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須野。
靜謐的夜空之中,唯有星光在放聲高歌。
忽然間,下方沉眠的雲海逐漸有了動靜,被某種龐然大物給攪動了起來。
呼啦!
下一瞬,一道漆黑的颶影突破了雲層的阻礙,龐大的龍身沾染着殘存的雲朵,沐浴在了星光之下。
皎潔的柔光洗刷掉了鱗片上的漆黑, 為它覆上了一層聖潔的白光。
正是深淵究極龍。
而就在上方不遠處,那座常年漂浮在那裏的神聖島嶼已經清晰可見。
此刻,深淵究極龍雙翼鼓動之間扇出爆裂的疾風,筆直的向着御狐島中心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飛去。
很快,它便在宮殿前一處五彩繽紛的花園廣場中落了下來,將爪中的夜神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白狼也從龍背之上躍下, 英氣的面龐此刻滿是冰冷之色,扭頭向着夜神空冷聲道。
「跟我來吧, 人類, 女王大人正在等候着你。」
她隨即扭頭向宮殿之中走去。
走了幾步之後,卻發現夜神空依舊站在原地,又忍不住回頭蹙眉道。
「怎麼,為何不跟上來,難道你想浪費女王大人寶貴的時間嗎?」
夜神空搖了搖頭。
「不,我只是覺得,你對待我的態度有些不對勁,或者說,好的有些過分了。」
「畢竟,就我們之前做出的事情而言,是無法被原諒的吧?」
「會這麼做,是有什麼特殊的理由嗎?」
聽到這話,白狼耳朵忽然抖了抖,冷哼了一聲,扭頭道。
「不要自作多情了, 人類。」
「這一次,是女王大人命令我不去追究你們的罪責。要感謝的話, 就去感謝她那開闊的胸襟吧。」
「是嗎?那,那位女王大人為什麼會這麼做呢?」夜神空有些好奇的問道。
白狼冷哼一聲。
「女王大人她相信,你們外界的人類與我們那須野之間,一定存在着某種誤會,如果能深入交流一番來解開這種誤會的話,那或許能找到一條能讓我們二者和諧共存的道路。」
在提及那位女王時,白狼目光中也露出了敬慕之色,不由自主的讚嘆道。
「不愧是吾等的王,這等崇高寬廣的胸懷,簡直與當年的狐神大人一模一樣......」
原來是這樣嗎?
夜神空目光中多了幾分恍然,隨即點頭道。
「我明白了,正好,我也早就想見一見這位女王了。」
「那麼,請帶路吧——」
「慢着。」
看着正要向前走去的夜神空,白狼的目光忽然多了幾分警惕,冰冷的警告道。
「人類,我事先警告你,無論如何, 都不要對我們的女王起任何的邪念。」
「女王大人她年歲尚幼,那純潔無暇的美好就像是一張等待寫就的白紙。」
「如果你膽敢在那張紙上留下任何形式的污穢, 那我絕不會放過你。你對女王做的一切,我都會加倍奉還!」
「這一點,你給我牢牢的記住了!」
夜神空輕輕嘆了口氣,承諾道。
「沒問題,我保證。」
得到對方的答覆之後,白狼這才滿意的轉過身。
「那好,跟上我。」
......
