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峰是幾座山峰組成的山脈。
它以峰為名,主要因為洞府主峰形似從天而降插入山脈的的仙劍,人們叫的時間長了,就以仙劍峰指代這座仙府了。
陳深在午夜時一腳踏入禁制。
須臾前還是淫雨霏霏,轉眼間滿月高掛,星光滿天。
山脈中的靈氣富足。
陳深低空飛去時,放眼可見外面難得一見的藥草。
難怪吸引了那麼多郎中和修士。
陳深不採藥。
他御劍踏月向仙劍峰去了。
待他到仙劍峰時,已經過了三個時辰。
這座主峰還真像一把仙劍從天而降插入大地。
山峰是劍柄,峭壁是劍身。
天上的月移到了西山上,將仙劍峰照的一半明亮,一半幽暗,明亮處如劍神寒芒,越發像一把從天而降的劍。
這麼宏偉的景觀很難見。
陳深落劍在仙劍峰劍柄出,坐在崖壁邊緣望向遠處,雲海茫茫,雲海之上是明月,再之上是陳深說不出名字的星辰。
陳深覺得這世界也怪。
有日,有月。
唯獨不見他知道的星象,讓陳深很久都摸不清他身在何方。
一陣風動,風起雲湧。
這時若有一個美人在身邊就好了。
可惜蕭梧桐這瘋娘們老給他用藥取藥,陳深這才不得不逃出來。
陳深取出酒葫蘆喝酒。
喝到高興時,餘光瞥見一人一劍一身白衣踏劍背月而來。
這白衣人影身形修長。
在划過天際時,就像仙女下凡一樣優雅,令人覺得她有風神之美。
這人很快到跟前。
她身上穿的是純白色的寬袍,長風鼓盪,讓人覺得她隨時都會乘風而去。她面上蒙着輕紗,沒有人能瞧見她的臉,卻又令人覺得她必定是天香國色,冷艷無雙。
陳深覺得她眼熟。
他就抬起酒葫蘆,「喂,來喝酒啊!」
這女子目標就是這仙劍峰,聞聽他說話,雙目如劍盯住陳深。
「咦?」
陳深忽然知道她為什麼眼熟了,這不就是他要找的雲塵子。
「仙長,我陳深。」
陳深搖了搖他手裏的酒葫蘆。
雲塵子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移劍過來,她聲音清冷,「媚娘相公?」
「是。」
陳深想不到在這兒找到了她。
雲塵子落劍在陳深所坐的平台,「你為什麼在這兒?」
陳深不答,晃了晃手裏的酒葫蘆,「喝酒啊。」
雲塵子以前跟陳深喝過酒。
她看陳深的酒葫蘆記起他,就是因為陳深喝酒給她的印象很深刻。
雲塵子解開面上輕紗,露出絕美的面龐,星眸的雙目,霧裏朦朧的春山細眉,一如三十多年前見到的一樣。
不過三十多年前的陳深對她的美色無動於衷,現在依舊無動於衷。
她接過酒葫蘆,咕嘟咕嘟喝兩口。
酒很烈。
對雲塵子的胃口。
她拿着酒葫蘆坐下,仰頭痛飲起來。
她好像要把自個兒給淹死,酒葫蘆里的酒源源不斷的倒出,她源源不斷喝下去,任酒水從腮邊滑落,落向白皙的脖子,浸濕胸前衣襟。
一陣風吹來,捲動她的衣衫,就像一朵白雲讓山風撕扯。
陳深輕嘆一聲。
他扭頭看向遠方,覺得雲塵子就像這朵白雲,想要乘風歸去,心有不甘。又像她的道號,沾染了塵土,不再飄飄蕩蕩。
許久後,她把酒葫蘆丟給陳深,讓陳深喝,問陳深怎麼怎麼開始修行的。
她當初親手鑑定過,陳深是廢靈根。
他一輩子修行不過練氣期,現在怎麼到了築基期。
縱然是雲塵子,都不免對這個問題好奇。
「在進入練氣期後,我的修行突飛猛進。」
陳深笑說他的靈根測不出深淺。
雲塵子若有所思,「你找到媚娘了?」
她當初故意不留宗門的信息,就是為了不讓陳深找到媚娘。
雲塵子了解自個兒的徒弟。
她知道媚娘放不下陳深,可陳深是個凡人,牽扯太多的話會讓她的心染塵,有礙修行。
陳深詫異,「你怎麼知道?」
雲塵子想不到這世上除了媚娘上之外,還有人會明知陳深最高練氣期,還費盡心思把他拉進修仙界。
陳深笑了笑,把酒遞給雲塵子。
雲塵子小抿一口,「媚娘很高興吧。」
陳深笑了笑,「我很高興。」
就像突然有了一個家,前所未有的安穩。
安靜一會兒。
他們看月光漸漸沉下雲海。
雲塵子記起了三十多年前見到陳深時。
她的道侶喜歡上一個凡塵女子,雲塵子氣壞了。
在雲中君逃離後,她四處找他,找不着後開始自暴自棄。
她見到陳深時,她突發奇想,既然雲中君不仁,就別怪她不義,她也找個凡人,找個細皮嫩肉,英俊不凡的小白臉。
一起相愛相殺。
然而,陳深拒絕了她,告訴她,他有娘子了。
雲塵子這才見到了媚娘,發現了她的天賦。
她還記得那時陳深和媚娘的依依不捨,讓雲塵子羨慕,繼而由氣憤變的對雲中君,還有那個女人越發怨恨。
他們本來應該那樣的!
雲塵子忽然問陳深,「你不得不把媚娘趕走時,你在想什麼?」
陳深記憶猶新。
他當時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世讀到的一句話,「一瞬間如釋重負,一瞬間心如刀割。」
雲塵子聽了默然不語,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深斟酌一番,儘量用不激怒對方的語氣說:「你和雲中君不是。」
雲塵子不回答。
霜露既降,木葉盡脫,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正適合陳深這樣的大爺灌雞湯,「你和雲中君作為道侶,建立親密關係,其實是用那個人來填補你的洞,現在他轉身而去,你感受到的是填補坑洞的東西不見了,感覺喪失了自己的一部分,因為以前被他填滿的洞現在又暴露出來了,這就是你會那麼痛苦的原因。」
陳深說完這話以後咂摸一番,覺得這話怎麼這麼彆扭。
他好像在開車,又好像沒有在開車。
薛定諤的開車。
雲塵子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她看陳深一眼後,搶過陳深手裏的酒葫蘆喝一口,「知不知道,你現在就是五十多,在我面前也就一小屁孩。這話——你安慰的挺蹩腳的。」
陳深尷尬。
這修仙界就這不好。
他明明是個大爺,可他倚老賣老的機會不多。
當然,他也有話說,活的時間長不代表透徹。
修士幾十年如一日的在山中修行,所通人事不一定比他透徹。
雲塵子拍拍陳深肩膀,「別說了。」
她問陳深,是不是媚娘來讓他來的。
陳深告訴雲塵子,媚娘想讓她回青雲宗,不用在外面飄着了。
雲塵子搖頭。
她就是不追雲中君,她也回不去了。
她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雲中君棄她如敝履,她無顏回青雲宗,她難以忍受在背後說她是那個讓雲中君拋棄的人。
雲塵子又問:「媚娘現在化神期了?」
陳深應一聲。
雲塵子更回不去了。
她三十五年追雲中君,修行緩慢,現在境界還不如徒弟。
「回不去了。」
雲塵子把酒葫蘆丟給陳深,就那麼躺在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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