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裏面可有空桌」一個女子聲音傳進來,宋歆三人聽到,側頭觀看。
「有的有的,只有三位客人在內,空桌還有四張。」那店家十分恭敬。
「嗯,問問他們可願意到別家用飯,此地我們包下了」那女子說道,語氣中都是不容拒絕之意。
宋歆三人聽到,眉頭微皺,什麼人如此無禮,進來吃飯竟然還要趕走其他客人。張休陽有點不悅,便悄悄對宋歆二人說:「我們又不是沒有錢,哼,我偏偏不走,看你們能奈我何。」
宋歆也暗暗點頭,心道不知是哪家的人,這般跋扈,進來就要趕人走。
店家聽見了,就進來對着三人恭敬的笑道:「幾位,外面的那位小姐希望包下這裏,問能否三位移步其他小店?飯錢就不收了。」他知道理虧,所以特別恭敬,滿臉堆笑說着。
「我們正在吃的高興,怎麼進來就趕我們走,這是何道理?難道是怕我們付不起你飯錢?」張休陽說着,拍了一袋銅錢在桌子上。
張默陽看到師弟動怒,就拉拉他的衣袖,說道:「師弟莫要動怒,我們也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不然就讓給他們吧。」
「那不行,師兄你就是人太善良了。哪有沒吃完就趕走客人的道理,就算是將軍的女兒來了也不行。」張休陽繼續說道。
進來的那個女子見到幾人不但不走,還口出狂言,俏臉一沉走上前幾步說道:「何人如此大膽,敢口出狂言,你們可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你敢對她不敬。」
宋歆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子,氣憤地瞪着張休陽。她一身身男子獵裝打扮,腿系行藤(漢代綁腿),袖口與腰間都用細繩紮緊。腰間佩刀,背着箭壺。頭上沒有戴鐵盔,而是扎了一個頭巾,看起來英氣勃勃。
女子這種打扮常見於公候家服侍主人打獵的女子,卻不知這是哪家的。
「我們吃的好好的,你說趕就趕我們走,我就不走,你能怎樣?」張休陽與她年紀相仿,所以見到女子如此蠻橫,就故意瞪着眼和她鬥氣說道。
女子一聽張休陽是北方口音,臉色微變回嗆道:「我道是什麼無禮蠻橫之輩,原來是北方來的。這裏是孫將軍治下,容不得你蠻橫撒野。」
「北方怎麼了?北方人不能來江南了?都是大漢天下,我想去哪就去哪。孫將軍也是大漢臣子。」張休陽毫不客氣反駁道。
「你!」姑娘一指張休陽,氣的俏臉煞白。
店家見到雙方劍拔弩張,頓時慌了,連忙上來勸阻道:「幾位莫要爭執了,三位客,今日你們飯錢免了,還請去別家吧。」
「我說你這店家,怎麼驅趕客人呢?我們有錢,不是付不起。」
女子也神色稍稍緩和道:「好了,我家姑娘一會要來這裏用飯,你們在這不方便,我替你們付了飯錢,你們去別家吧。」
張休陽抱着手臂笑道:「嘿嘿,我~就~不~走,我吃完了我再要十個菜,我肚皮大,怎樣?」
張默陽說道:「好了師弟,不要再爭執了,我們走吧。」
說話時,小店外面傳來馬蹄聲,顯然是這女子口中的姑娘到了。女子面色一沉,瞪了張休陽一眼轉身出去。
過了片刻,外面傳來一個豪爽的女人聲音:「好了,四張桌子也夠我們用了。你們在院子裏支幾張桌子吧。」這聲音乾淨利落且清亮。
「可是,小姐,萬一他們圖謀不軌...」
「你說誰圖謀不軌?!」張休陽怒道。
「別爭了!」這時,那個小姐和張默陽同時開口,將兩人喝止住。
女孩不再和張休陽鬥嘴,只是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走出去。
張默陽看着張休陽直搖頭,這小子今天怎麼如此激動,以前他的脾氣可是很好的呀。宋歆也是第一次看見張休陽和別人鬥嘴,還是和一個女子。以前他找自己打架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和自己斗過嘴。
這時候,外面進來一群女子,也個個都是同樣打扮,只是還是能聞到他們身上的脂粉香氣。她們都是腰間佩刀,簇擁着一個身着獵裝和軟甲的女子進來。
宋歆幾人抬頭看過去,那女子大約十六、七歲年紀,生的十分美妙,明眸皓齒,軟甲貼身,顯得身段婀娜而健美。
剛才那個和張休陽鬥嘴的姑娘看見這幾人都盯着自己家小姐看,就喝道:「看什麼看,轉過頭去,輕薄之輩。」
幾人有些尷尬,這樣看着一個女子,確實有些不尊重。
張默陽起身,躬了一禮說道:「這位姑娘
,我師弟年幼不知規矩。和這位女士起了爭執,請莫見怪。剛才目視小姐,多有不敬,還望恕罪。」
「哼,恕罪,真的要追你的罪責,你擔得起嗎?」那名侍女見到這邊態度軟化,卻似是得了理,開口呵斥起來。
