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曲瀲仔細觀察了下,發現姐姐和平常沒什麼兩樣,讓她也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沒辦法,便暫時將之放到一旁,全心全意地做要給駱老夫人的壽禮。
雖然她和駱老夫人沒有血緣關係,甚至駱家也是因為姐姐的原因才接納她的,但名義上也算是外祖家,曲瀲受駱府照顧極多,自然要用心準備了。好在駱府未出閣的姐妹們多少都和她一樣,給老夫人準備的壽禮都是自己親手做的針線,如此不僅能顯示自己的女紅,又表示了孝心,真是一舉兩得。
所以,平時姐妹們倒也坐在一起交流討論,一起做下針線,畢竟這也是功課中的一種。
轉眼便到了五月下旬,京城的天氣越發的熱了。
「祖母的生辰後,也不知道會不會去莊子裏避暑,到時候咱們就可以跟着祖母過去了,這京城的夏天真是太熱了,還是你們江南好。」駱櫻拿着一把金柄大紅色絹紗團扇,邊扇着邊喝冰鎮過的甜湯。
曲瀲低頭翻着一本山河傳記,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此時快要到晌午時分了,陳娘子已經授完了今天的課,在隔避廂房歇息,由她們幾個姐妹們在這兒自由玩樂,曲瀲沒事可做,便翻起一本專門敘述大周朝各地風俗人情的雜書。
這時,坐在她們旁邊的駱林笑道:「櫻妹妹又沒去過江南,怎麼知道江南的夏天比京城的涼爽?而且今年恐怕祖母不會去莊子避暑了。」
駱櫻目光嗖的一下便射了過去,一臉的倨傲,「阿瀲自小在江南長大,聽她說過,我就知道了。」然後她又慢吞吞地用一種嬌縱的語氣道:「祖母去不去,你又知道了?」她就不信駱林的消息比她精通。
駱林是三房的姑娘,雖然是嫡出,但駱三老爺卻是庶出,身份自然比不得駱櫻的尊貴。不過駱櫻太貴重了,加上有時候脾氣克制不住,難免嬌縱了一些,和姐妹們相處得並不怎麼樣,大家暗地裏都喜歡和她抬槓。
駱林心中暗怒,面上的笑容跟着也有些勉強,「這還用說,今年槿姐姐和沁表姐都及笄了,指不定不久後咱們就要有兩個姐夫了。」說着,不禁看了曲瀲一眼。
曲瀲恰好抬頭,見她看過來,朝她微微一笑。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駱林的怒氣微歇。她是看不慣駱櫻的嬌縱,但對曲家兩位表姐妹卻是沒什麼惡感的,畢竟她們是侯府的姑娘,沒必要和個身份不如自己的人置氣,就算曲瀲長得漂亮一些,可那副膽小懦弱,只能當駱櫻跟屁蟲的模樣,實在是沒什麼出息。
駱櫻聽後,明媚的大眼睛橫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林姐姐真是神機妙算,不過我昨天才聽祖母說,等到六月時,便會帶我們去莊子裏避暑,屆時請一些和咱們家交好的人家到莊子裏去賞花聽戲,到時候又熱鬧了,我都盼着快快去莊子裏玩。」
駱林的臉色微微一僵,見駱櫻那張笑臉,只覺得十分刺眼,她根本就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在祖母那兒得寵。只是,她心裏雖然難受,面上卻不能顯露,只得勉強道:「原來是這樣,我們都不知道呢,等會兒可要去問問祖母才行。」
駱櫻沒理會她的挑釁,慢條斯理地站起來,對曲瀲道:「阿瀲,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我餓了。」
曲瀲聽後很自然地將手中的山河傳記合上將它交給碧春收好,然後朝周圍的駱家姐妹們微笑致意,跟着站了起來,和駱櫻一前一後出了竹宣齋。
出了竹宣齋後不久,曲瀲便和駱櫻分手,她要回去繼續做駱老夫人的壽禮,還有兩天便是駱老夫人的壽辰了,額帕還有一些沒有完成,得回去繼續趕。
駱櫻知道她的情況,也沒有惱,和她分手後,便往嘉善堂行去。
下午,曲瀲終於將給駱老夫人做的額帕做好後,剛放下手中的活,卻見駱櫻興沖沖地來了。
