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岳登上神戰之地的孤島,將那老者放下來,一言不發,默默的刨土,然後將這位老者放入簡陋的墓穴中,讓他面向劍門的方向。
「水長老,你腳下是土,四處是水澤,入土為安,你叫做水子安,我把你葬在水邊,你安息吧。」
鍾岳起身,看着手中的日月太極紋的令牌,遲疑一下,塞入水子安的手中,將墓穴填上。
他看向遠處,孝陰、孝晴和孝圓三位巨擘站在那裏,冷冷的向他看來,看着他將水子安埋葬。
這三位巨擘此刻也身上個個帶傷,顯然一路追擊鐘岳並不好過,畢竟這裏是神戰之地,想要平安進出幾乎沒有可能。
此刻水子安已死,這三位巨擘雖然可以趁機殺近,將鍾岳剷除,但是看鐘岳走入神戰之地居然沒有碰到任何兇險,可見他多半知道另一條生路,想要追上他,恐怕要浪費不少時間。
鍾岳輕聲道:「薪火,你上次提議將來讓他們去吃屎對嗎?」
薪火微微一怔,不解其意。
鍾岳冷漠道:「我答應了。倘若我將來得勢,我必將削盡孝芒神族所有族人△的神血,貶為牲口,一日三餐不得飽,若要吃飽,須得以屎為食。如違此誓,天誅地滅!」
他轉身,走下孤島,孤身一人走向神戰之地的最深處,消失在蒼茫的迷霧之中。
「死後也要面朝故土,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孝晴目光閃爍,低聲道:「只是,水子安真的死了麼?我們雖然見到了他的屍體,但是他有沒有死還沒有確定。我恐怕這裏面有詐,畢竟想殺一位智者。尤其是這位智者還是一位強者,實在太難了。」
他們與水子安搏殺了三日三夜,沒有任何休息,一直戰鬥,雖然看到鍾岳將水子安下葬,也感應到水子安氣息全無。更知道水子安的生機已經被他們斬斷,但還是有些不信這樣一位智者就此死了。
「我們登島看看!」
孝陰目光閃動,率先一步向那座小島走去,孝晴孝圓兩位老嫗緊緊相隨,三位巨擘一路破開飄來的殘缺神通,竭力向小島接近。
突然他們腳下的沼澤劇烈震動,只見沼澤下恐怖的神威傳來,一隻頭顱冉冉從水下升起,這顆頭顱只剩下半邊。眼瞳中神威滔天。
三位巨擘心中一驚,急忙停頓,緩緩向後退了兩步,退出那顆頭顱的感應範圍,謹慎的看着那顆腦袋。
「神魔屍首煉就的魂兵,有些難辦了。」
三位巨擘皺眉,孝陰看向孝圓,低聲道:「用你的皓月鏡照一照那座墓穴。看看他到底是死還是裝死!」
孝圓點頭,立刻催動皓月鏡。鏡光照向小島,鏡面中頓時顯露出墓穴中的情況。
三位巨擘向鏡面看去,只見水子安坐在墓穴中,身上的黑血已經乾涸,屍體變了顏色,的確是已經死了。
「既然已經死了。那就不必冒險衝撞這顆神魔屍首了。」
孝陰鬆了口氣,道:「剛才那個名叫鍾岳的小鬼,以我們三人的腳力應該可以追上他,但與這裏的神通和殘魂碰撞,恐怕就算我們殺了他。也都會遭到重創。」
孝晴老嫗笑道:「只不過是一個不足為慮的小鬼頭罷了,讓我們族的一些小輩去連雲山脈等他便是,犯不着我們為他冒險。」
孝陰點頭,三位巨擘立刻聯手退出神戰之地,向生路返回。
「劍門神使,你可以放心了,水子安已死。」
到了生路之上,孝陰身披灰袍,淡淡道:「我們親眼見到他喪命,親眼看到他被埋葬,絕不會有錯。」
生路上,那個身影躬身,笑道:「有勞三位祭祀。還有,鐘山氏鍾岳呢?」
「那個小鬼進入神戰之地,不知到何處去了。」
孝陰搖頭道:「他身上應該還有另一條生路的地圖,你沒有想到吧?你得到的地圖,只是其中一條生路,那小鬼從另一條生路上離開。」
「另一條生路?」
那個身影怔了怔,低聲道:「不可能,我在劍門中只看到一副地圖,怎麼可能還有另一條生路?」
孝陰思索道:「這就不知道了,不過看他舉步維艱,只怕另一條生路也有諸多危險,並非是一條康莊大道。我會命四方神廟的弟子前去連雲山脈等他,只要他走出神戰之地,便會送命。水子安之死不是一件小事,你須得立刻回劍門。」
那身影點頭稱是,突然道:「水子安死了,敢問三位祭祀,他身上的那些令牌何在?」
孝陰呆了呆,看向孝晴孝圓,兩位老嫗也是搖頭,低聲道:「沒有看到那些令牌。難道說,水子安半生收集的令牌,落在那個鐘山氏少年的手中?有這個可能!」
那神使身影輕輕一震,失聲道:「糟了,這小子若是帶着那些令牌回去,除掉水子安的意義就不大了!絕對不能讓這小子回到劍門!」
孝陰三人皺眉,水子安最強的就是人脈廣,這些令牌可以讓許多高手為他辦事,除掉水子安倒還罷了,若是沒有將這些令牌拿到手,那就有些糟糕了!
