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各懷目的,酒喝的極為暢快。
許鼎臣看着吳國俊此時的狀態,終於吐露了他的目的:
「吳伯爺,此番對戰狗韃子可有信心?」
一聽這話,吳國俊拍了拍他自己的胸脯:「有,但不多!」
「哈哈哈。」
許鼎臣伸出大拇指道:「當真是個實誠人。」
要吳國俊說什麼我全都宰了的話,只會讓他看低。
狗韃子如此耀武揚威,縱橫遼東幾十年,都沒有被剿滅,自是有他們厲害之處。
「許巡撫,能否支援兄弟一些糧草?」吳國俊指着外面道:「我得先把狗韃子趕出繁峙縣。」
「好說,好說。」
許鼎臣又給吳國俊倒了杯酒,他能主動對戰後金韃子實在是太好了。
況且這也是大明的規矩,他這種客兵來了本地作戰只會,當地自是要支撐糧食。
許鼎臣不願意讓自己麾下的心腹,死在對韃子作戰當中,他一直都想要光復山西,擊潰錘匪為己任。
所以把控繁峙縣的金礦後,對朝廷上報開礦自是虧錢的,且還希望朝廷給他麾下的人馬發放軍餉。
畢竟這些人可都是朝廷的士卒,可不是我許鼎臣個人的。
可實際上,這些毛兵皆是聽許大人的話,而不知朝廷是誰!
「你帶了多少人馬前來?」
「五千。」吳國俊伸出手指道:「但是精銳士卒不算多,不能與狗韃子打大仗。」
「好。」許鼎臣連連點頭:「吳伯爺,只要你趕跑盤踞在繁峙縣的狗韃子,我許鼎臣再送你一場大富貴。」
「什麼大富貴?」
許鼎臣見吳國俊眼睛瞪得熘圓,嘿嘿一笑:
「此事若是辦好,興許以後我就得叫吳侯爺嘍。」
「許巡撫請講。」
「錘匪,賀~今~朝!」
許鼎臣伸出大拇指往西邊一指。
「錘匪,賀今朝?」
吳國俊險些把自己舌頭咬了,一個勁的咳嗽。
許鼎臣親切的給吳國俊撫摸着後背,讓他順順氣:
「對,就是賀今朝。」
吳國俊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難道你真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還是他在故意試探我?
「咱們兩個要殺他?」
「你殺,我來給你做後勤。」
「嘶。」
吳國俊倒吸一口涼氣,許鼎臣他這是要我去死啊!
你還他媽的敢說潑天的富貴?
老子這個靖遼伯的爵位,就是靠着賀大帥才能在大明混上的。
你要我去殺他,是你腦子不清醒,還是我腦子不清醒?
只聽許鼎臣還在洗腦:
「我這個山西巡撫,只控制兩縣,要不是吳伯爺你來了,我只能控制這一個縣城。
現在朝廷的大腿斷了,你要是給朝廷接上這條大腿。
對外能擊殺賊首,對內還能擊殺賊首。
只要我們重新攻佔山西,到時候無論是錢糧,還是功勞,都是你吳侯爺的。」
吳國俊麵皮發緊,他臉上掛着尷尬的笑容。
許鼎臣這空口白牙的就想讓自己去送死,幸虧自己早與賀今朝有勾結,不上他這當。
錘匪要真有那麼好對付,至於把大小曹都給打的狼狽逃竄?
誰不知道曹文詔平定陝西諸賊立下大功,結果還不是被賀今朝給爆錘一頓,被罰去大同戍邊!
「那錘匪與後金韃子相互廝殺,已經兩敗俱傷,此時正應該主動出擊,吳伯爺,如何?」
吳國俊回過神來哈哈大笑:「許巡撫,誰不知道錘匪勢大,光憑藉我一人之力,斷然不行,還得三邊總督洪承疇那裏出力。
將來東西兩面夾擊,亦或者陳奇瑜剿滅河南等地賊寇,或者大同府那裏,四面夾擊,讓他左右不相顧,此事才能成啊!」
聽着吳國俊這個沙場悍將的話,許鼎臣恍然大悟:
「你倒是提醒了我,賀今朝光靠我山西巡撫是無法剿滅的。」
「不錯,許巡撫得聯繫四方之地,到時候我吳國俊定然幫幫場子,咱們一起出力。」
「穩妥,當真穩妥。」
許鼎臣開始想這件事的可操作性,他以前一直都想着要自己干。
畢竟是賀今朝讓自己丟掉山西大部分領土的,那就得自己親手拿回來。
現在被沙場悍將一下子就給點透了,為啥非得着手於是自己親手去報仇呢?
