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神閣 www.bishen8.cc,最快更新大宋世祖最新章節!
「崔禮部,現在萬分火急之時,我們不如坐馬車,行程更快些。
到了貞州港再趕緊轉船,與宋國緊急交涉。
」金覲勸道。
出開京城後,崔思諏堅持要坐轎子去貞州,這下把金覲和金富轍父子倆急壞了。
吳延寵在壽昌殿上說的那些,高麗君臣口口聲聲說狂妄,但心裏知道,這是事實。
宋國說給一個月停戰期限,就真的只有一個月。
時間一過,說打你就打你。
於是金覲趕緊來勸說。
「金先生,你知道你我現在什麼身份嗎?」崔思諏十分不滿地反問道,「你我是高麗國議和正副使,代表着高麗國,與宋國交涉。
兩國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是禮儀,無禮則無尊嚴,無尊嚴就無章法。
沒有章法還談什麼?談下來也還是喪權辱國的條約。
」崔思諏一本正經的話讓金覲無言以對,只是此時講大道理有用嗎?禮儀尊嚴?現在高麗國大敗特敗,還有什麼尊嚴?再說了,尊嚴是別人給的,自己把自己當回事,別人就能把你當回事了?金覲一直在開京城任職,沒有參與朝爭,但一直關心着宋國的變化——他十分仰慕宋國文化,是蘇軾的死忠粉。
從他給兩個兒子取名就可以看出來,金富軾、金富轍,正好對應着蘇軾、蘇轍兄弟倆,寄託着他希望自己兒子能沾沾兩人仙氣的期盼。
所以金覲對宋國的變化是非常清楚的,知道此時的宋國已經脫胎換骨,從迂腐奢靡中華麗轉身,變得務實凌厲。
金覲其實能體會到吳延寵的苦心——他們主戰派還不是秉承了先王、大王的旨意,北上開疆拓土。
出身入死不說,打敗了還要被人推出來當替罪羊。
說吳延寵和任懿談出來的和約喪權辱國,可是誰去談都是一回事,說不定還要差——九城是主戰派一刀一槍打下來的,浿水之戰死傷的又是他們的同袍。
他們有切身之痛,知道珍惜。
此時的金覲有些體會到吳延寵、任懿、崔弘正等人的悲哀,『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金覲還有幾分忠君愛國的良知,堅持着再勸幾句。
「崔禮部,宋國給出的停戰期限,只剩下七天了。
早一天去跟宋國交涉,早一日得安寧啊。
」崔思諏不屑地說道:「吳賊在殿上的狂悖之言,金先生也信?那是他脅迫大王和群臣虛妄之詞,不必理會!」說罷,他放下轎簾,跺了跺轎底,喝聲道:「走了!」轎夫們不敢怠慢,抬起這頂八人大轎,四平八穩地沿着大道,緩緩而行。
「父親,崔禮部怎麼如此剛愎自用呢?」金富軾在一旁忍不住問道。
「大郎啊,要是你在南邊海島喝上幾年海帶湯,終有一日還朝,大權在握,你比他還要剛愎自用。
」「父親,那此次去議和,崔禮部如此姿態,恐怕會無功而返。
」「他無功而返老夫不在意,我擔心的是,高麗國最後的機會在他的荒誕誤事下,一逝而去。
」金富軾摸着下巴想了想,「父親,你擔心崔禮部會惹惱宋人,使得局勢難以收拾。
」「崔相在安州自盡,以死贖罪!吳相也心存死志。
老夫聽聞,他在開遠城和談時,向宋使跪拜,伏罪自認兩國擅開戰事的魁首,願一死求宋國見諒,乞宋軍寬待高麗...真正忠君愛國者,在大獄裏;謀權思利自私者,在廟堂上。
」金覲再一次長嘆一聲,對兒子說道:「走吧,跟上去。
」花了兩天時間——崔思諏完全按照欽差天使的禮儀出行。
前有五十名白身,扛着各種旗號:崔思諏的所有官身,以及中舉中進士的科號名次。
接着是武官充任的護衛押班,騎着高頭大馬。
高麗兵馬主力盡失,現在缺馬缺得非常厲害,鷹揚、龍虎兩軍卻湊不齊御前馬隊了。
崔思諏依然想辦法給押班湊齊了四十匹良駒。
然後又是兩百名監門衛軍士充任的衛隊,前呼後擁,浩浩蕩蕩向南迤邐而行。
欽差滾單先行五十里。
人剛出開京城,滾單已經跑到了貞州港。
沿途驛站打掃乾淨,收拾齊整。
各州縣的地方官,按照規律到各驛站等候。
崔思諏到了每一處驛站,都會停下,先洗漱完畢,換上一身官服,端坐在驛站正堂。
地方官員遞上手本,然後按照官職高低叫進來。
地方官先行禮,再恭敬問一聲,「請大王安!」崔思諏答道:「大王安康!」然後在一旁的押班叫了一聲:「畢!」地方官再行禮,恭恭敬敬告辭離去。
如此一番折騰,行程能快得起來嗎?幸好只有五十里路,中間只有三處驛站,也只有四五位地方官前來見天使。
否則的就不是兩天,而是二十天。
好容易到了貞州港,崔思諏只叫地方準備船隻,送議和使三人前去江華島,與宋軍交涉。
「好叫崔禮部知道,貞州港里的船隻,早就叫宋軍一頓火炮,打得稀巴爛,沒船了。
」貞州知州苦着臉答道。
「京畿水師呢?」「京畿水師早幾年就沒了。
鬧海賊,一頓燒殺,京畿水師那幾十艘船,早就被燒殺得乾淨。
」「一艘船都沒有了?」「那裏還有幾艘漁船。
」知州指了指遠處。
崔思諏看到了,那幾艘破船,搖出港後不知道會不會就沉了。
再說了,那漁船又破又小,跟他的欽差氣質完全不符合啊。
他當即黑了臉,「貞州知州,你這是想搪塞王命嗎?」貞州知州一攤手,「下官不敢,不過船就那麼幾艘,上使就算是殺了下官,也變不出船來。
」「崔禮部,不如這樣,遣一人持你的書信,前去江華島,請宋軍派兩艘大船來,如何?」金覲不想再在這裏扯皮彈棉花了,提出了一個建議。
「好!」崔思諏馬上應道,立即修書一封,蓋上自己的關防大印,交予一位心腹押班,讓他坐漁船前往江華島,讓那裏宋軍趕緊派出官船四艘,來貞州港接高麗國使節。
看着載着心腹押班的漁船,在波浪中漸漸遠去。
崔思諏轉頭對金覲拱手道:「金先生真是博覽群書,見多識廣,一下子就想到了好點子。
我們沒船,宋國有大船。
兩國交涉,最講禮儀,想必宋國這禮儀之邦,絕不會有任何失禮之處。
」客氣了幾句,崔思諏轉向貞州知州,臉色驟然全變了。
「貞州,你差點誤了王命,可知道!你這粗鄙之人,本官也懶得跟你斤斤計較了,快去把府衙整理出來,本使和兩位副使要下榻,等候宋軍的船隻。
要是再誤了事,本官定要參你一本,讓你去巨濟縣喝海帶湯去!」說罷,崔思諏一甩衣袖,率先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