孝陰沉聲道:「連雲山脈另一側就是大荒,我們輕易不能過去,若是驚動了老劍神,那就凶多吉少。你是神使,你去連雲山脈,務必要將那小子留下,奪回令牌!」
那神使身影一晃而沒,消失不見。
孝圓老嫗嘆了口氣,道:「真是節外生枝,偏偏那小子知道另一條道路,被他帶着那些令牌逃了出去。我們走吧,這些小事情,便交給小輩們去辦。」
三位巨擘聯袂離去。
而在神戰之地的深處,霓虹飄蕩,霧氣翻湧,時不時有神靈的殘魂在沼澤中遊蕩。又有各種殘破的魂兵、神兵陡然間大放異彩,還有神通碰撞,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威能。
偶爾有滔天的大水奔流而過,天空中甚至還可以看到大海倒懸,群山漂浮如印,地底陡然間便會冒出一座火山大肆噴涌火力。然後消失。還有一種種圖騰所化的奇獸奔馳,猙獰兇惡。
鍾岳舉步維艱,行走在這片絕地之中,他腦中渾渾噩噩,不辨東西,好在有薪火潛心運算生路,總算沒有走錯路。否則若是錯了一步,只怕他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他的心神沉寂在巨大的悲慟之中,傷心於水子安之死。
「奇怪……」
薪火突然道:「我突然想起一事很是古怪。岳小子,你有沒有看到水子安那老小子身上的令牌?」
鍾岳神態木然,搖頭道:「不曾見到。」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薪火露出疑惑之色,道:「他的實力的確很強,元神體內的秘境可以煉成百寶鐲之類的魂兵,但是需要他臨死前自己煉製,否則他的元神體內的秘境,還是會崩塌。將他藏在秘境中的寶物統統扔出來。他的元神秘境若是崩塌的話,那些令牌應該會散落得到處都是才對……」
鍾岳呆了呆。眼神中有了一絲生色:「你的意思是?」
「這個小老頭有沒有可能詐死?」
薪火道:「也有可能是他死了,但生前的實力太強,元神秘境沒有立刻崩潰瓦解,那些令牌還藏在他的秘境之中。不過水子安這老小子,好像也沒有強到這個程度。」
鍾岳長長吸了口氣,突然間神采奕奕。堅定道:「薪火,我們回去,找到那個小島,我要再看一看水長老!」
薪火嚇了一跳,連忙道:「想要原路返回。困難程度更高,很難再找到那個島嶼。」
「無論花多長時間,都要返回那座島上!」鍾岳沉聲道。
薪火無奈,只得依他。
過了十多日,鍾岳才尋找到那座小島,費盡千辛萬苦才再次登上島嶼,島嶼上,水子安的墓穴猶在。鍾岳拜了拜,隨即法力發出,墓穴緩緩分開,露出裏面的景象,鍾岳呆了呆。
墓穴中的水子安已經不見蹤影!
墓穴是空的!
「這……」
薪火撓頭,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喃喃道:「明明我也感應到他的氣息全無,已經死翹翹了,為何墓穴是空的?以他的本事,絕不可能騙過我,難道屍體被野狼拖走了?這裏不可能存在生靈……難道是被神魔神通給化作灰燼了,也不可能,小島並沒有被毀掉……啊!我知道了!」
這朵小火苗一臉嚴肅,向鍾岳道:「這位水長老,他詐屍了!」
鍾岳卻是大大的舒了口氣,笑道:「詐屍也好,詐死也罷,咱們不用追究了。或許我們回到劍門,會再次遇到一個活蹦亂跳的水長老也說不定。」
薪火嘀咕道:「明明已經死了的,別說心跳,元神都在崩潰,怎麼可能沒死?肯定是詐屍!你在劍門遇到他,一定要砍掉他的腦袋,否則他就會吃人。這種高手屍變很兇的……」
鍾岳下了小島,走向連雲山脈方向。
神戰之地的深處,一位老者背負雙手遙遙看向鍾岳離去的方向,面色死氣沉沉。
「門主,鐘山氏身上的確有大秘密,但卻絕不會威脅到我劍門。」
這老者身後,一個受傷老人連連咳血,喘息道:「他有赤子之心,居然捨命來救我,我原本打算讓自己屍沉沼澤的,沒想到他死都背着我,害得我不得不自絕生機。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將我救回來,只怕我真的就要死了,我差點連元神都要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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