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路上充滿着各種意外,存在有好有壞,結果喜怒哀樂。
意外的發生有時莫名其妙,又或者說,不可預料。
某天剛剛高興離開家中前往某處,下一秒卻意外死於失控的馬車車輪之下。
不清楚下一刻會發生什麼,甚至不會去想。
但,有時意外卻能避免。
來自他人的,來自自己的,有意識的,無意識的,命運的枝杈走向最終歸於自己的選擇。
阿爾林與帕勞。
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歲數,他們走在了三分之二的半路上,也就是說,三分之一過去,三分之二並未到達。
在他們這個歲數,他們或許比很多人幸福,因為他們有穩定的生活,職業。
唯一的遺憾是他們沒有屬於自己的家庭。
他們出身平民。
這個世界存在着不公,又或者說,這個世界本身就不公。
有人降生在了勛貴富足家庭,有人降生在了貧困人家,有人甚至出生的那一秒便已死去。
怨天尤人改變不了現狀。
阿爾林與帕勞兩人,他們很平凡,如同王都街道隨處可見的路人。
如果說他們有何過人之處,如果說努力可以當做。
他們從一間普通的學院畢業,他們經過無數失敗方考核進王都警衛廳,從某個區域的小小治安員做起,直到如今升職至王都警衛廳當中的調查科。
在調查科里,他們的歲數不是最大的,他們的年齡不是最小的,但他們的能力是最平凡的,而他們能升職的原因來自他們十多年踏實努力的奮鬥。
如果安博芬案件沒有發生,他們或許就這樣勞勞碌碌,光有努力沒有才能,他們的人生高峰也到達了頂點。
負責調查案件之後,他們仿佛找到了一個新生的未來,壓下籌碼,賭上一切。
人生如此平凡,若有不甘不如放手一搏。
哪怕失敗,平凡的他們只是失去了未來平凡的人生。
從旅館跟蹤目標起,直至對方進入王立中央學院。
他們沒有進入,因為帕勞忽然想起,昨日的時候,洛斯林大人似乎告誡過他們,對方如果進入學院之後便不再理會。
他們只需要等待,等待對方出來。
他們沒有問為什麼,已經失敗過一次的他們沒有勇氣,又或者說,他們沒有資格提問。
疑惑放在心頭,所以他們選擇了漫長無趣的守候。
直至王都學院廣場忽然流傳出爆炸的驚人消息後,頓感不可思議的他們面面相覷。
王立中央學院對面街道的某處樹下。
「阿爾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感覺自己似乎碰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看着街道對面亂作一團的勛貴護衛,帕勞張大眼睛呆愣道。
「不知道,或許是個謠言吧。」阿爾林捂着額頭不信道。
「但是——」帕勞指着街道的某處道:「剛才流傳出消息的貌似是狼狽爬上馬車逃離的一位王國大臣。」
「我看到了。」阿爾林感覺大腦內攪成了一團,他搖了搖頭,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回去將消息匯報給王都警衛廳與洛斯林大人?」
「但是,洛斯林大人交代我們跟蹤的人怎麼辦?如果傳出的消息是真的,目標發生了意外的話——」帕勞皺眉思索道。
「你看!」
忽然,阿爾林用力拍了下帕勞的肩膀,指向學院大門叫喊道。
當一些勛貴護衛們開始突破學院大門,愈來愈多的勛貴護衛隨着這股潮流不斷湧入,場面的混亂令人咋舌。
「不論消息是不是真的,我們現在最好跟上一起進入學院裏去。」阿爾林拉住同伴,腳步有些焦急地穿過街道。
「可是,洛斯林大人不是交代我們在外等待嗎?」帕勞掙脫開阿爾林的手,望向他邊走邊道。
「當然,但那是正常情況,可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認為這件事情重要還是目標重要?」
「這個——」聽到阿爾林的問話,帕勞糾結道:「真要如此的話,不如你我分頭行動,一邊進入學院,一邊回報洛斯林大人。」
湧入進混亂吵雜的勛貴護衛突破的隊伍當中,阿爾林似乎沒有聽見帕勞的聲音,他轉頭看向他道:「你剛才在說什麼?現在再不進入的話恐怕就沒機會了。」
帕勞嘆了口氣後便緊緊跟上他的腳步。
在調查科里,他與阿爾林的關係是最好的,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
阿爾林比他年長几歲,不同於他性格的平庸軟弱,阿爾林在對人對事上往往有着他所不及的果決。
很多時候一起行動的時候,阿爾林都充當着主導的地位。
在投效洛斯林大人時候,是阿爾林找上了他,或許出於對同類的幫助,或許出於孤單,他將他拉上了這條方向未知的大船。
每個人都有他們的缺陷,而帕勞也有。他討厭現在的生活,甚至討厭現在的自己。