既然單打獨鬥打不過,那就充分發揮朝廷的長處,群毆錘匪。
這頓酒兩人喝的很是暢快。
吳國俊從許鼎臣這裏拉來了不少糧食,兩人笑呵呵的握手道別。
許鼎臣瞧着吳國俊遠去,對自己麾下心腹笑道:
「此人是個能打仗的,至少勇氣可嘉。」
吳國俊吐了下口水,開口道:「這許鼎臣到底有沒有投靠錘匪,我一直都搞不明白,他是在試探老子,還是真滴蠢!」
副總兵王鵬向後瞥了一眼:「伯爺,有沒有可能,他一心想要收復山西?」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個蠢貨?」
「那些文臣指揮咱們戰敗之事,還少嗎?」王鵬聳聳肩:「全都是自以為是的傢伙。」
「不錯。」
在這一點上,他們皆是對大明的文官深惡痛絕,畢竟一個七品知縣,都敢跟你這個總兵擺譜,不給大軍過路的提供糧草。
就在吳國俊回了營寨之後,當天夜裏,多爾袞就領着兩白旗的人匆匆撤退。
山西巡撫許鼎臣得知這個消息後,忍不住驚呼:
「靖遼伯威名如此之大,已經嚇得後金韃子連夜撤退!」
吳國俊接到消息後,並沒有立即追擊,萬一是他們的誘敵深入的計策,那也說不定。
故而率兵靠近雁門關,觀察情況,帶着幾個心腹前往太原去了。
前線自是有劉宗敏在盯着。
對外作戰的事固然重要,但對內治理同樣也重要。
百姓們支持錘匪的統治,不就是為了有安穩的生活,以及填飽肚子嗎?
夏收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這關係着許多人能夠吃飽飯。
賀今朝依舊選了一家老農的田地,下去收割了一茬麥子。
然後高舉在手中,周遭頓時一片放鞭炮的聲音。
冬冬冬,鼓聲響起。
「收麥嘍。」
一群人衝進麥田裏,儘管在大太陽的炙烤下,但收穫的心情已經大於勞累。
別看其中一半的產量得歸賀大帥,但自家小糧倉里實打實的見到了屬於自己的糧食。
去年還是河南陝西流民的百姓,今年也會擁有屬於自己的麥子,誰能不欣喜呢?
此處情景,在山西各處上演。
賀今朝戴着草帽坐在田埂上,周遭偶有笑聲傳來。
楊玉休坐在一旁,忍不住感慨道:「整個天下怕是難以有像主公這樣的樂土了。」
「這就是樂土了嗎?」賀今朝搖搖頭:
「多少過慣了苦日子,稍微滿足日常生活,便覺得已經是最好的日子了。」
楊玉休不知道賀今朝心裏的樂土是什麼樣子的!
但縱然是盛唐時節,也大抵不過如此吧?
那些世家把控着一切的生產資料,百姓能落到自己口袋裏有二三成,就已經是謝天謝地,誇耀盛世了。
如今可是五成都落入了他們的手裏,上哪去找這種好事去?
最重要是交糧的時候,還不用被踢斗,也不用把糧食弄的高高的,誰敢踢斗誰就得死!
衙役們世代吃飯的手段,直接就被主公給砍的失傳了。
不過相比於大明,主公是給他們發工資的,不像大明完全白嫖他們,所以才想發設法多搞錢,導致吏治敗壞。
「主公,這已經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楊玉休捏着手中的麥子道:
「縱然今年山西又大旱,可糧食的產量也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完全是主公一直都堅持修建水利,打造深井。」
「稍微掃聽一下陝西以及河南,多是饑民遍地。」
大明朝廷根本沒有賑濟百姓的計劃。
畢竟打仗都如此費銀子,還上哪去掏錢呢?
沒有去催促災民叫賦稅,就已經是朝廷開恩了。
楊玉休一想到這裏,就有些發笑,如此混亂,主公稍微往陝西伸出手去,必定會萬人景從。
唯一的問題,就是山西這兩年的糧食消耗巨大。
畢竟去年救援一些蒙古人,以及今年出征,都有不小的消耗。
糧倉總是填不滿!
