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莫側身讓阿安進來,又重新關上了院門,跟在阿安身後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時不時的又往九月那邊瞧一眼,唇邊露出一絲瞭然的笑意。
九月看到阿安倒是沒說什麼,他的脾性一向如此:「來的正好,飯菜剛好呢。」
阿安點點頭,去打了些水淨了手,很坦然的坐到了九月對面。
「爺爺他們好嗎?」九月遞過了筷子,順口問道。
「嗯,挺好的。」阿安點頭,他想到了臨出門時阿月那幽怨的目光,心裏有些小小的無奈。
他眼中的情緒雖然閃得快,卻還是被九月給捕捉到,她不由多瞧了一眼,倒是很快就明白了過來,想來他這次來必是受到了「阻力」啊……
不過,九月明白歸明白,卻不打算說出來,只是笑着給阿安和周落兒挾了菜。
她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大祈村小草屋裏,遊春正黯然的站在屋中,打量着冷冷清清的屋子。
床鋪上空空的,柜子裏空空的,裏屋也是空空的,手指撫過桌子,還能揩下一層的灰塵,顯然,她已經不止一天不在這兒住了。
「少主,既然這處沒人,那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門口陰暗處站着兩個人,從入夜後他們就站在了這兒,到現在怎麼說也有一兩個時辰,可少主卻一直站在屋中一動不動,兩人不由擔心不已,悄悄的商量了好一會兒,才硬着頭皮站出來勸說。
「再等等。」屋裏靜了好一會兒。才傳出遊春淡淡的回覆,兩人只好又站回了陰暗處,警惕的看着外面的動靜。
遊春這時才算動了,他走到了柜子前,拉開了櫃門,只是,暗門已經沒有了,再次目測房間的牆壁。便知道那裏面的隔間已然被取消,卻不知是她的主意還是別人動的手腳。
「九兒,你是回家了麼……」遊春嘆了口氣,心裏又是愧疚又是擔心,她那麼不願意回去,怎麼會在他走後就回到祈家呢?難道她遇到了什麼事不得不回去嗎?還是又被人遺棄,她又搬回了落雲山?可是。那兒的屋子已然有人住了,她回去又能住在哪兒?
想到這兒,遊春猛的調轉腳步,到了門口:「來人。」
「少主。」門口兩人齊齊現身,恭聽命令。
「你去一趟落雲山,看看那廟後的小屋裏可有一位姑娘上山。」遊春不想放過任何一絲可能,說罷又指向了另一個人。「你去趟祈家,看看她是不是回家去了。」
「是。」兩人又齊聲應下,卻沒有馬上離開。
「還愣着做甚?」遊春正要轉身,見兩人有些奇怪的站着,不由挑了挑眉問道。
「少主,那你呢?」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猶豫着問道。
「我在這兒等消息。」遊春的目光忽然落在床鋪前的屏風上,那兒似乎有些不一樣,說罷便擺了擺手,「你們回來若沒見着我。便直接去找樵伯,我自會去那兒與你們會合。」
「是。」兩人這才放心的轉身沒入黑暗中。
遊春反手關上門,快步繞過了屏風,來到了床鋪前,他蹲了下去,從懷裏掏出了火摺子點燃,湊近了床鋪觀察了起來。
屋中的一切都沾了灰塵,可唯獨自處的灰塵卻比別處少。這說明……遊春心裏一喜,她一定沒有走遠,這一處,一定是她回來時坐過的。所以才沾了些許灰塵。
遊春伸出手指在上面抹了抹,薄薄的一層,想來最長也不過是一天的功夫吧,那麼,她最有可能的就是回了祈家……想到這兒,他再也按捺不住,草草的恢復了屋裏的小機關,關了門飛快的閃入黑夜中。
他知道祈家的位置,所以,順着路,他反而比他的隨從還要快的來到了祈家,隱到了祈家大院的屋頂後,探了起來。
屋裏點着小油燈,卻空無一人,遊春不滿的皺了皺眉,又換了個位置,倒是看到屋裏呼呼大睡的祈豐年,他沒有多作逗留,貓着腰又換了個位置。
這時,後面小院子裏傳來一陣極低極低的抽泣聲,遊春忙潛了過去。
「他真過份,居然做出那樣的事來……」祈喜坐在後院的井台邊上,身邊站着祈稻和祈稷,她邊用袖子抹着眼淚邊低聲泣道,「四姐和九妹好不容易才能回家來,今天也難得她們還記着回家來守歲,一家人也算是團圓了,可誰想,一會兒的功夫,他居然撒酒瘋,愣是把四姐和九妹給氣跑了,她們這一走,以後哪裏還會再回來……」
