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而夏蘭很想知道她的故事是否與斯艾爾有關。
留給他的時間已然不多,他不可能一直被動的守株待兔,若想儘快弄清心中的猜想,他必須主動出擊,無論對錯與否。
漂亮的女人總是容易招惹是非,尤其是獨居寂寞的女人,可奇怪的是他從未聽聞豪宅內的女人遭遇過不軌之徒的騷擾,雖說聖柏蘭區一向治安良好,盜竊行兇之類的案件鮮有發生,但他始終不相信沒有人打過對方的主意。
根據他在市政廳民政部門獲得的資料顯示,這棟豪宅原屬於一個富商,後來因生意破產,豪宅被迫拍賣,新月啟明歷1125年由一個名不經傳的人士拍下,神秘女人正是那時候搬入豪宅,而豪宅真正的主人卻一直不見蹤影。夏蘭曾試着找過這個人的下落,很可惜結果無疾而終,
整整十二年的時間,豪宅內的女人都過着與世無爭的平靜生活,從鄰里拜訪中的了解,她似乎不善言辭,只習慣微笑傾聽,她的微笑很乾淨,溫暖,配上她病弱的外表總是容易惹人心疼憐愛,所以即便她很少和鄰里交際,可不妨礙鄰里對她的友好印象。
她喜歡看書,天氣晴朗的午後,她都會躺在院子裏樹蔭下的搖椅上認真看上一兩個小時的書籍,有時候不知道她究竟是喜歡看書,還是喜歡午後陽光傾灑在身上的舒適感覺。
她叫紫羅蘭,這是她對外透露的名字,確切來說,這不是名字,純粹像是敷衍的暱稱。
她身上的謎太多,愈是深入調查,愈是容易吸引其中。
夏蘭在遠處觀察過她很多次,單從威脅角度,他可以肯定對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凡女人,常年陪伴她的保姆同樣如此。至於豪宅內部是否有隱藏的保護者尚難斷定。
所以他決定打草驚蛇。
他易容偽裝秘密去了趟綠麥街區,沒有深入,只是敲暈了一個惡棍味十足的難民帶到神秘女人的豪宅附近,待難民醒後,通過威脅與利誘的手段,他成功逼迫難民答應潛入豪宅內盜竊一番。
第二周第五日,萬籟俱寂的凌晨,當警備隊巡邏完這片街道,負責放風警戒的夏蘭渾身籠罩在黑色衣袍中,他拍了拍身旁畏畏縮縮的難民,聲音故作嘶啞地命令他立刻展開行動,最後不忘警告了他一下。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小命握在別人手裏,反抗只有死路一條,無可奈何下難民唯有老實聽命,欺軟怕硬本來便是他們這類人的性格特點。
今夜的月色很美,可再美的月色都難以掩蓋陰影下的罪惡。
難民從夏蘭口裏大致清楚了豪宅的狀況,偌大的房子裏竟然只住了兩個女人,甚至連看家守院的護衛都沒有,站在歹徒的立場,這無疑是絕佳的搶劫偷竊對象,可問題是脅迫他去豪宅內盜竊的夏蘭為何自己不親自動手?想想都知道其中必有蹊蹺。
豪宅外有一圈高餘三米的圍牆,牆面光滑,攀爬不易,正常人唯有藉助工具才能翻越,而大門則是通體漆黑的堅固鐵門,頂端有尖刺,即便暴力破門都需要花費很大的功夫。當然,盜賊入室行竊很少會選擇正門潛入,一般圍牆的死角才是他們通常的選擇。
藉助提前準備好的抓鈎和繩索,悄悄潛到牆角處的難民非常警惕,四周觀察了許久才有動作,掛鈎一拋,勾住牆沿,拽緊繩索試探了下穩固程度,片刻,難民順着繩索三兩步便翻入了牆內,老練的行動一看就知道曾經幹過類似的事情。
難民潛入豪宅院內遲遲都沒有動靜,待一片漂浮的雲朵遮蔽住紫月,大地陷入昏暗之際,站在遠處目力極佳的夏蘭才注意到對方正貼着牆邊躡手躡腳地開始移動,舉止間都充滿了謹慎與小心,這畫面令他不由感嘆,好一個合格的盜賊胚子,他還真是無意中找對人了。
不一會兒,難民成功來到豪宅一側的窗下,他探出腦袋看了眼窗內後立刻縮回,然後從懷裏掏出撬窗用的工具,不用十秒鐘的時間,他便打開了緊鎖的窗戶,身子順勢鑽了進去。
看到這裏,夏蘭不再無動於衷,他悄悄靠近圍牆邊緣,全力釋放出感知監視起豪宅內難民的動向。
豪宅內沒有點亮任何燈火,一些月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異常漆黑,面對陌生的環境,沒有亮光簡直寸步難行,萬一不慎碰觸到屋內擺設的東西,引發的動靜很容易驚醒屋裏的人。
所幸難民手裏有熒光石,憑藉微弱的光亮可以大致看清周圍的景象,在夏蘭的感知里,對方在豪宅內的行動彷如蝸牛緩慢,他幾乎沒有放過任何角落,似乎像在熟悉房間地形,每個地方都留下了他的足跡。
逛完整個豪宅的一樓,確定沒有危險後正準備潛入二樓的難民突然在樓梯處停了下來。
而後,他的氣息徹底消失在夏蘭的感知里。
怎麼回事?
