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郁告了假,直言要治療雙腿,皇帝對他的「恩寵」天下皆知,沒有不允的理由。
離開輪椅這天很尋常,無非是大雪初晴,冰雪初融,耀目的金烏懸於正空,白茫茫的雪地望去極其刺眼。
絢爛的陽關透過窗,懶洋洋落在屋內,將墨景郁額頭的汗折射得分外晶亮。
楚清晚按摩結束,放下他的褲管,沒像往常一樣離開,而是扶住了他的小臂。
墨景郁露出個不解的神情。
楚清晚沖他笑了一下:「王爺要砸我招牌嗎?」
墨景郁神色微僵,置於膝上的手指蜷了蜷。
楚清晚溫聲道:「這幾日,我每次為你按摩都能感覺到你在無意識地使勁,我想,那應該是想要站起來的渴望,可你始終沒嘗試。」
「阿景,你在害怕什麼?」
害怕。
這兩個字聽起來跟所向披靡的戰神本不該有關係,可墨景郁不得不承認,楚清晚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重新站起來的場景,無一不令他心潮澎湃,可隨着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那種洶湧的念頭漸漸平息,變成了不知名的恐懼。
他的確怕,怕又是一場空歡喜。
墨景郁收攏手指,掌心攥着華貴的衣料:「晚晚,萬一……」
「沒有萬一。」楚清晚打斷他的話,清透的眸光里全是鼓勵與自信,「阿景,相信我嗎?」
墨景郁毫不猶豫:「相信。」
楚清晚加重了扶他的力道:「那我們試試,好不好?」
墨景郁沒答話。
楚清晚換了種輕鬆的語調:「堂堂戰神王爺,千軍萬馬都不懼,這裏就我們倆,失敗了我也不笑你,這還怕呀?」
墨景郁這才注意到,屋裏的下人都被楚清晚打發了,就連林予都不在。
他心口一暖,盤桓不去的懼意瞬時散了許多。
他的晚晚什麼都為他考慮好了,他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大不了再多治治就好了。
墨景郁抿抿唇,攥着的拳頭緩緩鬆開,兩手搭上了楚清晚的胳膊。
楚清晚抓緊他:「來,別怕。」
她像哄小孩,一邊說一邊帶着他,先是將兩隻腳挪到地上,而後藉助她的力,逐漸把重心轉移到兩條腿上。
過程很慢,楚清晚說得好聽,其實內心也捏了一把汗。
好在她醫術過硬,墨景郁的恢復速度出乎意料,原本至少得一年才能好的傷,縮短到了九個月。
在她手掌被汗水浸濕時,墨景郁成功站了起來。
那一瞬間,楚清晚說不上是什麼心情,想高興地嚎兩嗓子,原地蹦兩圈,又覺得自己這麼厲害,這是必然的結果。
她不是沒遇到過比墨景郁複雜的病人,他們好了,她波瀾不驚,可瞧着站起來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墨景郁,她卻激動得差點失態。
相比之下,墨景郁平靜得多。
許是反覆躁動又偃旗息鼓的念頭太過頻繁,真的到了這一刻,他更多的是坦然與感恩。
然而,垂眸對上楚清晚彎月般的雙眸,他仍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二人四目相對,明明一語不發,卻像是說了千言萬語。
好半晌,墨景郁勉強撐住身子,單手擁她入懷,腦袋埋在她頸窩,嗓音有些啞:「晚晚,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