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因何這麼確定?」
到目前為止,崔肇仍沒有意識到,北鄉侯到底做了什麼,才會引起楚嬴懷疑。
「你忘了,那些水匪所用的刀劍和弓矢?」
楚嬴提醒道:「如此巨大的數量,所用的鋼鐵必然不會少,剛好他卻購買了數座鐵礦洞,這是疑點一。」
「疑點二,本宮曾聽東薊知府說過,北鄉侯的麾下,有一支三千人的私軍,所以朝廷令他兼領堯山衛。」
「靠着這支軍隊,他完全可以以此為掩護,造出大量兵器,然後悄悄資助潮天盪的水匪。」
他說到這,刻意頓了下,問出一個問題:「還記得咱們先前救下的那位薛杲薛千戶嗎?」
「此人名義上,就歸北鄉侯管轄,只不過,他統領的千人所是朝廷的人馬。」
崔肇越聽越迷糊,皺了下眉:「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這裏面的貓膩可就多了。」
楚嬴看着他,似有意考較:「我們打個比方,北鄉侯若是想要造反,首先他會幹什麼?」
「首先自然是肅清內部勢力。」
崔肇想了一會,答道:「造反本來就風險極大,若是內部還不團結,那下場註定只有失敗。」
楚嬴欣慰地點點頭,打了個響指:
「這不就對了,他一邊暗中資助水匪,一邊卻又派薛杲參與剿匪,你覺得他這麼做是為什麼?」
「難道北鄉侯故意派薛千戶去送死?」崔肇一下反應過來。
「沒錯,若是本宮的這個假設成立,他這不就是在肅清內部嗎?」
楚嬴頷首道:「所以,這也是一處疑點。可見薛千戶和這位北鄉侯之間,極有可能不太對付。」
崔肇恍悟,撫掌道:「是了,這事十有八九真有可能。」
「等我們回到順城,最好立刻派人聯繫薛千戶,問清楚他和北鄉侯之前的關係。」
「正該如此,不過,北鄉侯想造反一事非同小可,只聯繫薛杲還不足以形成證據。」
楚嬴輕咳兩聲,潤了潤嗓子:「回去之後,還要把此行繳獲的部分兵器,交給王黑撻他們。」
「讓他們仔細驗證,看看其材質,是不是和我們礦洞出產的鋼鐵接近。」
「北鄉侯的礦洞,和我們的礦洞,都處於同一礦區。」
「若是材質相同,十有八九就是他在背後資助水匪,妄圖擴充勢力。」
他停頓數秒,想了想繼續說道:「還有,製作火箭除了鋼鐵,還需要大量骨膠、翎羽、木材、桐油等物。」
「回去命王琦和戚寶山他們,發動關係查一查,近期都有哪些勢力大量採購過這些東西。」
崔肇聞言點點頭,躊躇了一下,啟開嘴唇:「殿下,卑職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講?」
「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是這樣,若是我們真的收集到證據,證明北鄉侯想造反,那時我們又該怎麼辦?」
崔肇皺眉道:「畢竟,證據再多,也只是推測,他若一直不造反,我們將消息報告給朝廷,會不會被他反咬一口?」
「你想多了,你以為朝廷得到消息,還會找他對質?」
楚嬴笑了笑,一把拍在他的肩上:「放心吧,本宮既然敢調查,就有應對的方法。」
「不過,以防萬一,咱們順城的軍事防禦,也該加強了。」
「特別是,咱們東北面,和埻化縣僅一河之隔的交界處,接下來由你負責,儘量暗中構築起工事。」
楚嬴做事,向來都是雷厲風行。
尤其是在面對緊急事態的時候,就更是如此。
次日一早,一回到順城,楚嬴立刻命人將吳老道一夥秘密關押起來。
然後,他又馬不停蹄地趕到衙門,找到蘇立,將北鄉侯可能造反的事告之。
蘇立也覺得此事非同小可。
立刻按照楚嬴昨日和崔肇商量好的對策,派人一一找來當事人,當面面授機要。
不得不說,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和成長,蘇立現在處理起要事來,越來越得心應手。
不到一個上午,便把楚嬴交代的事全部辦妥。
有了這樣一個得力助手,楚嬴終於也能忙裏偷閒。
在後堂樹蔭下泡上一杯香山小葉,心安理得地當起了甩手掌柜。
他斜躺在椅子上,緩緩張開五指,眯眼透過指縫望着從樹上投下的細碎光斑。
一想到這件事一旦水落石出,就能集齊第三件功勞,心中就忍不住充滿期待。
到時候,楚皇會怎麼做呢?
真的會同意翻案嗎?
若是不能,最起碼,也該還母妃以自由吧?
可是,如果他連這點都不同意,我又該怎麼辦呢?
難不成,撕破臉造他的反?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連楚嬴自己都嚇了一跳。
老實說,儘管楚皇這十年來對待他們母子,處處不盡人意,各種冷酷無情。
但到目前為止,楚嬴還真沒想過要和他為敵。
畢竟,楚皇再不對,也給了他一塊封地,給了他出頭的希望。
他如今的想法,仍和出宮時差不多。
很單純,單純到近乎天真的地步。
就想着憑着經營封地的優異表現,獲得出楚皇的認同。
然後,穩紮穩打,靠着各種功績,一步步迫使楚皇鬆開對容妃的禁錮,最終讓其徹底重獲自由。
更甚至,允許容妃離開皇宮,與他母子團圓。
從此母子倆遠離京城是非之地,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除此之外,什麼皇圖霸業,火中取栗,一統天下老實說,楚嬴真沒有這方面的野心。
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
然而,如今靜下來思考這一切的時候,他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
如果,他立再多功勞,楚皇就是不同意還容妃自由呢?
那他又該怎麼辦?
難不成聽之任之,不管不顧?
顯然,他做不到。
他目前一切奮鬥的動力,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讓容妃脫離樊籠,母子團圓。
若是楚皇不答應,那就等於是摧毀了他的信念。
對於楚嬴這種毫無君臣理念的人來說,一旦斷絕他的希望,必然會引發他的激烈反抗。
最終會引發什麼惡劣的後果,連他自己都不敢想。
「但願這最壞的一幕不會發生否則,為了母親,就算與全天下為敵又如何?」
樹蔭下,響起一陣堅定的喃喃低語,不多時,一串腳步聲從院門口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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