圍牆外的夏蘭神色一凝,冥冥中他預感到難民出事了!
奇怪的是他根本沒有感知到任何危險的預兆。
事感不妙,他立即撤離,沒有半點遲疑。
第二天。
經過偽裝的夏蘭再次來到豪宅附近,他發現屋內的女人仍然和往常一樣躺在樹蔭下的搖椅安靜地看着書,仿佛對夜裏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事情的詭異程度已經超乎了夏蘭的想像,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豪宅內隱藏着莫大的危險,即便是他都不敢輕易涉入的危險。
需要放棄嗎?
夏蘭心裏自問着,他沒有太多不甘心的情緒,事不可為的情況下,有時候沒必要拿生命去冒險。
不過,他還是選擇留下來繼續監視豪宅內女人的動靜,哪怕留給他調查的時間已然不多。
……
……
「大人,以上便是他這些天在科隆的所有動向。」
巴利亞教堂內的一間靜室里,副官卡薩爾板着臉容向莫默爾詳細稟報了最近夏蘭的情況。
不知何時秘密回到科隆的莫默爾靠在椅子上,雙腳搭在面前的桌面,手中拿着一份資料漫不經心地翻閱着,聽完卡薩爾的匯報,他將手裏的資料隨意丟在桌上,臉上露出耐人尋味地笑容。
「看樣子他並非我們想像中的莽撞簡單,竟然機緣巧合地找對了調查的方向,可惜,他卻找到了一條死路……那朵花已經沉寂了十二年,這十二年裏有無數人打過她的主意,然而無一例外都成為了她的花肥。」
「需要給他一點警示嗎?」
「不必,我相信他不會輕舉妄動的。」
莫默爾擺了擺手淡然道。
「當他自以為欺瞞了所有人的眼線,誰能想到他早已成為別人眼裏注目的焦點,我需要的恰恰是他掩人耳目的作用。」
「希望他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不會憎恨我們。」
「會憎恨是好事,起碼我知道他是一個有着符合正常年齡心態的少年人,如果沒有,只能說明了某人慧眼如炬。」
「根據這兩天收集整理的情報,難民們鬧出的遊行示威事件漸漸開始偃旗息鼓,但我們有理由相信,幕後主使者正在醞釀一場更大的陰謀。」卡薩爾繼續履行自己副官的職責說道。
「聖堂使節團已經抵達德羅希琴正式與希瑟帝國高層展開談判事宜了吧?」莫默爾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
「是的,具體抵達時間是四天前。」卡薩爾如實道。
「希瑟帝國在布倫瑞克-薩魯斯一帶的動靜呢?」莫默爾又問。
「沒有動靜。」卡薩爾道。
「我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莫默爾沉默良久道。
「您是指戰爭嗎?」卡薩爾心思敏銳道。
「你相信再過不久整個大陸將會爆發一場宛如末日的戰爭浩劫嗎?」莫默爾凝視着對方肅穆道。
「種種跡象表明,未來的確很可能會爆發戰爭,但我不認為全面戰爭會在短時間內發生。」卡薩爾冷靜判斷道:「除非希瑟帝國高層集體瘋了。」
「我覺得他們已經瘋了。」莫默爾長嘆口氣道:「自新信仰戰爭後,試問你見過哪一個國家或者勢力膽敢正面用武力威脅聖堂妥協?哪怕是與聖堂一直在明暗面鬥爭的顛覆獠牙都未曾辦到過。」
「畢竟時代不同了,聖堂早已不復昔日的輝煌,作為當今埃爾德蘭最強盛的國家,希瑟帝國的確有資格與聖堂平起平坐,然而論到霸權與戰爭,兩者的區別猶如大人與孩童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因為聖堂上萬年累積的濃厚底蘊遠不是新生的希瑟帝國所能比擬。」卡薩爾娓娓而談道:「我不相信希瑟帝國的高層看不透這方面的問題,或許他們的行事貌似瘋狂,但這又何嘗不是他們的一種冒險與試探的策略?否則最後他們為何會同意與聖堂展開談判?原因無非是佔據主動榨取更多的利益罷了。當然,這些僅是我個人猜測的一面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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