兩人沿着宮殿的走廊一路前行,一直到一扇淡金色的尊貴門扉前才停下了腳步。
白狼在門外單膝跪地,低頭恭敬道。
「吾王,您要見的人,屬下已經帶到了。」
「是嗎?」
房間中傳出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
不過,雖然聽起來有些散漫,但卻透露出一股掌權者的威嚴,讓人不敢違抗。
「那,讓他進來吧。」
「是。」
白狼恭敬的應道。
她隨即起身,將面前的門拉向一側。
下一瞬,夜神空便感到有一股悶熱的濕潤之氣鋪面而來。
待看清門後的景象時,他不由得一怔。
假山雕石間,一股股朦朧的霧氣正從水面上裊裊飄起。
大大小小的精美水池層層疊落,宛若寶石般鑲嵌在了夜景之下。
水面上漂浮着剛從花園摘下的各色嬌嫩花瓣,隨着水波蕩漾出不同的顏色。
是露天溫泉。
而在中心的那輪泉眼之中,透過飄起的霧氣,隱約能窺見一道秀麗的背影,以及隨意散亂在身側的長尾。
哐當。
不待夜神空反應過來,他身後的白狼已經關上了門。
與此同時,溫泉中的身影也開口,聲音繞過迷濛的霧氣,透出些許取笑的意味。
「怎麼,人類,看起來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是啊。」
夜神空輕嘆了口氣,坦率的承認道。
「我覺得,一般人都不會把見面的地方選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吧?」
「為什麼會覺得奇怪,在你們霓虹,這種見面的方式不是叫作坦誠相見嗎?」
溫泉中的身影輕笑道。
「本王認為,這是很符合我們這一次見面氛圍的地方。」
「那麼,遠道而來的客人啊,要先來泡一泡那須野的溫泉嗎?」
「本王保證,這會對客人的身體有很大的好處,強身健體,活血養精都不在話下——」
「免了。」
夜神空婉轉的拒絕道。
「我覺得,我們還是快點步入正題比較好。」
對此,溫泉中的身影欣然應允道。
她換了個姿勢,轉過身靠在了溫泉邊的石頭上。
「嘛,既然客人這麼要求了,那好。」
下一瞬,她的聲調驟然降低了幾度,語調中讓人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險之意。
「那麼,人類,你們來那須野的目的是什麼?」
夜神空平靜的回應道。
「因為有人在霓虹注意到了那須野靈力波動的異常,所以我來這裏確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對於夜神空的回答,對方明顯不以為然。
「意外?在你們人類眼中,我們那須野有這麼重要嗎?」
「當然沒有,比起重要而言,在霓虹大多數人眼中,這裏毫無疑問只能算是一處『威脅』,而且是極度危險的那種。如果能夠選擇的話,比起警戒,能夠直接排除才是更好的選擇。」
夜神空沉吟道。
「既然你都知道,那為什麼還——」對方有些不解。
忽然間,夜神空語調一轉,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道。
「但是,唯獨在我眼中,這裏的安危至關重要。」
「因為我的妹妹此刻就在這個那須野之中,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證她的安全。」
「嗯?你的妹妹嗎?」
聽到這,溫泉中的身影微微一愣,仿佛來了興致。
隨即抬起手臂,從水面捻起一瓣飄動的花瓣,在手裏轉動着感慨道。
「能讓你這麼牽掛,她一定是一個如花朵般可愛嬌憐的孩子吧?」
「是啊,單論可愛這一點的確讓人無法否認。」夜神空嘆了口氣道。
「只是偶爾的,會讓我感到很頭疼。」
「所以呢,你來這裏的目的,是想要帶你的妹妹離開那須野嗎?」對方繼續問道。
「沒錯,來這裏之前,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夜神空道。
「但現在,我已經改變想法了。」
他注視着溫泉中那道有些虛幻與朦朧的身影,視線變得愈發肯定,輕聲開口道。
「如果說,我如此隨便的就把它們的女王給帶走了,那霓虹與那須野之間無可避免的,將會爆發一場激烈而又殘酷的戰爭。」
「是這樣沒錯吧,彩?」
「欸?」
聽到這話,溫泉中的身影一時間忽然愣住了。
夜神空也並沒有繼續說話,而是平靜的注視着那道身影。
不知不覺間,那漂浮在空間中用來阻擋視線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了其後那張屬於夜神彩的俏臉。
此刻,那雙淡金色的雙眸滿是驚愕,驚訝的望着夜神空。
「哥哥,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一開始進入到那須野的時候。」
夜神空瞥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有限手套,開口道。
「當初,在我為了逃走而使用敵意波動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件事。」
「那時候,坐在那輛香車之中的女王,並未對我展露出哪怕一丁點的『敵意』,即便在她眼中,我的身份是前來刺殺她的刺客。」
他稍稍停頓了一下。
「不過,這也僅僅只是懷疑而已,真正讓我確認下來的,是之後發生的一件事。」
「當我在淺草神社的時候,曾經在無意間說過一句話,『我與狐神大人不熟』。」
「結果下一秒,我就被那須野的戒律警告了,理由是對狐神大人不敬。」
「它口中的不敬,是指不能拿狐神大人開玩笑,還是說,我的話違背了某個事實呢?」
「為了證明自己的想法,之後,我又嘗試過一些其它的說辭,開始逐漸縮小範圍。」
「比如說,狐神大人,不可能是我認識的人。」
「再進一步的,我的妹妹,不可能是那須野的女王。」
「而結果,我又收到了戒律的警告。」
「既然如此,那真相已經顯而易見了。」
「我的妹妹,正是那須野的女王。」
「而我的母親......」
夜神空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繼續道。
「則是那位創造了那須野的妖怪,傳說中的狐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