這才是最愁人的地方。
賀今朝看着眼前麥田裏割麥子的人:「如此繁重的勞作是不是,應該有快速割麥子的工具?」
「主公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記得,有一個人操作,這麼一甩,面前的麥子全都被砍倒放在一旁。」
收割機賀今朝是不會搞。
不過一想鐮刀用了幾千年還沒有被淘汰,定然是有着極大的長處。
「沒聽說過。」
「算了。」
賀今朝擺擺手,他就不是十分擅長發明創造,將來也只能多啟迪啟迪一些聰明靈慧的孩子。
這麼多年,不少學識早就還給老師了。
「大帥。」哨騎從戰馬上跳下來,單膝跪地道:
「多爾袞連夜撤出繁峙縣,且送來了一封信,薊鎮總兵吳國俊帶着他麾下十幾個人快要到太原來了。」
楊玉休接過多爾袞的回信,直接打開看了看,然後複述給賀今朝聽。
就是為了避免狗韃子在信紙上下毒,這種事不可不防。
「乾巴巴都是些沒營養的話。」賀今朝擺擺手,扇着蒲扇:「這個朋友算是交下了,就看將來什麼時候能發揮作用。」
楊玉休對主公的話也不以為意,這種事說交個朋友,有個聯繫就行,又不是真的過命朋友。
「走吧,回太原,一會得給靖遼伯接風洗塵吶,畢竟人家是來送糧食的。」
眾人騎着戰馬慢慢返回太原城。
賀今朝在此出現意義就是穩定民心,同時太原城牆上也掛了不少女真人的腦袋。
再昭示着賀大帥又打了勝仗,你們就安心種地就行,無需擔憂什麼十年之約。
吳國俊等人自是沒有披甲,換成了常衣,騎着馬走在路上。
道路兩側多是樹木。
樹木與田壟之間有溝壑相隔,大抵是為了澆水方便。
吳國俊看着兩側農田上勞作的百姓,忍不住瞪大眼睛:
「山西沒有鬧旱災嗎?」
「天下哪裏沒有旱災呢?」一旁的武大定面無神色的說道。
「可是,可是。」
「還不是我家大帥捨得花銀子,興修水利,又花大價錢打井,所以才會有如今類似豐收的景象。」
這些手段只能把乾旱的影響降到最低,並不能完全抵消。
吳國俊覺得賀今朝一直要糧食作為交換,那他指定缺糧。
山西到處都是乾旱,指定是不產糧。
但他自從進入雁門關後,就能看得出來,錘匪的麥田裏到處都有人在收割。
這些百姓累了之後,還直起腰來,跟着一旁的人大聲吹噓自己種田種的好,指定能評上什麼獎之類的。
「可是?」
「除了糧食之外,你覺得還有什麼能拿得出手嗎?」武大定毫不客氣的指出:
「至於錢財,我家大帥俘虜了晉王、潞王,你還能出的比他們多嗎?」
武大定的話,讓吳國俊無言以對。
事實就是這麼個事實,實在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若是沒有深入到錘匪的腹地,那吳國俊還一直都活在他自己的想像當中呢。
一旁的副總兵王鵬越來越欣喜,大帥的實力越強,他越興奮。
大明到處都是兵災天災,哪有多少百姓能夠安心種地啊?
目前也就是大明南方沒有被兵災波及,但是天災也是年年發生。
咱大帥不僅打仗厲害,治理地方同樣手段不凡!
山西同樣是乾旱之地,被大帥治理的如此之好,他不奪取天下,簡直是天理難容啊!
吳國俊身邊的幾個心腹,也都是滿眼的震驚之色。
他們以為錘匪挺強的,但萬萬沒想到會如此強悍!
伯爺他還覺得將來能與賀今朝掰掰手腕,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罷了。
照這種趨勢下去,將來錘匪東征,怕是沒有人能夠阻擋他們,就能直接攻到大明京師,奪了鳥位,他自己稱帝去嘍。
武大定當真沒有給吳國俊留什麼面子,讓他認清楚眼前的事實,以免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
大帥給他機會讓他當大明的靖遼伯,他要是不好好珍惜,自是能扶持另一個靖遼伯上位。
別他媽的在自己面前擺譜。
吳國俊面對武大定的詢問,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賀今朝的實力已經這般強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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