在他年少學院的生活當中,性格軟弱的他常常成為同齡人欺辱的對象,他沒有反抗,他在內心告訴自己,如果反抗,那麼遭受的欺辱將會更加嚴重。
又或者,他沒勇氣反抗,那番心裏話只是對自己的安慰。
從學院畢業之後,他來到了年輕人的夢想之地——王都。
他決心考核進王都警衛廳,仿佛只有在那裏他才能找尋到自己丟失的勇氣。
哪怕失敗了多少次,他一直堅持,直到成功。
但失敗的是,他沒有找到自己的勇氣,他的性格依舊未變。
……
「阿爾林,你相信來生嗎?」
血泊中,帕勞露出勉強的微笑看着身邊倒下的阿爾林道。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害死了你。」阿爾林的聲音很小,很弱,仿佛隨時停止。
帕勞看不見阿爾林的臉,因為他的臉背對着他,他已經沒有氣力將頭轉過。
跟隨着一支方向不同的勛貴護衛隊伍,看着他們與一處阻攔的學院生們僵持,看着他們談判,看着他們最後的衝突。
當他們看見學院生們被打亂,擊倒,他們以為將順利向前。
誰知,一群藏在黑袍當中的陌生人出現,他們仿佛幽靈,他們如同死神的刀鋒收割着每一個護衛的生命。
阿爾林與帕勞在王都警衛廳多年,他們見識過殺人,他們見識過死人,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肆無忌憚的單方面殺戮。
鮮血浸染大地,鮮血匯集成流。
他們心生恐懼,他們害怕自己會成為前方的一具屍體。
仿佛忘記一切,他們想到的只有逃命。
但他們沒有逃脫。
黑袍人追上了他們,他的劍冷酷無情地朝他們劈斬而過。
面對死亡,阿爾林曾大聲呼喊出自己的身份,但那個身份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對方的劍沒有留情。
「阿爾林,你知道嗎?有時候活着不如死去。」帕勞吐出口血水苦澀笑道。
「是嗎?」
好一會兒,阿爾林的聲音才緩緩傳來,仿佛能說出話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
「曾經我想過死亡,想過自殺,但我沒有死,一直,一直努力活着。因為,我想改變自己怯弱的人生,但是……我沒有成功。」
「我常常羨慕別人,因為我總覺得他們比我幸福,我想過找一個女人結婚,但是你知道嗎?曾經我喜歡的那個女人如今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妻子,當年的我沒有勇氣對她坦露自己的心跡,最後,她愛上了別人。」
「每一次的喝酒,每一次的喝醉我都會偷偷去看那個女人,我躲在角落看着她,她很幸福,或許她的選擇是對的,所以,我再也沒有結婚的打算,因為——」
「咳咳——」
帕勞用盡最後的力氣握緊拳頭,深吸着活在這個人世最後的空氣。
「因為什麼?」
好久,好久,阿爾林的聲音傳來。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聽到他的回應。
阿爾林的眼角不斷滑落着淚水,他的朋友,他的最好朋友走了。
他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好累。
黑暗逐漸吞噬一切。
悔恨,愧疚。
……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西爾忽然對着身旁的夏蘭道。
「你聽見了什麼?」夏蘭道。
西爾搖搖頭,道:「仿佛是人的慘叫聲,不過這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觀禮台上,勛貴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低聲碎語,而廣場上的學院生們更是發出不同的輕微聲響。
人一多,聲音也大,聲音大就容易影響自己的聽覺。
夏蘭閉上了眼睛,憑着對氣的感應,觀禮台上的上位劍士不久前忽然離開了兩位。
再不久,敏銳的聽覺感受到了遠方傳來的悽慘哀嚎。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大概明白了那些離開的上位劍士目的,他們在殺人。
這個時候,廣場的一部分鮮血旗幟成員開始撤出,有所發覺的人立刻告知於身邊同伴,當消息傳開,議論聲逐漸增大。
祭典台前,那位消失的鮮血旗幟結社代表,提爾蘭特重新出現在了台上。
「所有結社的同胞們,解除廣場的包圍,全員扣押勛貴大臣們前往學院綜合樓館!」
「我們的戰鬥,即將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