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婆媳施着禮告辭了。
徐瀅着侍棋與厲公公代為送到端禮門下。
雖然人家是上門求她來着,畢竟馮夫人地位擺在那裏。
她並不是故意為難她們,也不稀罕看她們匍伏在腳下,她一點也不缺優越感和榮耀感,哪怕馮夫人誥命再高,她也不會因為她們的低頭而多一分喜悅。只是她不想開這種先例,正因為端親王府沐恩甚重,更不能辜負皇帝一番愛護之心。
之所以會漏個話尾給她們,不過是看在她跟馮家也沒什麼深仇大恨,且馮大奶奶到底不是馮氏,前陣子她們婆媳得了皇后的斥責也就算是丟了大臉,一味地看她們傷心,倒是實在沒必要。而馮夫人若是真聰明,就該知道日後怎麼處理與她以及與徐家的關係。
馮家就此靜下來了。
馮夫人愣是沒把徐瀅透出去半分。
日子滑到八月底,崔家父子在牢裏餓脫了形,並且也老實下來之後,皇帝着大理寺下了判決。
崔渙父子因為私自開礦未遂,欽命罷職削官,至於爵位,暫且削去。崔韋因為未曾參與犯事,所以差事予以保留。
消息傳下來,崔家上下各自振奮,得知不必株連獲罪,便好比得了賞賜還要歡喜!而這個「暫且削爵」四個字,更是給了人無限期望,也就是說日後若有顯著功績,或可酌情恢復,有這個可能在,崔家哪裏還會有人敢不悔過自新?
尤其是徐冰,她如今不但不需要去當奴作妓,更是全府里唯一的「官太太」,剎時間神清氣爽,破天荒頭一遭在聞訊趕來的徐少澤面前表示一定不會再衝動行事。徐少澤因為沒曾幫上崔家什麼忙,也不好訓她什麼,也只姑妄聽之。
馮清秋怔怔在房裏坐了半晌,冷笑幾聲,返身又躺到了床上。
崔夫人哪有心思理會她們?當即掙紮下了床。去佛堂里拜過菩薩,然後又親筆寫了封自省的奏摺,着人送呈皇后。皇后瞧着欣慰,收下了。
翌日上晌。崔家父子終於回府,崔渙鐵青着臉色直接進了書房,並沒曾理會崔夫人。
丟了官又削了爵,如今統共也只有個崔韋在朝上,這一來自然有了不少變化。
首先就是崔渙與崔夫人的關係惡化。崔渙認為此次事件全是壞在崔夫人身上,因此徹底冷落了她。然後是崔嘉在馮清秋這裏也吃了閉門羹,他心知馮清秋這是對他心灰意冷,在房門外坐了一夜,翌日也搬離了正房。
崔韋成了家裏的頂樑柱,馬姨娘水漲船高,雖然有大姑奶奶頂在崔夫人這邊,她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但到底呼吸是比從前順暢了,也有心思指手劃腳起家務事來。
崔渙因為惱着崔夫人。又覺着如今這境況,哪裏還談得什麼規矩不規矩,也就對馬姨娘睜隻眼閉隻眼。
皇帝沒事兒的時候就在乾清宮跟太監打聽崔家的事,冷笑聲就沒曾停過。
端親王十指交叉抱着肚子說道:「這崔家也真夠亂的。」
皇帝斜眼睨着他:「你當初提出放他們回去,不就是打算看他們熱鬧的?」
「怎麼又怪到我頭上來了?」端親王挺直了背:「不是您自個兒說崔家世代忠心,他們家幾代老爺子都為國立過大小功績,就這麼辦了他們您心下不落忍麼?怎麼就成了臣弟想看他們熱鬧了?您這話傳到崔家耳里,日後我還好意思見他麼?」
「行了行了,那麼多廢話。」皇帝站起來,負手踱了兩圈。忽然把萬喜叫回來:「去傳宋僉事來見。」
萬喜去了。
端親王道:「傳他來做什麼?」
皇帝沒說話,拿着桌上一方印璽左看右看起來。
宋澈剛議過會,聽說皇帝傳,連忙到了乾清宮。
皇帝道:「朕記得徐鏞還沒有差事吧。你這個當妹夫的有什麼想法?」
宋澈聽他提到這個,立時想起徐瀅早前叮囑過他的,遂道:「臣不管官員調動的事,全聽皇上旨意。」
「哦。」皇帝揣手道。
哦完之後停了片刻,才拿起先前那枚印璽來說道:「徐鏞在武舉場上的表現令朕印象很深,朕看他做了皇親國戚這一年裏也十分低調謹慎。連太子也稱讚他行事有度沉穩內斂,正好崔嘉原先掌的金吾右衛如今空下來了,你去問問看他親事定了不曾?
