姐妹兩個。
「兮兒,可覺得大姐變了?」兩人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雲舒突然幽幽地問了一句。
雲兮定定的看了大姐一眼,搖了搖頭,「大姐這樣很好。」
雲舒聽了妹妹的話無奈的笑了笑,沒有接話。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對方的一切都熟悉的很。有時候即使什麼都不說,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也可以知道對方的想法。
又是一陣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雲舒才又說了一句,「我也知道這樣做是對的,可我就是心裏難受。是不是進了宮就一定要隱藏起本心?兮兒,我……」
雲兮伸手用帕子輕輕地捂住了大姐的嘴,搖了搖頭。
「大姐,你能明白就好,也不枉全家人對你的擔心。」雲兮看着大姐那有些迷茫又有些難過的眼神,頓了頓,有些話還是要說的。「大姐,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道路要走。這條路是平坦的,還是坎坷的,沒有人知道。只是,無論前方的路是怎樣的,都要堅定地走下去。這就是人生。」
「人活一世,經歷的事情也不盡相同。有的人隨遇而安,有的人則汲汲營營,還有的人受盡苦楚……無論是哪種人,最終的目的無非是活的更好。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對活得好的定義也不同。就像櫻梅閣里的你們三位小主,你追求的是與喜歡的人在一起就好。其他的都不在乎;那位石才人追求的是高人一等,處處顯示自己的高人一等;而那位昀常在,我們沒有看過她為人處世的方式。只片面的看到了她受了欺負就斷定她是弱者,是應當被人同情保護的未免太過武斷。也許。她也只是用了些手段想往上爬呢。」
「我們都只是普通人,要做的也只是保護好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其他的,我們就是想管也不一定能管的了。」
雲兮說了這些沒有在繼續往下說,有些話不用講的太明白,對方也一定會懂。
就比如剛剛看到的事,大姐若真的管了。勢必會引起石才人的不滿。大姐現在的位份高於她,她或許不會說什麼,可是難保以後人家不會得寵。若是哪天人家得了寵勢,位份上超過了大姐。那就是人家報復,大姐也得生受着。
再者,就算她沒有得寵,位份沒有超過大姐,可是若對方是個有心計的。暗地裏使些手段,那也是防不勝防的。
而且,誰又能保證今日那受欺負的昀常在是真的懦弱膽小,還是只是在扮柔弱,以獲得大姐的同情。讓大姐替她出頭?若真是那樣的話,那大姐豈不是傻乎乎的做了別人的槍手?
雲舒又何嘗不明白這些,只是她本就是一個善良到有些聖母的性格,讓她突然間轉變確實是有些為難。
可是,她也知道,在這深宮內院,自己的這種性格是非常危險的。
自己若是因此有個什麼,自己倒還無所謂,可是家裏的爹娘兄弟姐妹不知道會怎樣難過!
即使是為了不讓家人難過,也不能讓自己出事。所以,一些跟自己沒關係的閒事能不管就不管,免得惹禍上身!
雲舒想明白了這點也不再沮喪了,終於露出了一個笑臉。
其實雲兮還真沒猜錯,那昀常在確實是故意示弱。
她本是一個外放的小官的女兒,家裏沒什麼勢力,在這宮裏也沒個照應,處處受人欺負,就連摘個梅花都有人敢直接從自己手中搶走!
正在她心中惱怒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雲舒的到來,計上心頭。她馬上換上了一副受氣包的樣子,任憑石才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一點也不反抗,很經典的一個受盡欺負的小可憐的模樣。
可是,令她氣結的是,雲舒居然可以視而不見,轉身就走,令她的計劃泡湯,心裏也恨上了雲舒,發誓等她哪天得了勢一定要這兩人百倍千倍的還回來!
不是說這位林貴人心地非常善良嗎?那怎麼見到自己受欺負卻不管?
昀常在糊塗了,難道是自己探聽到的信息有誤?
一直站在昀常在對面得意洋洋的看着手裏的梅花的石才人無意中看到對方那突然有些猙獰而後又變得遺憾的表情,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轉頭往花園口那裏看去,正好看到了轉身離去的雲舒和雲兮等人。
能夠進宮的人有哪個是真的傻的?看到離去的雲舒,石才人若是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的話,那她在這宮裏也就活不長了。
看到這些,石才人再回過頭來看了眼昀常在,一臉的不屑道:「如意算盤落空了吧!」
說完看也不看一眼依舊兀自跪在原地沒什麼反應的昀常在轉身也回了自己的寢室。同時在她心裏也多了一個心眼,這昀常在不可小視,林貴人也要多交好才是。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今天正好是新晉宮嬪給皇后娘娘正式開始請安的日子。皇后娘娘今日特意叫了雲兮也在一旁伺候着,為的就是讓她能看看雲舒。雲兮當然明白皇后娘娘的心意,心中無限感激。
其實,皇后娘娘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讓雲兮好好看看淑妃的嘴臉。她料定今天淑妃一定會給這些新晉的妃嬪們一個下馬威,正好可以讓雲兮看個清楚,以免哪天她會被淑妃給收買了,對自己母子不利。
其實,在皇后的心裏,無論皇帝保證的再好,她都不能對雲兮全然的信任。畢竟一個才只認識不久的人,說將自己母子的性命都交給她就交給她。任誰都會小心吧。
所以,皇后雖因為皇帝和周晉的原因對雲兮也很是喜歡,卻仍是沒有全然信任。仍在處於觀望時期。等到確定雲兮真的是可以信任的後再交心也不遲。
不得不說,對於這點。雲兮與皇后抱持的是一樣的心態。因為雲兮也同樣沒有完全的信任皇帝和皇后,跟皇后一樣還在觀望。
不過相比皇后來說,雲兮對於皇帝和皇后的信任就有些微不足道了。畢竟雲兮來皇宮就是為了救人的,只要任務完成就好了,至於自己是否信任對方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四更剛過,就有宮嬪陸陸續續的到了。
先到的自然是這次選秀剛進來的秀女們,之後那些早就在宮中多年的妃嬪才到。
雲兮在未進門的時候悄眼打量了一下大姐今天的裝扮。
只見她今天梳的是宮中最普通不過的如意高寰髻。斜插一支翠綠色樹葉形玉簪,髻後又別了一支小小的鎏金嵌玉花鈿,簡單大方。身上穿了一件玫紅流彩暗紋雲錦宮裝,顏色喜慶也不很出挑。
看了這副打扮的雲舒。不僅雲兮暗暗點頭,就連剛剛在門口瞥了一眼的皇后娘娘都是眼露讚賞。
這次新進宮的秀女里,總共就一位小儀和兩位貴人,其他普遍位份都不高。雲舒這貴人的身份已經是很惹眼了,再若是打扮的出挑華麗。豈不是更加惹了眾人的側目!更何況今日這種場合,後/宮裏除了皇后娘娘這位最高領導人之外,位份最高也是除皇后娘娘之外最受寵的淑妃也在,若是一個不小心奪了她的光彩可不好。還是儘量不引人注目,越是低調謙卑越好!
