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攻?
賀今朝在仔細看過去。
方才賀今朝不知道的是,德類格讓部下把火藥以及火油均勻的撒在被子上。
捲成一卷做實驗,結果剛剛點火,火星子就飛到護軍的鬍鬚上。
火勢迅速蔓延,整個人的臉以及粘上火油和火藥的雙手,以及部分鎧甲迅速燃燒起來。
待到德格類帶兵一幫親衛踩踏幫他滅火後,他臉上的肉都被燒熟了,再探鼻息,直接死了。
也不知道護軍是被燒死的,還是眾人齊心協力想救他,硬生生腳踏給踩死的。
德類格見實驗如此成功,便也放下心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只不過在他眼裏,死的有價值就很好。
待到火燒錘匪車營之後,後面的騎兵便迅速跟進,定能成功破營。
此時的德類格也是發了狠!
再難打的仗,他也打過。
在戰場上比狠,他可從來沒有怕過狗明軍,更不用說一幫子大明的反賊了!
你有紅夷大炮對付我的楯車,這下子我派出更加靈活的小車,讓你打不着。
隨着陣陣鼓聲,正藍旗的後金軍士卒,已經推着獨輪車開始衝鋒了。
一路上劫掠,他們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小推車,用來裝各種搶來的東西,此時聚集起來,方便的很。
用不着賀今朝派人提醒,獨眼的劉宗敏已經發現了後金軍陣前出現了異常。
「用小車衝擊咱們大車,狗韃子想要用火燒?」
劉宗敏急忙喝令一旁的傳令兵,把預備隊以及輔兵放上去,阻攔敵軍的火攻。
都都都的哨子聲在合成營內響起。
預備隊的錘匪飛快的前進。
戰事打到現在,還有沒發射過一次火炮以及火銃兵,迅速靠在戰車前頭,把槍口炮口對準衝鋒而來的後金軍狗韃子。
方才的後金軍的死兵以及巴牙喇,對錘匪合成營的陣型造成了不小的切割以及湧入。
縱然錘匪成功擋住了他們的進攻,可依然有不少戰車損毀。
此時輔兵上前推車,抓緊時間做好勾連,防止敵軍小推車的衝撞。
同樣輔兵們都緊握着鐵杴,大掃帚,用來滅火的。
就在這個時候,衝鋒的獨輪車爆發出一陣陣喊殺聲。
一百步的距離。
後金軍士卒突然就點起火來,加速勐沖。
牛錄額真舍里泉感受着火苗,炙烤他的眉毛以及盔甲,疼痛刺激着他,大吼加速衝鋒。
他身旁的披甲士卒拿着長弓來掩護舍里泉。
合成營內的虎蹲炮、佛郎機迅速開火。
打出的一陣陣散彈,掃倒了不少衝鋒而來的後金韃子。
但是對於獨輪車的破壞程度,顯然是極為輕的。
縱然正藍旗的士卒被皇太極換了個遍,沒有以前精銳。
但也能吊打大部分大明官兵,戰鬥意志也不弱。
這些人頂着滾燙的火苗炙烤,推車的死了,換一個繼續推車。
反正錘匪的火炮打出來的小石子幾乎無法毀壞這種小車。
後金軍士卒堅持不懈的把車,向着錘匪的車營殺去。
彭彭彭。
錘匪又是一連串的紅夷大炮的響聲。
但是目標小,速度更快,沒有幾個獨輪車被鉛彈打碎。
衝鋒的正藍旗士卒,不可避免的倒在炮彈之下。
放眼望去,這寬闊的戰場上到處都是屍體、殘破的楯車。
錘匪的車營前,更是堆積了密密麻麻的屍體。
德格類死死捏着馬鞭,能否攻克錘匪的車營就在此一舉了。
同樣百步後的炮兵也扛着鐵炮、銅炮對準錘匪陣營,開始點燃發炮,以此來掩護獨輪車的進攻。
石彈射進錘匪的合成營內,撞得士卒骨斷筋折,口吐鮮血倒在地上。
正藍旗牛錄額真舍里泉大叫着衝鋒。
三十步的距離。
錘匪陣營里的火銃火炮再一次攢射。
倒在衝鋒路上的後金軍越來越多,為了速度,他們摒棄了死兵的三重重甲。
大多都是披着一層甲或者雙甲。