「要是沒定,朕就派他去西北建功立業,要是定了,就留在京師掌金吾右衛算了。」
宋澈聽到這話差點沒跳起來!
讓徐鏞掌金吾右衛?
金吾右衛乃是親軍十二衛之一,乃是皇帝的親兵,這一上來就是個親軍指揮使,這就是恩寵啊!
徐鏞是他大舅子,他當然希望他能留在京師跟徐瀅相互也有個照應,起碼他有事出京的時候還有徐鏞幫着徐瀅,否則的話一提到徐瀅的娘家外人就只能想到徐少澤,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假手徐少澤去做,那對徐瀅來說就被動了!
再說建功立業什麼,這太平年間哪有什麼功業可建?就是要建功,他如今還年輕得很,將來機會還多的是!
「定了定了!」他連忙道:「都已經準備過聘了,婚期都定在冬月來着!這位子您可一定幫他留着,我這就去傳旨讓他明兒過來謝恩!」他一面說着一面一溜煙地出了宮門,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這小子!」端親王指着門口,「都要當爹了還沒個正形兒!」
可話雖這麼說着,眉眼裏卻也有顯而易見的悅色。
金吾右衛指揮使這種差事不是哪個武進士都能輕易攬得到的,這裏頭除了徐鏞自身的智慧能力,也還包含着皇帝「用人不疑」的一份真心。
宋澈到徐家把這好消息一報,正忙着打點聘禮的楊氏與徐鏞也是喜呆了!
本來以為最好的出路莫過於在京郊當個將領,這次沒想到崔家闖禍,反倒讓他撿了金吾右衛這個簍子,這自然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
徐瀅這裏得知消息,更是心裏一塊大石落了下地。
雖然說她去求端親王或者太后,徐鏞都有撈個美差的可能,但到底不如皇帝自己下旨來得有份量。
而從皇帝這個舉動里也能猜得出來,崔渙那裏坑徐鏞的事八成皇帝也是知道了個一清二楚,拖了這一個月才下旨判決,恐怕也有些琢磨徐鏞坑崔家父子弄毀佛像的事構不構得上獲罪的意思在內罷?如今既沒召徐鏞去問罪,又反而着他執掌金吾右衛,自然是權衡之下說服他自己了。
想想便就着人傳話給徐家,讓徐鏞翌日進宮先請罪再謝恩。
——————我是小劇場——————
這幾年宋澈脾氣漸好,不那麼動不動就打人,京城裏的人也開始拍他的馬屁,說他多麼英勇多麼威武,在家裏一定是說一不二的大丈夫。
宋澈初初不放在心上,聽得多了漸漸也覺得像那麼回事兒。
飯局上跟狐朋狗友聚着,他就跟人道:「不是我說,我只要回到家往那裏一躺,你嫂子立馬就湯啊茶啊熱帕子什麼的全給遞上來了。我要是嫌燙,她立馬給我呶嘴吹,我要是嫌涼,她哪怕躺下了都立馬爬起來給我去熱。還有我只要有個心裏不爽,她都立馬能跪着幫我捶腿兒,生怕我不高興……」
眾人嘖嘖聲表示嘆服。
小小獅子乖巧地安靜地喝完一碗湯,忽然大聲沖門口道:「母親!」
宋澈屁股一抖,立刻跌坐在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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