「十八妹,先消消氣,有話慢慢說。」祈稻見祈喜哭得傷心,忙輕聲安慰道,「十一妹和十九妹都是極懂禮的人,今天一時氣不過走了,說不定明天氣消了就回來了也說不定,你且別着急,不然讓爺爺知道可不得了。」
「我就是怕爺爺知道才不敢說的。」祈喜又抹了抹淚,語氣平緩了許多,「大堂哥,十堂哥,明兒一早,你們幫我去鎮上看看好不好?我擔心她們,四姐的性子如何我不知道,可九妹,她那樣一個心氣兒高的人,今天被他那般說道,她肯再回家來才怪,這麼多年來,我們家好不容易才團聚,我不希望九妹再離開了。」
「好,明天一早我們就去。」祈稷立即點頭。
「好了,莫哭了,再哭下去要是腫了眼睛,爺爺那兒可瞞不住了。」祈稻見祈喜還在抹眼淚,伸手撫了撫她的頭,故意說笑道,他比祈喜大十五歲,一貫便極疼她。
「嗯。」祈喜使勁兒的揉了揉雙眼,重重的點頭。
「爺爺休息了嗎?」祈稻看了看屋子,問道。
「應該睡了吧。」祈喜不肯定的回答。
「大伯呢?」祈稷也問。
「喝了一下午,四姐和九妹他們走了以後,他又灌了一大罈子,這會子正在屋裏醉着呢。」祈喜沖祈豐年住的屋子呶了呶嘴,語帶不滿的說道,「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回事,一直胡言亂語的,也就半個時辰前才算消停下來。」
「大伯也怪可憐的,十八妹,你可別再刺他的心了。」祈稻嘆了口氣。
「我知道。」祈喜點頭。
兄妹幾人接着說起了旁的事兒,再沒有提九月有關的話題,遊春才緩緩的退了下來。
她去鎮上了。遊春的心卻沒有安定下來,從祈喜的話里表明,她和她爹真的起了衝突,所以,她走了,此時此刻,她心裏一定很難受,不過,這樣也好,等他找到她,就可以立即帶她離開了。
只是,她會在哪裏呢?她的那個四姐會住在哪兒?她是去了她四姐家還是去了成衣鋪子裏找樵伯?遊春想到這兒,馬上加快了腳步,掠下坡時堪堪與尋來的隨從碰個正着。
「少主?!」那隨從看到他時,不由吃了一驚。
「此處不必看了,你去那邊的土地廟尋一個阿安的小乞兒打聽打聽,看看他可有什麼消息。」遊春淡淡的吩咐道,「我先去樵伯那兒。」
「是。」隨從見他目露急切,心知自己攔不住他,當下立即奉命轉身離開。
遊春也不停留,直接往鎮上掠來。
他的傷勢已然大好,輕功又十分了得,不到半個時辰,他便來到了成衣鋪前,也不去敲門,而是直接停在了二樓的一處窗台外,伸手拔弄了幾下便開了窗跳了進去。
因是除夕夜,鋪子早早的打了烊,韓樵和外鄉的幾個回不了家的小夥計守在鋪子裏,此時,樓下燈火通明,韓樵等人便坐在前廳,熨燙了一壺酒,正一起剝着花生米抿着酒邊說笑邊守歲。
遊春停在了樓梯口,用他們的方式叩了叩牆。
這聲響並不顯明,不知內情的小夥計是聽不懂的,可韓樵卻馬上有了反應,他喝盡了杯里的酒,抓了一把花生在手裏,笑着站了起來:「你們先耍着,我去一趟後院。」
「掌柜的自便。」小夥計當然不會攔他。
韓樵經過樓梯口時頓了頓,隨即便往後院走去。
遊春立即閃身上了樓,到了之前帶九月來過的那個屋子,沒一會兒,韓樵便從窗台跳了進來,看到遊春時,韓樵很是驚愕:「少主,怎麼是你?」剛才聽到暗號,他還以為是遊春派來的人呢,沒想到竟是遊春本人,韓樵的腦海里瞬間湧現九月的那封信,心下一虛。
「樵伯,九兒今天可有來尋過您?」遊春急急問道。
「今……」韓樵一愣,打量了遊春幾眼後,他很肯定的搖了搖頭,「少夫人並不曾來過。」阿彌陀佛,為了少主的前程,他韓樵這口孽造了也就造了吧,當然了,他這一句也並非說謠,今天九月確實沒有來過嘛。
「沒來嗎?」遊春有些失望,心裏更多的還是擔心,他深鎖着眉,在屋裏踱了幾步,轉身看着韓樵問道,「你可知道她四姐家在哪兒?」
「少夫人的四姐?」韓樵一臉驚訝,「少主可知道她的名姓,屬下這就派人去查。」
「立即去。」遊春順着話點了點頭,「我不知道她四姐叫什麼,倒是知道她四姐夫在一家糧鋪當掌柜,是了,鎮上有家澡堂子也是他在管事,你多派些人手分頭去查,有任何消息速來回我。」
「是。」韓樵很鄭重的領命而去,由始至終,他都沒有提九月那封信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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