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芳華第九百零八章鵲橋祭天之後便是皇室的家宴,設在華林園的景陽殿。文師閣 m.wenshige.com受邀者都是皇帝的親戚,宴廳在景陽殿樓閣上。
剛到中午,平時很冷清的景陽殿、忽然就變得如同鬧市。絲竹管弦、歌聲悠揚,人們的談笑喧譁其中,歌舞昇平、熱鬧非凡,不斷有三五成群的宮女穿梭在走廊上,場面如在仙宮。
皇后、北宮皇后,陸續都送了禮物給張嫙,宴廳中的朱夫人看在眼裏、臉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婦人們得知朱夫人是張嫙生母,好幾個人都向她敬酒,上前攀談。
雖然大多人都不認識、而且好多人都在悄悄打量她,張嫙還有點拘束,但小虎在她身邊、她倒不覺得太尷尬。此間歡樂熱鬧的氣氛也影響了她,更兼有翩翩舞蹈、好笑的百戲表演,她整個人都生出了一種浮躁興奮的情緒。
只可惜還是沒有見到陛下,讓張嫙心底有點悵然若失。親戚們聚會、不限男女,但這次男女的宴廳是分開的,其中這邊是皇后等人主持。兩處宴廳中間隔着一道飛閣,張嫙出去漫步時、看到那道飛閣,竟忽然想到了鵲橋。
就在這時,宦官龐黑走了過來,揖禮道:「陛下召見,張婕妤請隨奴婢前來。」
張嫙心下一喜,應了一聲便跟着龐黑沿着走廊過去。
沒一會,只見阿母朱夫人跟着一個女官、也走出宴廳了。張嫙正要過去招呼,阿母竟先揖拜道:「見過婕妤。」
張嫙愣了一下,還是回禮道:「阿母。」
龐黑和那女官自覺地走到了前面,帶着她們往梯道那邊過去。三天前張嫙才見過阿母,不料短短數日、她竟覺得隱約有些陌生感了?
因為以前的朱夫人,可沒這麼好的態度!張嫙印象里,母女二人見面,阿母不是在教訓自己、便是居高臨下地命令她;張嫙雖然在大事上比較順從父母,但她平常可不怎麼怕朱夫人,幾乎每次都會頂嘴,於是母女兩人說話、經常都沒好語氣。
忽然之間變成這樣,張嫙反而不太習慣。
過了一會,朱夫人終於還是沒忍住,小聲叮囑起了張嫙。皇后挺喜歡她、應該好生與皇后相處,接着又問陛下待她如何,張嫙只說挺好。
一行人走下樓閣,此地是一處偌大的天井、四周由房屋閣樓圍成,中間有假山、水池、敞亭;草木蔥蔥鬱郁,比宮廷那邊的院落景象還要茂盛。
很快阿父也來了,大夥便一起被帶到了一間廂房內。只見陛下已經跪坐在裏面,一張臉很紅、好像喝得有點醉,正在飲茶。
三人快步上前,一起在中間的蓆子上跪伏,向秦亮行稽首之禮。
秦亮頷首道:「免禮,入座吧。」
張嫙見陛下旁邊還留着個席位,起身後想了想、猜測那裏才是自己的位置,便跪坐到了皇帝身邊。之前那晚上,她與皇帝都那麼親近了,有一陣張嫙在陛下懷裏、摟着他的脖子,整個人似乎都被撐満恨不得合二為一,現在只是坐得近一點,當然沒什麼關係。果然廂房內的幾個人都沒說話,片刻後秦亮才轉頭看了張嫙一眼,溫和地說道:「卿也飲了酒?案上放着泡茶。」
「陛下也別喝太多酒了。」張嫙輕聲勸道。平時家裏有客的時候,她表現得很文靜、不怎麼說話;不過她與皇帝有種很親近的感覺,旁邊席位上又是自己父母,此時張嫙竟然不怎麼緊張。秦亮笑道:「好,一會不再喝了。」
跪坐在一側的張布與朱夫人對視了一眼。
這時秦亮看了過去,再次開口道:「張將軍……」
張布立刻拱手道:「臣在!」
秦亮擺了擺手,好言說道:「都是自家人,無須太拘謹。」他接着微笑道,「不過我在建業時、只認識了張婕妤,好像與張將軍朱夫人還未說過話,以後多來往就好了。」
陛下似乎只是寒暄之言,但張嫙見阿父仍然很緊張,一副專心傾聽的樣子、好似每一個字都在琢磨。
張佈道:「臣自知才德有欠,今得陛下恩召,榮幸之至,惶恐之至!」
秦亮道:「卿不必自謙,只因之前朕不知卿的情況。後來才得知,張將軍與朱夫人皆是重情重義、不畏權貴之人。華妃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甚好。」
張布的臉更紅,大概是得到皇帝的讚譽、心情過於憿動的原因。