雲兮趁着沒人注意悄悄沖自家大姐笑了一下。表示她做的很好。
待皇后娘娘在一眾宮女嬤嬤們的簇擁下坐定後,眾人忙齊齊跪下行禮,口中齊聲喊道:「皇后娘娘萬安!」
皇后頭戴雙鳳翊龍鳳冠,身穿真紅大袖繡翟紋和小輪花霞帔,紅羅長裙,織金龍鳳文褙子,氣度雍容沉靜。
皇后微微笑着說道:「妹妹們來的好早,都平身吧。」
皇后娘娘身邊的管事大太監江順引着一眾新晉宮嬪向皇后娘娘行跪拜大禮,皇后娘娘受了禮,又吩咐內監賞了禮物,眾人收了忙忙的謝恩。
江順又引着眾人向皇后娘娘右手邊第一位說道:「眾小主參見淑妃娘娘。」
淑妃是目前宮中除皇后外位份最高的妃嬪,只見她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說不出的嫵媚凌厲。淑妃的衣飾華貴程度只在皇后娘娘之下,體態微微有些豐腴,肌若凝雪,面若梨花瑩潤,纖細的手仿若青蔥。一頭黑亮的青絲梳成華麗的縷鹿髻,配以紅珍珠簪釵,旁邊一支金鳳步搖,隨着她的一舉一動輕輕晃動,發出點點清脆的響聲,光彩耀目。淑妃雖年紀已有二十出頭,但保養得當,看上去還跟十七八歲一樣,嬌嫩正當時。
果然是天生麗質!
淑妃對於眾新晉宮嬪的行禮仿若未聞一般,轉頭對上座的皇后娘娘說道:「姐姐看妹妹這枚翡翠戒指如何?聽說這是今年番邦新進貢的首飾,姐姐那裏也得了幾樣呢。得空了讓妹妹瞧瞧可好?」
皇后娘娘溫和一笑,說道:「妹妹想看隨時都行,還是先讓妹妹們起來吧。」
淑妃這才好似注意到了下面還跪了一群人一樣,轉過頭來說道:「喲,瞧我,只顧着想看看皇后娘娘的首飾,倒忘了眾位妹妹們了,眾位可別惱我!都起來吧。」
眾人起身後忙都說着「不敢」,心裏是怎麼想的就不知道了。
雲兮看到這裏心道:這下馬威大的,還沒怎麼着呢就先讓眾人除了皇后外都得顧忌她!
淑妃輕笑了下,又道:「不知梅小儀、麗貴人與林貴人是哪三位?」
雲舒與另外兩人同時又跪下行禮,道:「臣妾小儀梅紅柳/臣妾貴人汪興蘭/臣妾貴人林雲舒,參見淑妃娘娘,娘娘吉祥!」
這汪興蘭是這次新晉秀女里唯一一個得了封號的貴人,身份在眾秀女里不免有些超然。
淑妃微微一笑,道:「都起來吧,三位妹妹果然姿貌不凡,怨不得皇上一眼就看上了呢!」說完就掩着帕子笑了兩聲。
雲兮聽到淑妃的話皺了皺眉頭,這淑妃怎的這樣不自重?這種話也是隨便說的?
雲舒三人雖心裏也與雲兮想法相似卻不敢如雲兮一般表現出來,畢竟雲兮是在皇后娘娘的身後,沒人注意,她們三人現在可是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一舉一動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怎敢輕舉妄動?
正當雲舒思考着該不該接話時,只聽麗貴人張口說道:「哪裏,皇后娘娘雍容華貴,淑妃娘娘麗質天生,豈是臣妾們能夠比得的?」
淑妃聽了這話看了麗貴人一眼就不再理她,與旁邊的妃嬪談笑。
雲兮卻有些好笑的看了這位麗貴人一眼,她難道不知道她的這句話看似是在恭維皇后娘娘與淑妃,實則卻是將兩人都得罪了?只是不知她是真不知道還是不知天高地厚,故意而為?
不知道被恭維的這兩人聽出來沒有?不過看樣子是聽出來了,麗貴人今後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雲兮憐憫的又看了麗貴人一眼,就不再理她,只低着頭站在皇后娘娘身後,時不時地觀察一下大姐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