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率軍撤守彭城,寧陵縣令唐清逃回睢陽城,當初唐清投降劉裕是為勢所迫、保全百姓,楊安玄沒有怪罪,溫言撫慰,賜錢十萬仍命其為寧陵縣令。
至於原虞縣縣令蘇實主動降敵,而且為劉裕招降董竣,致使襄邑淪落,楊安玄下令追拿;襄縣縣令不戰而逃,被貶官撤職;一批立功的將士和官吏得到的提升和賞賜。
歷時一個半月,楊安玄從睢陽過許昌、襄城、南陽回歸襄陽,一路視察民情,考核官吏,嘉獎清正廉潔、處治貪穢枉法;舉善旌賢,探問百姓疾苦,詢問學庠興學情況,下令「刑罰無輕重,悉皆原降」……
從樊城過江,楊安玄帶着俞飛在襄陽北碼頭登岸。江上船行如梭、檣帆如林,碼頭上勞工揮汗如雨,一船船貨物從船上扛下,從碼頭扛上,嘈雜的吆喝聲充斥耳中。
楊安玄穿着便裝,牽着馬從船上走下,碼頭上一片忙碌,沒人留意這位便裝的雍公。
看着眼前繁忙景象,楊安玄感嘆道:「襄陽城有些小了。」
轉瞬之間,楊安玄得襄陽已經十五年了。十五年間,襄陽城百姓從一萬六千戶激增至八萬餘戶,若算上學宮求學的學子、往來的流動人口,整個襄陽城人口超過五十萬。
原本的襄陽城根本容納不了這麼多人口,楊安玄在襄陽城外擴建集市、村鎮。北、東兩面為漢江所束縛,拓展的空間不大,便城南、城西興建起屋舍,連綿數十里。
辛何參照建康坊市的規劃,將襄陽城南分為十六坊,城西劃為十二坊,這才容納下襄陽新增的數十萬人口。
襄陽城西市是最為熱鬧的地方,西市一擴再擴,已經無地再擴。請示過楊安玄後,辛何在襄陽學宮東側新增南市,將西市中的書肆、勾欄、糧市、布市遷往南市,緩解西市人滿為患、擁堵不堪之急。
隨着雍軍在戰場上取得一個個勝利,看好雍公奪取天下的人越來越多,紛紛前來襄陽購宅置地,襄陽城的地價飛漲,畝地十萬錢依舊有價無市。
購地之人退而求其次,襄陽城邊的中廬、邔縣、上黃、宜城以及漢江北岸的樊城、鄧縣等地也變得炙手可熱起來,世家、商賈前來買宅落戶的絡繹不絕。
策馬入城,認識雍公的人便多了起來,不斷有百姓熱情地與楊安玄打招呼,楊安玄將馬匹交給親衛,步行前往府邸,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
世子楊愔帶着辛何、習辟疆、趙田等文武早在府門外迎接,府門前站滿了前來看熱鬧的百姓。
楊愔在父親身前拜倒,楊安玄扶起兒子,牽着楊愔的手在眾佐僚的簇擁下站在府門前向百姓們揮手示意,不知是誰率先跪倒,高聲呼道:「恭迎雍公歸來。」
雍公府前,近千人拜伏於地,齊聲高呼「恭迎雍公歸來」,整個襄陽城都為之震動。這座城池的主人回返,讓整個襄陽城一片歡聲笑語,普城同慶。
楊安玄回後宅與家人團聚,拜見母親袁氏,孔氏和陰氏帶着兒女拜見他,新媳婦司馬茂英跟在小丈夫楊愔的身邊下拜請安。
楊愔雖然成親,但年紀尚小,楊安玄讓孔苗告訴司馬茂英,等再過幾年圓房不遲,讓司馬茂英跟在孔苗身邊學着料理家務。
楊安玄見司馬茂英面帶悽惶之色,心中暗嘆,司馬茂英年僅十五歲便離開父母遠嫁襄陽,楊愔比她小三歲,還是個懵懂少年郎,還不知如何與她相處,即便孔苗對她甚好,想來司馬茂英終覺不安。
前些日子司馬德宗駕崩,司馬茂英自懂事以來便知皇室被劉裕架空,猜出大伯身死的幾分緣由,難免替自己的父母擔憂。她嫁於楊家,公公楊安玄與劉
裕征戰不休,劉裕會不會遷怒於父母。
滿腹心事,無處訴說,司馬茂英這些日憂容滿面,孔苗雖然加以寬解卻說不到要點,難解其惆悵。
楊安玄出聲寬慰道:「新婦1勿憂,劉裕短時內不會為難天子,萬一天子有事,愚定會派人相救,絕不食言。」
楊安玄威名赫赫,他說出來的話讓司馬茂英放心不少,盈盈拜倒謝道:「多謝大人。」
第二天上堂理事,一連忙了三天才將積累的案牘處理完,楊安玄對治下的情況有了較為清晰的掌握。
與劉裕爭戰的幾大戰場,因為司馬德宗身死都暫時停戰,冬季來臨,楊安玄打算到明年再行出兵,不過這一次楊安玄將突破口放在荊州江陵。
江陵郡已然收復,腹脅之憂已解;劉裕退守彭城,已是守勢;東莞郡劉道慎防守嚴密,一時難圖;檀道濟在益州佔着上風,若無兵馬支援暫時難以扭轉戰局。
司馬德宗駕崩,司馬休之等宗室子弟對劉裕恨之入骨,趙田稱司馬楚之接連對紀男城發動攻擊,司馬休之向襄陽請求增兵。
