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循敗軍到達豫章城後,全力在左里構築防禦工事,學劉裕鄱陽湖入口遍設木柵,想切斷南下水路,阻擋晉軍追擊。一窩蟻 www.yiwoyi.com
朝廷大軍在潯陽休整了半個月,十二月十八日,劉裕率大軍進攻左里。船行湖中,狂風將船頭的旗杆吹折,青旗掉落水中,眾將士相顧失色,以為是凶兆。
劉裕朗聲笑道:「昔日覆舟山之戰,旗杆亦曾像今日被風折斷,如今旗杆又斷,肯定旗開得勝。」
劉穆之笑道:「不錯,當時愚就在主公身旁,親眼得見。」
一時間參加過覆舟山之戰的將領紛紛出聲附和,士氣高漲,劉裕趁機下令對左里發動攻擊。盧循知道已到生死關頭,率軍拼死抵抗,激戰半日,不敵,往南敗走。
左里大戰,變民軍被殺、投水溺死者超過萬人,劉裕看到水面上漂浮的屍體,大聲嘆息,下令招撫降者,寬赦那些被裹脅的百姓。
雷池、左里兩戰之後,變民軍主力幾乎喪盡,盧循在南逃的路上收羅潰兵,得四千餘人。盧循、徐道覆不敢停留,一路朝廣州逃去。
此時劉裕收到孫處從番禺送來的捷報,知道盧循的老窩番禺被奪,再難興起風浪。
馬上就要過年,身為錄尚書事的劉裕不便遠離,於是派劉藩、劉懷慎率軍追擊盧循、徐道覆,務必斬草除根。
諸事安排妥當,劉裕率軍從左里凱旋,於義熙七年正月十二日返回建康,天子派侍中袁湛、祠部尚書陰友齊等人前往勞軍。
劉裕率眾將從朱雀橋入城,袁湛代表天子敬酒三杯,兩旁觀者如牆,歡聲雷動。劉裕在百姓的歡呼聲中頻頻揮手致意,劉穆之在側旁輕聲道:「主公,經過北伐平燕、平定盧循之亂,主公已深得軍心、民心,朝堂再無反對之聲,劉毅之流再難撼動主公之位矣。」
太極殿朝覲,天子下旨,授豫章公劉裕為大將軍,原職照舊,賜班劍二十人,劉裕上表固辭。
劉裕讓劉穆之整理出北伐以及平定盧循陣亡的將士名錄,上疏天子為這些陣亡將士安葬,並派專人收斂他們的屍體,護送棺槨返鄉。
隨後,劉裕為參戰的將士請功,這一通操作下來,劉裕已經牢牢地把建康朝堂、軍心民心掌控在自己手中。
廣州已克,劉裕奏請以建威將軍褚裕之為廣州刺史、領平越中郎將、都督交廣二州諸軍事。
禇裕之,字叔度,是故太傅褚裒曾孫,侍中褚秀之三弟,琅琊王妃褚靈媛的三哥。劉裕北伐平滅燕國之後,褚家兄弟看晉室將傾,識機向劉裕表忠心。
褚家是上品門閥,向劉裕投效帶動了不少門閥士族轉換立場,讓劉裕與門閥的關係進一步得到改善,劉裕因此奏請禇裕之為廣州刺史。
…………
建康城內歡天喜地,襄陽城中更是普天同慶。
此次出兵牽制變民軍,雍州兵馬賺得盆滿缽滿,俘獲變民軍多達兩萬三千餘人,這些人多是青壯,被楊安玄充實到屯軍之中,等過上一陣時間,便會招募入伍或入籍為民。
繳獲的輜重多不勝數,糧草十二萬石,刀槍等兵器數以千計,戰船四百多艘,光從潯陽城獲得的財物折算金便多達三千五六百兩。
戰爭紅利要分享,楊安玄將潯陽所得的財物拿出四成分賞給有功的將士,雍兗各級的官吏年賞翻倍,減免百姓的兩成稅賦。
百姓手中有糧,化成了購買力,越發地吸引了各國、各地的商賈前來,襄陽繁華比起建康不遑多讓。盧循作亂,建康不寧,一直安定的襄陽城成為商賈的首選之地。