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讓車營燃起大火,無法讓錘匪依靠戰場抵抗大金的騎兵衝鋒。
彈子攢射之下,倒下的後金軍士卒越來越多。
但依舊有後金軍士卒推着「小火車」往前沖。
牛錄額真舍里泉被火燎的臉上都破了皮,終於把小火車撞在錘匪的戰車前。
一旁的披甲士卒用長槍狠戳捲成卷的被子,直接往錘匪戰車上挑飛覆蓋。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對於火都有畏懼心裏。
後金軍如此一搞,放銃放炮的錘匪士卒自是往後躲避。
免得火星點燃他們手裏的火藥,發生大爆炸。
這個時候就要靠着輔兵揚土,用掃帚狠拍來滅火。
後金軍的騎兵迅速跟上,用重箭馳射縱馬馳射起來。
許多救火的錘匪輔兵被放倒,火勢蔓延。
空氣當中夾雜着一股刺鼻的燒焦難聞氣味。
「自由射擊。」
中隊長王可興大叫一聲,退後的火銃兵讓開道路跑到指揮車旁。
砰砰砰。
火銃手登上戰車,對着近在遲尺的後金軍士卒射擊。
長槍手開始隔着戰車亂戳,意圖逼退戰車外的敵軍。
紅夷大炮再次打出鉛彈來,後金軍騎兵沖也沖不破錘匪的陣營,發狠下馬廝殺。
縱然他們跳進戰車營內,也敵不過錘匪的長斧、長錘。
此時正藍旗士卒的士氣,根本就比不過鑲藍旗,不可避免的出現潰敗之勢。
賀今朝放下望遠鏡:「傳我的軍令,派出騎兵衝擊。」
「是。」
牛有才大吼了一聲。
都都都。
哨子聲緊急就響起來了。
田虎、武大定、李茂春、王南芳等早就手癢難耐,帶領騎兵奔着合成營的縫隙就跑出去,追殺頗為狼狽的後金軍士卒。
當然也有錘匪騎兵被善於射箭的後金軍射落馬下,但終究不可避免的被騎兵長槍戳死,雁翎刀劃死。
最受傷的是一群扛着鐵炮銅炮逃跑的後金軍士卒,他們跑不快,被短矛戳死,因為同伴慘死,被銅炮壓住哀嚎。
待到錘匪騎兵路過,後金軍士卒的慘叫聲也就歸於沉寂了。
「這伙後金韃子不如先前的那波韃子善戰。」賀今朝從戰車上下來,從一旁接過戰馬:
「命令劉宗敏等人收拾傷兵,原地休息,後面的預備隊跟上,繼續追擊。」
「是。」
德格類臉色有些難看,錘匪不僅僅一直防守,而是抓住機會直接反擊。
正藍旗士卒根本就沒法抵抗。
「貝勒爺,我們先撤軍。」武納格拽着他的韁繩開口道。
這一仗損失四五千人,反倒被錘匪攆着走,德格類咽不下這口氣。
但是後金軍遭到重大傷亡,屍體到處堆積,縱然火燒,也多是被屍體絆倒。
儘管正藍旗將領揮刀從後面驅趕士卒上前,但一靠近錘匪車營,便迅速往回跑。
至於活着的後金軍士卒想要把死去人的屍體搶回來,運回老家就能分的死去人一半的家產。
利益如此之大,也沒有人再敢去做!
要不然自己也得死在這裏。
後金軍再想要燒車,得先把屍體清理出來。
且目前「攻具焚棄,喪失殆盡」,德格類想要重新組織進攻都沒轍,只能被迫停止。
現在錘匪抓住機會,直接追砍敗兵,一下子就打的正藍旗毫不還手之力。
以前都是明軍經不住慣以野戰衝殺為長技的,後金軍迅勐衝擊。
結果現在後金軍被錘匪騎兵往來馳突,追殺到處亂跑的後金軍。
德格類見此情況,目眥欲裂。
可耳邊皆是固山額真以及護軍統領們勸說退軍,說什麼項羽被困垓下。
想他爹努爾哈赤二十五歲興兵以來,四十三年間,身經百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唯有寧遠一城不下,且被炮火所傷,心中壞憤恨而歸。
我德格類也是自幼跟隨父兄征戰遼東,親率鑲藍旗健兒擊潰大明監軍道張春,逼迫祖大壽投降。
我不明白,如今這大同要變成我的葬身之地了嗎?
德格類此時腦瓜子嗡嗡的,為什麼錘匪沒有像明軍一樣,被鑲藍旗衝擊的潰敗而逃?