「你....」張休陽剛要反駁,宋歆拉住他,沒讓他繼續和那女子鬥嘴。
「你也不要再說了,教店家將獵的野味去烹製一下,我等吃了還要回去柴桑見哥哥呢。」她對着張默陽點了點頭,便不再理會他,徑直找了個位子坐下。看書喇
「張大哥,這個女子應該是有些來頭的,你看她穿着的軟甲,可是上等貨,應該是什麼大家士族的小姐吧」宋歆傳音給張默陽。
「我看是的,不過大家士族的小姐為何像個男子一樣,你看他們鎧甲兵器都是上等貨色,而且那女子的脾氣似乎也頗為豪爽。不像個身在閨中的柔弱小姐。」張默陽傳音道。
「我就是不服氣那樣跋扈的人,哼」張休陽傳音說,他心中還是有些氣憤。
「好了,好了,我等修道之人,脾氣不要太大,會影響心境的。」張默陽苦笑着傳音道。
幾人也沒有心情繼續聊天和吃東西了,叫來店家付了錢就要出門。
當張默陽走過那些女子的身邊時,那名身穿軟甲的小姐看見了張默陽腰間插着的玉笛,眼睛忽然一亮。「先生慢走。」
張默陽扭頭問道:「小姐可是叫在下?」
「正是,先生腰間的玉笛極為別致,先生是樂師?」
「在下並非樂師,只是喜愛音律而已。」張默陽說道。
「尋常的笛,都是以竹製成,先生這玉制的長笛,不知是何音色。」那女子很好奇。
張默陽道:「竹笛聲音清幽深沉,這玉笛除了清幽深沉,還有一些金石之聲。」
「哦?能否請先生吹奏一曲?」那女子拱了拱手說道。
「這個...」張默陽看了看屋內人頗多,這裏吹奏音樂,他感到不太舒服。
「嗯,你們兩人留下,其他人在外面等候。」
那女子頗為聰明,看出張默陽的心思。就讓其他女子都出去等候,只留了兩名親近的侍女在自己桌邊坐下。
「先生,如此可以吹奏一曲了嗎?」
「這,既然小姐盛情,默陽吹奏一曲就是了。」
他尋了一處桌前坐下,取出長笛,問道:「小姐,可有中意樂曲?」
「先生可隨意。」那女子說道。
張默陽點頭,將長笛放在嘴邊。
宋歆二人看見張默陽坐下,也在一旁坐下,準備聽默陽吹笛。
他剛剛吹出一句,那女子眼睛就是一亮,這玉簫不愧是水府獲得的寶物,聲音果然不同凡響。
而且,張默陽吹這首曲子的時候運用了自身的靈氣,令得玉簫聲音更加委婉悠長,同時玉簫的金石之聲裏面還隱隱透出一種英雄之氣。
宋歆在行尚園內聽那女子彈奏的那首《水洊至》似乎也和這首樂曲的音調類似,只是他不通音律,只是覺得好聽而已。現在聽到張默陽吹的這首曲子,也是覺得悅耳動聽,心中的煩惱似乎也放下了。宋歆閉上眼睛,任由音樂進入到自己的腦中。
「好美妙的曲子。沒想到張默陽哥哥對音律如此精通。」小玉也讚嘆了一聲。
這時候張默陽吹完了一闕,那女子跟着旋律輕輕唱起來:
「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終期。
莫不有終期。聖賢不能免,何為懷此憂?
願螭龍之駕,思想崑崙居。
思想崑崙居。見期於迂怪,志意在蓬萊。
志意在蓬萊。周孔聖徂落,會稽以墳丘。
會稽以墳丘。陶陶誰能度?君子以弗憂。
年之暮奈何,時過時來微。」
一曲終了,女子讚嘆道,「先生這玉笛,吹奏清商樂相和歌來,別有一番韻味。尋常竹笛吹奏商調,稍缺金石之氣,但這玉笛恰恰彌補了這一缺憾。
而樂曲有轉到徵調,卻是破了相和歌轉調的範例,令人意外之餘,卻有一種別樣氣勢,似乎要將商調金石之聲吞沒。先生最後又將其轉回商調,只是此次先生將商調內的金石之聲隱去了,此處實在是妙。」
張默陽詫異道:「小姐看來是個精通音律之人,能唱出此曲的詞來,還能品評音律,在下佩服。商調屬金,寓意生命之初,精氣旺盛,然徵調屬火,故令火融金為水,比喻生命無常,被無數艱險磨去了
銳氣。回到商調,而無金石之聲,寓意年老氣衰,但此時不應哀嘆,應知道生老病死都是造化萬物難逃的規律,不應悲傷,而應該泰然處之。」
「先生思想高妙。這首相和歌《精列》是曹操填詞,雖然那人多疑嗜殺,但是這詞還是寫的清雅雋永。你我雖然都是年少之人,但是將來也會垂暮終老。只是我與曹操都看到了第一層和第二層,卻看不明白這第三層的意思,先生的音樂,正好補足了詞中不足之處。不應悲傷,而應該泰然處之。先生說的很對。」
「謝小姐讚譽。」張默陽沒有多說,對於他們修道者而言,壽命可以活的很長,可是總有一天還是會老,會死。
而這種來自於對死亡的悲傷,修道者也是凡人的數倍。因為壽命長,就會更留戀,更放不下。
「小姐,一曲已畢,在下告辭了。」張默陽起身告辭。
「請教先生名諱?」女子見到張默陽三人要離開,開口問道。
「在下張默陽。」
「張默陽....」
三人出來,看到外面都是身着軟鎧的女子,他們看了一眼這些女子,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