自臘月起,西市的九市內便熙熙攘攘,前來買、賣東西的人比肩繼踵,當初楊安玄設立西市特意選擇了四周有空地,除了金市外皆可向外擴建,不然的話就又要興建一處集市了。
當初沒有入市的商家後悔莫迭,如今要在西市購上一個鋪面比起以前至少貴了兩倍,還不見得有人出讓。市令袁河變得炙手可熱,時常有人宴請,想請想從他手中謀塊地皮。
隨着西市面積的擴展,楊安玄將市令的官階從七品提升到六品,袁河忙且快樂着,回想當初不勝唏噓,自己與楊刺史真是不打不相交啊。
臨近過年,西市越發熱鬧,牛車、馬匹等不得入市,人流依舊將西市內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工曹掾張綱帶着老母、妻兒以及兩個兄弟三家十九口隨着人流慢慢地向布市走去。新年將至,張綱打算給母親和妻子買件裘衣,給孩子們縫製新衣。
妻子胡氏看着四周笑容滿面的人群,感慨道:「這襄陽城比起廣固來可熱鬧了太多。」
張綱的母親顏氏對着身旁摻扶着自己的兒子道:「元規,楊刺史是位明主,你要用心報效。」
張綱來襄陽已有一年多,見聞了襄陽和雍州情形,對比南燕天壤之別。在百丈山軍械司看到了諸多新奇的軍械,特別是試驗過火藥後張綱欣喜若狂,有此利器當可掃平天下,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廣固城破,劉裕斬殺三千人泄憤,張綱身為南燕尚書郎,他的兄弟兒子也在被斬之列,老母和家中女眷要貶為奴僕。
楊安玄依諾從廣固城將張綱的家人帶回襄陽,並賜給他一棟宅院、錢十萬、粟米五百石安置家人。楊安玄的暖心舉動讓張綱感激涕零,發誓效忠。
聽到母親的話,張綱微笑道:「不勞娘親吩咐,孩兒自會盡心盡力。」
顏氏看了看擁擠的人群,道:「這西市太過熱鬧,估計去過布市你們便沒有時間再逛了。胡氏,喬氏,你們幾個女子陪老身前去布市,元規、元直、元慶你們三兄弟自去逛逛,不必陪着娘。」
隨着西市不斷擴建,原本的五十名市兵已難以滿足維持秩序所需,袁河向楊安玄請示增加市兵至三百人。
軍中每年有千餘兵丁退伍,楊安玄十分重視這些人的安置,除了賜田外,立功的分配到各縣任縣尉、驛長、亭長、游檄、關卡的令吏等職,也可到屯軍中任輕閒之職,普通士兵不願退伍亦可轉為市兵、亭卒、驛卒等差使。這些兵丁充實到基層,起到了穩固鄉里的作用。
市兵是優差,年俸百石,相當於九品官,被兵丁戲稱為「市長」;而且靠市吃市,商賈打點的財物不在少數,不少立功的兵丁寧可不要亭長、驛長的差使也要當這個「市長」。
楊安玄親至市中對西市的官吏和市兵訓話,讓他們維護好集市安全和繁榮,商賈主動相贈的財物可以收取,但若敲詐、勒索商家,一經查實便從重懲處。
楊安玄命郡縣在四門設諫箱,讓循行收集諫言和訴狀,及時查問。就有幾名西市官吏和市兵勒索財物被人舉告,被楊安玄重責四十鞭,發至梁州種地,剎住了歪風。
張綱知道市中安全不成問題,他想到書市看看是否有新刻的拓書,三弟張晃看出他的為難,笑道:「大哥有事便去,小弟想買件成衣,正好陪娘親前去布市。」
晚間,楊安玄請孔鮮一家赴宴,席間楊安玄對孔鮮問道:「鮮之兄,岳父在曲阜可好」
