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聞言,正欲開口再言,但隨即又猶豫了一下,並嘆息一口點頭道:
「好吧……此既為恩公的家事,我等皆為外人,也確是不宜相幫……」
李然聞言,也只能是跟着無奈笑了笑。
隨即,李然是轉言問道:
「仲尼,不知你準備何時動身返魯?」
孔丘聽得李然如此問,卻不由又是長嘆一聲:
「君上玩心甚重,說是好不容易出得一趟魯國,也不願輕易就走。哎……如今魯國雖是沒了內憂和外患,卻也是令其上下都懈怠了。」
李然看着孔丘,不由笑道:
「呵呵,仲尼是已然心灰意冷了呢?」
孔丘雙手一攤,搖頭道:
「哎,瞞不過恩公……丘如今,確是有了一絲退意。之前便與恩公提過,丘準備是帶上願意跟隨丘的弟子,效法恩公,周遊列國。尋找能夠一展自己才能的天地!」
李然知道,這終將是孔丘的歸屬,所以言道:
「仲尼之才,如皓月之明,雖身處昏暗之中,卻終有復明之時!只是,周遊列國,不免是要舟車勞動,而且一路之上恐是艱辛不絕。仲尼還需得好生保重!」
孔丘拱手笑道:
「丘少也賤,多能鄙事,是以如今這身子倒還算得硬朗,再拼個十年,當是無礙啊!」
隨後二人又是如此這般的閒聊了一會,孔丘這才告辭而去。而魯侯在成周,又是呆了兩個多月才回國。
至此,周室的朝聘之會就此落下帷幕。此次朝聘之會,乃是周王室許久不曾有過的榮光。
周王匄自是對此感到十分高興,對李然也是愈發的依賴。
單旗在此期間,也並沒有任何動作,反倒是好似在那隱忍着,對李然也是毫不生分。
成周也就此是逐漸恢復了平靜。
這天,范蠡是突然帶來了齊國方面的消息。
齊國太子荼繼位後,僅僅數月,田乞便是夥同鮑牧發動了政變,高張在這場政變中身亡,國夏則是出奔在外。
齊國的兩大卿族被徹底清洗,太子荼失去了依靠,被迫流放,而後又被秘密處死!
公子陽生被田乞扶上齊國國君的位置。憑藉着暗行眾的殘餘勢力,田乞在這場政治鬥爭中獲得了全面的勝利。
李然得知這些消息,不由的長嘆一聲。
范蠡問道:
「先生是在為太子荼而趕到惋惜嗎?」
李然說道:
「哎……昔日我等皆是受過太子荼恩惠,我自是希望他能夠在齊國有所作為的。但奈何暗行眾在齊國已經盤踞日久,而且田乞在齊國一直在邀買人心,太子荼又太過年輕,難免不會落入其設下的圈套中。」
「如今,齊國已徹底落入田氏的掌控之中,田氏在齊國也再無敵手了!」
范蠡亦是不免有些焦慮的問道:
「難道……就沒有制衡田乞的辦法了嗎?」
李然嘆息言道:
「如今……也唯有是仰仗晉國的趙鞅,才能壓得住田乞了!」
范蠡說道:
「那趙鞅是否能夠承得如此的重任呢?」
李然思索一陣,說道:
「趙鞅以擁君而立世,而田乞乃是以亂齊為勢!此二人勢同水火,絕無相容之理。」
「但至於究竟誰能夠勝出……只怕就還得看吳越之爭了!」
「吳國此戰若勝,則勢必要與晉國爭霸,如此趙鞅便要同時對付吳國和齊國,只怕是要力不從心。」
范蠡聞言,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所以先生在長卿那裏,欲用計存越,便是此理!「
李然則是頗為淡然的點了點頭:
「沒錯,如今越國乃是必敗無疑的,不過越王勾踐乃是善忍之輩,不過二十年,必可再興。屆時,吳國便無心問鼎中原,趙鞅的壓力也自然就能減輕不少。」
這時,李然又望向南方,怔怔的發了一會兒呆:
「如今,只願長卿能夠全身而退……」
范蠡則是寬慰道:
「長卿兄頗識輕重,定能全身而退。只是那伍子胥……據說此人性格剛毅且知恩義,吳國對他有恩,恐怕……他是不會這般輕易的就離開吳國的吧?!」
李然讚許的看着范蠡,因為他確是看人很準:
「是啊……伍家三代,無論是其祖父伍舉,其父伍奢,都為人剛烈。也正因如此……只怕伍家將難得善終吶!」
「也許,伍家的命運,也是早就註定了的吧!……」
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屋外有人來喚:
「先生,晉國趙將軍求見!」
原來,趙鞅也是特意來跟李然告別的。
李然立刻出門相迎,並是立刻將趙鞅給迎入堂內。
在一番寒暄過後,趙鞅便要請辭。
李然見狀,不無語重心長的與趙鞅言道:
「將軍如今責任重大,天下是否安泰,或者能太平多久,可都繫於將軍之身!」
「還望將軍勿忘昔日之言,克己復禮,以興利天下!」
趙鞅聞言,亦是恭恭敬敬的朝李然還禮道:
「鞅明白!」
李然又道:
「將軍切記,勿與吳國爭勝一時,吳國雖盛,但日後必然自敗。將軍還是要謹防齊國田乞,勿讓此等非禮之風氣蔓延!」
「還有那荀氏,如今荀躒雖亡,但畢竟荀氏如今坐擁中行故地,只恐為趙氏之後患。晉陽故地,乃趙氏之根基,此間道理,將軍亦是不可不察啊……」
趙鞅一邊虛心聽着,一邊是應諾道:
「先生良言,鞅不敢或忘!」
最後,趙鞅又是朝着李然再次行了大禮,並是說道:
「鞅若是沒有先生,決難成事!先生之大恩,鞅與趙氏沒齒難忘!若有機會,我趙氏必報先生之恩!另外,先生若是得暇,也隨時歡迎先生再來晉國!」
李然也正式給趙鞅還禮。
「將軍所言差矣!是李然應該感謝將軍才是!然畢生所求,終於是在將軍身邊得以實現,實是然之幸!……」
趙鞅有些依依不捨,李然也多少也有點傷感。
最終,趙鞅還是帶着晉侯午離開了成周,趙鞅是騎馬而行,在很遠的距離,還朝李然揮手致意。
李然也揮手回應,直到趙鞅消失在視線範圍,這才又長嘆一氣。
這其中也許有不舍,也有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