「貝勒爺,速速撤軍為好。」
「你來斷後。」德格類被喊回神來。
「是。」武納格應了一聲。
命他麾下的蒙古騎兵衝上去與敵糾纏,論騎射不怕他們。
「撤軍。」
德格類咬牙下令鳴金收兵。
正、鑲藍兩旗自是跟着德格類一同往懷仁縣撤走。
他們幾乎連翻勝利,在懷仁縣大肆殺戮一場,根本就沒有想過敗退的事。
許多鑲藍旗的精銳老兵,死了不少。
這讓他們回想起渾河之戰,那個時候也損失許多人,但有先大汗在,硬生生的轉敗為勝,最後屠戮了所有明軍。
可兩藍旗如今並沒有援兵,只能騎馬逃亡。
武納格帶領麾下的蒙古人還在繼續糾纏,可以發揮出他們的本事。
混戰當中,錘匪也不會發炮。
姜襄大叫着跟在賀今朝身邊:「這就贏了?」
「總爺,咱們贏了。」一旁的家丁隊長也難免激動之色。
後金狗韃子進入大同之後,連破數處,攻無不勝,縱然的曹文詔也被德格類給擊敗,狼狽逃回大同縣。
如今德格類給錘匪狠狠的收拾了一遭,直接逃跑。
「我當這群女真狗韃子是什麼刀槍不入的主呢,原來他們也是欺軟怕硬啊!」
姜襄難掩心中狂喜之色,這都是軍功,都是人頭!
「幹得不錯。」賀今朝策馬走過劉宗敏的指揮車:「周達你的炮打的一如既往的好。」
劉宗敏見大帥接過指揮權,又誇了自己幾句,總算是鬆了口氣。
先前鑲藍旗對己方造成的損失,可要比後面正藍旗造成的損失要大多了。
頂住了狗韃子的進攻,接下來就該大帥他去打反攻了。
周達站在指揮車上嘿嘿笑了兩聲,此時火炮也需要好好保養一二,免得炮打的太頻繁,容易炸膛。
代善的第二子碩托坐在車上,嘴裏滴咕着敗了,真的敗了!
他以為賀今朝能夠與德格類打的五五開,就已經非常牛逼了。
因為這次可不是莽古爾泰只帶着一個甲喇,一千五百人硬鋼錘匪賀今朝。
可如今的結果是德格類不僅沒有順利如願給他親哥報仇,反倒把門牙給崩飛了兩塊。
碩托掰着手指頭數來數去,幾乎也就寧遠之戰以及渾河之戰的時候,大金有如此大的損失。
只不過在野戰當中,大金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損失,偏偏還戰敗,主將領軍逃跑的戰例。
緊接着碩托就變得異常興奮起來,賀今朝能夠打敗兩藍旗,說明自己沒有看錯人。
至少他選擇的路是對頭,將來不會被皇太極給輕易抓走砍死。
如果賀今朝他能迅速擊潰兩藍旗後,說不準也能輕鬆包圍兩紅旗。
雖說正藍旗的旗兵已經被皇太極給換了一茬,但碩托覺得也不是尋常明軍能夠打的過。
原本碩托、岳托與豪格對於皇太極稱帝後有怨心。
碩託因僭越皇太極,已經是親王的豪格被碩托連坐降為貝勒,還被剝奪兼職掌管戶部的權力。
待到皇太極駕崩,碩托想要擁護多爾袞為帝,被他親爹代善告發,以叛逆罪被處死。
可以說碩托在後金高層當中十分不討喜,無論是他爹還是他的上司。
此時碩托卻是樂開了花,賀今朝表露出強大的實力。
不僅自己的性命能夠保得住,將來殺回遼東踩皇太極的腦袋,那也是說不準的事。
碩托很快穩住心神,開始坐在錘匪的戰車上分析,德格類為什麼會戰敗。
他在遼東也打了許多年的仗,總結之後,自是要像賀今朝展現出自己的價值。
至少在針對大金的慣用戰法當中,錘匪隊伍里沒有比他更強的。
除非老三薩哈廉也會投降賀今朝。
想到這裏,碩托連連搖頭,有我沒他,得想個法子讓賀今朝弄死他,如此才能更好的體現出我的價值來。
「不不不,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坐,先想眼前的事。」
一旁負責看押他的布祿盯着碩托,眼裏露出濃重的疑色,他到底在尋思什麼?
但是同為葉赫部的布祿看着建州女真人敗退,他心裏止不住的暢快。
當年葉赫部首領被努爾哈赤不顧誓言殺害,他就帶着忠心的部下,一直跑到歸化城來,想着有朝一日覆滅建州女真。
待到林丹汗佔據歸化城,他又投靠了同為葉赫部的蘇泰夫人,結果林丹汗遇到建州女真就逃跑。
他才請求蘇泰,寫封信來效忠賀今朝。
如今賀今朝真的在野戰當中擊潰了建州女真,此事讓葉赫部的布祿看到了復仇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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