孔鮮笑道:「家父新收了二十多名弟子,一邊教書育人一邊撰寫《論語釋義》,來信說明年會將書稿寄來,讓愚雕版印刷。」
楊安玄笑笑,如今《儒藏》的修撰工作已步入尾聲,孔懿作為主持之人必然記錄史冊,在儒林當中一枝獨秀,稱得上光宗耀祖了。
孔懿在襄陽時曾多次與楊安玄就《論語》中的句子辨析過,對楊安玄一些新奇的看法頗為讚嘆,稱其若能安心做學,定能成為大家。
正因為這些辨析產出的火花,孔懿決定回家後寫一冊《論語釋義》,將先人、自己以及有識之士對論語的見解匯總,作為後人學讀《論語》的指導。
楊安玄提出雕版印刷,孔鮮的妻子冉氏看到商機,與孔苗將此事攬下。如今遠志齋的生意供不應求,前來求書的學子、商賈將門店都快擠爆了。
西市興建時並不熱鬧,楊安玄讓孔苗、楊湫、族人以及麾下親信儘量將空閒的土地購下,王鎮惡、孟龍符、蒯恩等人對楊安玄很是信任,都盤下了不少地皮。陰敦得知消息,以陰家的名義一口氣買下了十餘處鋪址,如今笑得合不攏嘴。
致遠齋是楊安玄送與孔鮮的產業,旁邊的數處空地則以孔苗的名義購下,書肆火爆冉氏與孔苗商量,將致遠齋旁側擴建,書肆比以前大了數倍。
為滿足市場所需,冉氏新招了百餘名工匠,將襄陽四周郡縣的工匠搜羅一空。楊安玄對參與雕版的工匠登記造冊,仍不可避免地有「盜版」出現,這年代可沒有專利權,既有利於傳播文化,楊安玄也就睜一眼閉一眼。
冉氏賺得盆滿缽滿,孔鮮沒少給家中寄錢,孔懿知道兒媳生財有道,才會發話讓兒子為自己的書雕版刻印。
「岳父所著的書會被天下讀書人奉為寶典,不愁銷路」,楊安玄笑道。
孔鮮指着楊安玄道:「此等儒雅之事被安玄說得滿嘴銅臭,罰酒一杯。」
楊安玄端起杯子,笑道:「若無滿嘴銅臭,哪得盈袖書香。」
孔鮮想了想,也端起杯子道:「是愚失言,這杯酒陪安玄共飲。」
兩人一飲而盡,楊安玄放下杯子道:「鮮之兄,可曾聽聞王別駕在潯陽得到一批財物。」
孔鮮正要舉筷夾菜,聞言放下筷子道:「愚早有耳聞,莫非是真可有什麼字畫,安玄你可要讓愚先睹為快。」
楊安玄道:「倒是有幾幅字畫,待愚得暇帶鮮之兄一起前去看看。此次找鮮之兄是另有要事。愚不是說過有錢準備建一處學宮嗎,現在時機成熟了。」
「當真」孔鮮喜上眉梢,楊安玄當初提出建學宮的設想,準備出資千金以上,仿照齊國稷下學宮,廣招天下儒士,吸納有志於學的人就學,建成後具有傳道、授業、解惑、議政、研學、爭辯、藏書等多種功能。
這個設想在弘文莊提出,得到所有人的積極響應,不過創建學宮所耗甚多,孔懿等人皆以為至少要到十年之後才有可能,沒想到現在就能實施。
楊安玄微笑道:「愚已命人前去選址,年後便可募人開工了,鮮之兄身為文學掾,可要主持此事。」
孔鮮笑道:「故所願也。建設學宮,愚捐金二十兩,共襄盛世。」
楊安玄暗笑,自打冉氏經營雕版和書店,孔鮮變得底氣十足,上次到他書房看見添了不少名家字畫。
「多謝鮮之兄」,楊安玄道:「等學宮建成之後,愚會命人勒石於學宮之前,將助學之士的姓名刻於石頭,流芳千古。」
「大善!」
「註:現在還能稱之為褚裕之,等劉裕登基,褚裕之避諱,便只能叫褚叔度了,因此史書中多以褚叔度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