若能奪取江陵,既能解決荊州對襄陽的威脅,又能隔斷寧益與劉裕根據地的聯繫。劉裕主力被牽制在彭城、東莞一帶,光靠夏口的兵力支援江陵作用有限。
突破口便是江陵,楊安玄笑道:「天子新喪,不宜出兵,等到來年愚要率軍親征,奪取江陵城。」
從目前的形勢來看,雍公穩穩地佔着上風,堂上幾人皆知若無魏軍牽制,從北雍州、司州可調用輕騎、步卒五萬以上,要戰勝宋軍不難。
主公能奪取天下,作為佐臣的諸人自會水漲船高,辛何盤算自己最少能做個尚書,笑道:「各州郡夏糧入庫,連年豐收,糧倉儲滿,足以支應三年所需。」
楊安玄問道:「州郡人口增長如何?」
辛何道:「年前各州郡報來戶籍人口,與五年前相比,不算北雍州、北冀州、秦州等地,仍增人口六十七萬,其中四十三萬是新生孩童。」
習辟疆滿面喜色地道:「主公廣施仁德,治下百姓安居樂業,新生兒增長迅猛,此乃太平盛世興旺之兆。」
辛何笑道:「再有十至十五年,治下百姓至少能增加二百萬,其中青壯數能多增六十至八十萬,屆時主公振臂一揮,天下可定。」
楊安玄微微一笑,十至十五年,自己可不想等那麼久。劉裕已經五十五歲,若讓他老死床榻,豈不少了幾分趣味。
不過,劉裕麾下文武眾多,對其十分忠心,兵馬亦稱雄壯,與己軍相持並不遜色。
劉裕自身稱得上英明神武,軍事、政治、經濟、文化上都頗有建樹。江南土地肥沃,三吳、荊江之地是魚米之鄉,又從自己手中學去楊家犁、鍛鐵以及丹火等術,與自己之間的差距並不大。
另外,劉裕掌控建康,挾天子以令諸侯,為其加分不少,又與北魏結盟共同抗衡自己,短時間要剿滅他不太現實。
楊安玄問習辟疆道:「習公,愚命你多多收購棉花,不知情況如何?」
當初決定組建義陽棉行,楊安玄就把自己想通過棉花對江南經濟施加影響的見解告訴了王鎮惡、辛何、習辟疆等心腹,幾人都深為嘆服。
「已從江南購得棉花五十餘萬斤」,習辟疆道:「江南一帶的棉價漲至五十餘錢。另外,淮河一帶的棉花價格也漲至四十餘錢,購得一百二十餘萬斤,囤於新息、義陽、南陽等地,市面上已難見棉花出售,零散的棉花在棉農手中,都不肯輕易出售。愚估計今年的棉衣已漲至千錢,棉布的價格會超過萬錢。」
習辟疆購棉的錢糧從辛何手中支出,辛何苦着臉道:「主公,購棉花費金三千八百兩,粟米近五十萬石,明年再
這樣收購,怕是撐不下去了。」
楊安玄哈哈笑道:「辛公方才還說糧倉堆滿,足夠三年支用。辛公莫急,百姓交易以物易物,棉亦可當糧、布交易,囤棉便是囤錢,官府不妨引導、鼓勵百姓以棉易糧、易物。」
習辟疆對楊安玄高價購棉之計深為了解,此乃當年齊相管仲曾用此計對付魯國,後又用此計滅掉衡山國,炒高棉價最終是以棉侵糧,引誘江南百姓棄糧種田,通過種棉破壞田地,最終掘動劉裕根基。
「魏商亦在大力收購棉花,還在暗中求購棉種,主公可要加以限制?」習辟疆問道。
看來魏人已知棉衣禦寒的功效,楊安玄笑道:「加緊盤查,讓魏商帶牛羊戰馬來換,官府開具易物憑條,若是以錢購置則暫扣棉花,讓其用牲畜來換;至於棉種不必限制,但要嚴禁棉農前往魏境。」
習辟疆點頭記下。楊安玄又問道:「愚應允義陽棉行前往江南買地建場,讓其暗中招募百姓來雍境落戶,不知效果如何?」
辛何一皺眉,道:「過境邊卡防守甚嚴,義陽棉行稟報無法夾帶百姓北來。」
楊安玄想起商情司送給他的諜報,冷哼一聲道:「義陽棉行倒是一心只想賺錢,商情司稟報義陽棉行捐贈給宋軍四萬件棉衣,這群人倒是幫着劉裕對付起愚來了。」
習辟疆知道義陽棉行背後有楊安遠,甚至還有楊湫等人的身影,沒有做聲。
辛何怒道:「需嚴懲這些見利忘義、忘恩負義之徒。」
楊安玄道:「給義陽棉行會首去函,既然義陽棉行能給宋軍添置四萬套棉衣,便也給我軍捐上四萬套吧。」
習辟疆提醒道:「今年棉價大漲,來年種棉之人會劇增,主公要命郡縣嚴控棉田數量。」
楊安玄笑道:「堵不如疏,控制棉田數量無非是擔心糧田不足,只需郡縣能保證稅糧不減,一切自由市場調節。若是征繳的稅糧不足,唯太守、縣令是問,撤職查辦便是。」
注1:最早稱呼兒媳為「婦」;從魏晉南北朝開始,出現了「新婦」一詞,用來指稱兒媳;唐末成為「息婦」,宋時演變為「媳婦」。媳婦一詞應從新婦演變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