秦亮看了他一眼,又道:「難怪我與婕妤談論之間,感覺她對張將軍十分敬重。」
張布忙道:「臣不敢當!」
他嘴上這麼說,眼睛卻立刻向張嫙瞅了一眼,露出了一種眼神、不愧是親生的。
秦亮的目光移到朱夫人臉上,淡定地說道:「朱夫人亦是賢淑有德。」
朱夫人喜道:「妾能得陛下美言,真是三生有幸。」
秦亮很隨意的樣子,好像只是簡單敘述情況。他看向朱夫人稍微頷首,接着對張佈道:「朕統一南方不久,暫時還不太熟悉當地士人。江東有什麼才德兼有的人才,卿可以向朕舉薦,以免遺漏了良臣。」
張布想了想道:「臣聽說,沈瑩正奉詔為陛下辦事。沈瑩品行不錯的,只要他為陛下所用,絕非那些見風使舵之人可比。」
秦亮頓時看了張布一眼,片刻後才道:「我見過沈瑩,嗯,我知道了。」
廂房裏沉默了片刻,秦亮遂轉頭對張嫙道:「卿一會先去宴廳罷。宴會過後,我再去暉章殿與卿說話。」
張嫙立刻抬眼看了陛下一眼,欠身道:「妾遵詔。」
秦亮說罷從筵席上站了起來,張布等人立刻伏拜行禮。他們還沒說話,秦亮便道:「過幾天張將軍去尚書省一趟,暫為廣威將軍。朱夫人也封為誥命夫人。」
張布等拜道:「臣謝陛下隆恩,恭送陛下。」
秦亮離開席位,很快走出了房門。張嫙要留下來、與阿父阿母再說會話,但三人都沒繼續在廂房內逗留,隨後出門、準備在外面找個地方邊走邊談。景陽殿沒有圍牆圍成的宮院,但是此間天井確實很大,且被廊蕪、敞亭、房屋分割成了幾個區域,還是可以遊逛一下的。
張布走出房門,立刻拿寬袖輕輕揩了一下額頭、長鬆一口氣的樣子,但是他的臉色依舊挺紅、一副憿動的樣子。
他看着張嫙猶豫了一下,眼睛裏露出些許複雜的神色,最後還是拱手道:「謝婕妤美言。」
張嫙愕然,撇嘴道:「阿父真把我當外人了?」
這還是曾經讓張嫙敬畏的阿父嗎?雖然罵她最多的人、是阿母朱夫人,阿父平時不怎麼管張嫙;但張嫙在家裏最怕的人、其實是阿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心裏明白張家的大事、其實都是阿父在支撐。於是阿母教訓她的時候、她幾乎每次都要氣呼呼地頂嘴,但只要阿父出面,她一般都不敢怎麼吭聲。
「事關我們家族,還是要謝的。」張布呼出一口氣道,「現在卿為九嬪,我在晉朝剛做官、竟然就是四品將軍!晉朝已一統天下,可不比只有半壁的吳國,張家前程已是一片大好。想當初吳國那麼多人、多年爭鬥下來,誰又能想到、穩到最後的人是我與步協?」
朱夫人笑吟吟道:「皇帝好生年輕,還說我賢淑有德,這可是欽定!」
張佈道:「天子豈可只看年紀?威勢和實力在那裏,切勿有絲毫怠慢之心。」他回頭看了一眼,又沉聲道,「剛才我在御前之時,便知陛下極有才能,深得人心。」
「除了最後讓阿父做廣威將軍,陛下之言有何深意?」張嫙有點不解。
張布搖頭,好言道:「婕妤對一些事尚有些不知,我一時間也說不明白。」
不管怎樣、張嫙已經發現,即使只有一家人相處的時候,阿父阿母都變得更客氣、忽然就不再教訓她了。剛進宮的那晚上,張嫙便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世界,而今天她又再次感受到,自己興許真的長大了。
三人慢慢走了一段路,忽然見中間假山後面、遠處的廊道上有幾個人。張嫙抬頭看了一眼,立刻認出了陛下,原來他此時仍然沒有上樓。
除了陛下,張嫙還認識皇后。另外一男三女她不認識,男的身材長壯、四五十歲的樣子,長着大鬍子;看樣子不是宗室、就是皇后家的人。
朱夫人和張布也差不多、不會比張嫙認識更多的人,張布應該連皇后都不認識。
張嫙等三人站定,向遠處彎腰揖禮。皇帝和皇后頷首回應,另外的人也向這邊報以揖禮。相互的距離挺遠,除非大聲喊話、不然可能聽不清說了什麼,於是見禮之後、大家就各自繼續向前走。
此時秦亮身邊的人、確實丈人那邊的親戚,大鬍子正是王廣,令君的繼母諸葛淑也在旁邊。因為大家是偶然相遇,起初諸葛淑是與姐姐諸葛氏在一起的,所以諸葛氏也不好立刻離開,只得暫時留下來、陪幾個人說一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