「阿瀲,我有個好消息。」駱櫻臉蛋紅撲撲的,這不知是天氣熱薰出來的,還是她心情興奮之故,她激動地扒着曲瀲道:「你知道我剛才在祖母那兒聽到什麼了麼?祖母的壽辰那天,寧王世子竟然會來哦,而且聽我爹透露的意思,三皇子好像也會來……」
曲瀲虛應了一聲,來就來唄。
不過等聽到駱櫻接下來的話,她就不淡定了。
「你說鎮國公世子會不會來呢?雖然我們家和鎮國公府沒有什麼往來,可是我記得紀暄和和寧王世子可是好友,寧王世子既然來了,紀暄和應該也會來吧?」
曲瀲瞥向她紅撲撲的臉、亮晶晶的眼睛,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說的是鎮國公世子?你見過他?我以前怎麼都沒聽你提過?」
駱櫻嘲笑道:「你一年也只有幾個月住在京里,和你有什麼好說的?紀暄和那樣的人物……」凡是見過他的姑娘,駱櫻就沒見過不喜歡他的,出於莫名的私心,自然不想讓曲瀲知道紀凜這個人,畢竟曲瀲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一些。
所以,以前她並不想在曲瀲面前說鎮國公世子的事,只是這回心情太過興奮,不知不覺就過來嘮叨了。
先前母親和祖母在說話時,她就坐在內室里喝綠豆湯,聽到祖母和母親猜測這次祖母的壽辰時,可能會有很多京中適齡的公子小姐隨長輩過來,甚至可能會有周王世子和鎮國公世子時,心便呯呯地跳起來。
曲瀲心情很是微妙,雖然她沒有親眼目睹過,但見過紀凜其人,也知道紀凜那長相和氣質十分出眾的少年,定然會受小姑娘們的親睞,沒想到連駱櫻這個天之嬌女竟然也對紀凜傾慕,頓時心情真是一言難盡。
見曲瀲一雙眼睛像會說話一樣地看着自己,駱櫻的臉更紅了,有些結巴地道:「那個,鎮國公世子你應該聽說過吧?」
怎麼沒聽說過?甚至這次進京還和他們結伴同行的。
不過當時駱府來接他們的管事雖然看到了,但那管事是奉駱老夫人之令行事,自不會多嘴地宣揚出去,所以這事除了駱老夫人和駱家幾位老爺外,其他人卻是不知道的。
「鎮國公世子姓紀,單名一個凜字,字暄和。聽說『暄和』這字還是皇上賜的呢,可見他在皇上面前也是個體面人,王公貴族中的子孫那麼多,也唯有他能在未及弱冠之前得皇上賜字,這可是天大的福份,我也覺得『暄和』這字很配他……」
聽着她嘰嘰喳喳的聲音,曲瀲只能跟着虛應和,其實根本沒放在心上,反而有些頭疼。
若是明天紀凜也過來,她可得想個法子避開才好,省得和他撞見,不管他突然精分了,還是表現出一副對她喜歡的模樣,都不會讓現在的她太好過。
等將駱櫻送走後,曲瀲又見姐姐過來了,而且跟着她的紅蕊還捧着個漆紅色掐絲法琅的匣子,讓她心情更複雜了。
姐姐這又是來給她送首飾了麼?
「阿瀲。」曲沁看起來很高興,上前拉着她坐下,對她道:「明天就是外祖母的壽辰了,我記得你這次來駱家沒有帶多少首飾,所以給你送過來了,明天可得好生打扮,不能墮了咱們曲家的名聲。」
曲瀲:「……」
然後又聽着姐姐絮叨了很久,終於忍不住道:「姐,明天外祖母的生辰,應該會來很多和平陽侯府交好的人家,外祖母是不是打算從這些人家家裏給你選對象?」
曲沁臉上的笑容微斂,拍拍她的手道:「小孩子別想那麼多,聽話。」
曲瀲仗着姐姐不知道她的來歷(兩世經歷),可着盡兒地裝嫩,纏着她道:「姐姐別騙我了,你今年及笄了,是該要說親了,我從阿櫻那裏聽說了,大舅舅和大舅母正為這事忙着呢,只是外祖母覺得不滿意,沒有看中。姐姐,你怎麼想的?」
曲沁沉默了下,微笑道:「我哪有怎麼想?自然是聽長輩的話了。」
曲瀲暗暗打量她,發現根本看不透她的想法後,只得撇了下嘴,不再逼問了,反而問起了其他,卻不想又讓曲沁不着痕跡地將話題扯到了鎮國公府上。
「聽說淑宜大長公主與老鎮國公共育有三兒一女,長女平寧郡主嫁到了忠靖伯府沈家,因為去年沈老太爺病逝,和郡馬一起回鄉守制了,若是無意外的話,兩三年後應該會回京城。長子就是現在的鎮國公,娶的是淮安郡王府的郡主,這淮安郡王府雖然比不得先帝在世時的興盛,可現在在宗室中依然頗為體面,不容忽視,次子紀二老爺娶了工部侍郎府的嫡女,如今幫着打理家中庶務,三子紀三老爺……」
曲瀲想要捂臉呻.吟,原來姐姐你已經刺探清楚敵情了麼?是不是隨時準備着打入內部?
等曲瀲聽了一耳朵的鎮國公府的事情和與鎮國公府有關的姻親之事後,曲瀲終於滿頭大汗地將她送走了,然後一頭撞到炕上的大迎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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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駱老夫人壽辰這天,曲瀲還是將自己打扮得很漂亮,看着打磨得光滑清晰的黃銅鏡里自己的模樣,摸摸那水嫩嫩的小臉,連她自己也忍不住想要自戀一下。
不過那耷拉着的眉毛有點兒滑稽,生生破壞了美感。
「姑娘作什麼呢?」碧春嗔怪道:「等會兒二姑娘就要過來了,看到您這樣子,可不喜歡。」
碧夏也在旁附和,她們可是被曲沁耳提面命過,今兒要好生為曲瀲打扮。兩個丫鬟也知道今兒是駱老夫人的壽辰,屆時會有很多勛貴府的夫人上門來,她們覺得,二小姐這樣吩咐,應該是想要將小姐多在那些夫人們面前多露臉,對以後小姐的婚事也有益處。
所以,兩個丫鬟打理得十分用心,就怕壞了曲沁的安排。
「算了吧,反正姐姐今兒要陪着外祖母,沒空理我,我就不必打扮得太隆重了。」曲瀲說着,就要將腦袋上的赤金丁香步搖拿下來。
「哎喲,我的姑娘,您可不能這樣,弄亂頭髮了!」
正當碧春和碧夏兩個丫鬟大急時,此時應該在駱老夫人身邊伺候的曲沁卻過來了。
「你在做什麼?」曲沁拿着雙眼上下掃視着妹妹的衣服首飾,一副緊張萬分的樣子,讓曲瀲覺得,姐姐今天根本不緊張外祖母會為她選到什麼樣的夫婿,反而比較緊張她,難道今天要發生什麼事情不成?
「沒什麼。」曲瀲賠笑道:「我覺得這步搖太重了,正讓碧春換成珠花呢。」
曲沁看了看,點頭道:「你的臉型小,模樣還沒長開,確實不適合。」說着,她的眼睛在匣子上掃了一遍,然後對身後的紅蕊道:「我記得昨天花房的婆子送了兩盆正好開花的丁香花過來,你去摘些回來。」
紅蕊很快便摘回來了,淺紫色的丁香花小小的,一串連在一起,看着並不惹眼,等將它們簪到曲瀲的髮髻間,給她添了份嫻雅柔靜的之感,貞靜美好,讓曲沁心裏很是滿意。
她知道淑宜大長公主比較喜歡那種貞靜溫柔的小姑娘,所以今天妹妹只需要安靜地坐在那兒就行了,出風頭這種事情就不必了,因為淑宜大公主自會暗中觀察一翻,若是過了她那一關,妹妹和紀凜這輩子的婚事會比上輩子平穩許多。
上輩子祖母的生辰時,她們因為要在秋天和大伯母一家進京,所以並沒有提前進京,是以也沒有參加外祖母的壽辰。當時淑宜大長公主有沒有來她不知道,可是這輩子很多小細節都改變了,為防萬一,怎麼着也得將妹妹給收拾好了,給可能會來的淑宜大長公主留個好印象。
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出面,妹妹的婚事一定會順順噹噹的。
左瞧右瞧,曲沁滿意了,她現在要回到嘉善堂去陪外祖母,沒辦法盯着妹妹不讓她出錯,離開前又警告道:「稍會你便去嘉善堂,別和櫻表妹亂躥,要做個貞靜乖巧的好姑娘,也不准故意露怯,知道麼?」
重生姐姐的眼神太有壓迫力了,甚至有一種不可言說的威言,讓曲瀲愣愣的,等姐姐一走,頓時內牛滿面。
果然經歷過重生的人就是不同,不經意見那種氣勢,顯然曾經也是身居高位過的。
上輩子的姐姐,似乎是皇子妃呢=v=<!--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