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成衣鋪,鋪子裏的兩個夥計正忙着招待客人,九月走了進去,等了一會兒,才等到一個夥計得了空,便上前問道:「小哥,齊公子在嗎?」
「我們東家不在,姑娘有什麼事嗎?」夥計的態度比以後的好了不止一點半點兒。
「他去哪了?」九月也不着急,繼續問道。
「好像去了一品樓吧。」夥計應道,「姑娘若是有事,不妨下午晚些再過來吧,或是留個條紙,等我們東家回來我轉告他。」
「那我晚些再來吧。」九月笑着謝過,一品樓?她倒是想起來了,之前那次遊春讓齊冬月接她過來可不就是到了一品樓嗎?似乎,他們也把一品樓盤下來了?
出了成衣鋪,九月徑自往一品樓走去,齊冬月在那兒,想必遊春和康俊瑭也在那兒吧。
很快,九月便到了一品樓,此時正值中午飯點,正是一品樓最火爆的時候,剛剛走到門口,便聽到裏面小二此起彼伏的報菜聲,那長長的還拐着彎的音調在這份嘈雜中猶顯獨特。
一品樓的掌柜是見過九月的,之前遊春手捧鮮花迎她進門,還特意清場佈置了那一場,掌柜的哪敢不記憶猶新?
「姑娘來了。」掌柜的扔下手中的算盤,快步出了櫃枱到了九月面前拱手行禮。
「掌柜的,齊公子可在這兒?」九月隱約記得他,當下客氣的福了福問道。
「在的在的。」掌柜的沒有多問,今天東家請客,有不少人在呢,興許她也是東家特意邀來的吧?掌柜的這個念頭只在心頭轉了轉,就親自領着九月上了三樓,「姑娘這邊請。」
依然還是之前那間屋子,九月正要道謝,掌柜的已經敲開了那屋子的門。
「東家,這位姑娘找。」掌柜的對着齊冬月恭敬的回道。
「九……九月姑娘來了。」齊冬月吃驚的看着九月,一時,他有些擔心的回頭看了看。
這一回頭,屋中的情形一覽無遺。
遊春坐在上次坐的那個正對着門的主位上,他的衣襟微敞,懷裏還依着一個穿着紅紗的曼妙女子,那女子整個人都貼在他懷裏,一隻手摟着他的頸,另一隻手滑進了他的衣襟,嘴巴嘟着湊在他chun邊,興許是九月的到來打擾到了他們,那女的停下了動作,回頭瞧着這邊,嘟着的嘴角隱隱溢出一縷酒漬。
而遊春的左邊則坐着兩個中年男子,兩人同樣抱着兩個不同類型的女子,倒是遊春右邊的康俊瑭獨自坐着,看到九月的到來,他微微一怔,隨即便lu出了一絲興味的笑意:「呀,祈姑娘來了,來,一起喝一杯吧。」說罷還彎起了狹長的桃花眼瞟了瞟遊春,心裏樂得不行:這個有好戲看了。
遊春面無表情的看着門口,心裏大慌,可是,此時此刻卻容不得他有半絲半毫的馬虎,身邊這兩人……唉,看來只能找個機會再好好跟她解釋了。
倒是遊春懷裏的那女子察覺到了他身體瞬間的僵硬,頗有些驚訝的瞄了瞄他,才又轉頭朝九月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隨即便轉過頭勾着遊春的脖子送上了紅chun。
反倒是那兩個男子頗有興趣的看着九月,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眼前這一切,讓九月有一瞬的恍神,心底深處,某個似乎淡忘很久的記憶再次被翻了上來,前世的那個他擁着那清麗可人的身影出現的畫面與眼前這一幕瞬間重合,難以抵擋的鈍痛在心底漸漸漫延,這種痛讓九月的呼吸有些困難,卻也在第一時間讓她清醒了過來。
「你怎麼來了?」齊冬月心底無奈的嘆氣,她怎麼偏偏這個時候來呢?這下好了,有那兩人在,遊春就是當着她的面也得裝下去不是?要不然,她的麻煩可就大了,齊冬月的反應很快,本着為兄弟兩肋插刀的心思,迅速作出了反應,低頭看着九月柔聲問道。
「我是特意來感謝齊公子的。」九月用一種令她自己也覺得驚訝的輕快語氣說道,「之前我爺爺的病多虧了齊公子教的調養法子,這段日子一直忙也未能好好道謝,今兒正巧到了鎮上,就過來了,只是……很抱歉,打擾了。」
遊春垂眸,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可偏偏不能有所動作,所幸,他懷裏的女子也是個極機靈的,紅chun貼上他,狀似在餵酒,可她口中的酒已然悄無聲息的咽入了她腹中,她才裝作享受的退開了些,用手指揩去遊春chun邊的酒漬,一臉的笑意。
看來,這個小姑娘就是少主在乎的那位了……女人再次往遊春的xiong前貼了貼,伸手挾了一筷子青菜送到遊春chun邊。
遊春面無表情的張口接下,暗裏地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不巧的很,今兒有幾位朋友在這兒……」齊冬月歉意的解釋。
「沒什麼。」九月淡淡一笑,「我們村的鄉親們還托我來問問,齊公子哪日有空,記得去村里坐坐,他們念着你呢。」
「好,改日一定去。」齊冬月立即點頭,心裏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這個九月姑娘識大體,沒有當場發作……
康俊瑭笑盈盈的,拿着酒杯的手托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抿着酒,一邊說道:「冬月,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麼能讓祈姑娘站在門口呢?」
進來呀,進來才更好玩嘛……康俊瑭心裏幾乎樂翻了,想當年他青春年少時惹了一樁情事,遊春那小子可沒少笑話他,十年的今天,可算讓他逮到機會「報仇」了,哈哈……
齊冬月一聽這話,頓時一個頭兩個大,無奈,後面還有不方便的人在,他什麼都不能說。
「我還有事,就不打擾齊公子了。」九月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說罷沖齊冬月福了福,又衝着屋裏幾人行了一禮,才快步離開。
「我送你。」齊冬月回頭看了看,除了在心裏暗暗嘆氣,能想到的也只有幫遊春送九月下樓。
九月倒是沒有拒絕,緩步下樓,任齊冬月後來追上。
「九月姑娘……」齊冬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九月的神情,yu言又止。
「齊公子請留步。」九月很客氣,笑容依舊,「快回去吧,你還有客人在呢。」
「可是,你……」齊冬月卻莫名的有種背後冷嗖嗖的感覺。
「齊公子,那邊鋪子的租金我會儘快派人送來,還有買那幾間院子的錢,我會想辦法還清的。」九月說罷,沖齊冬月點了點頭,從容出了門口,加入了門外川流不息的人群。
什麼幾間院子的錢會想辦法還清?齊冬月愣愣的看着九月離開,好一會兒才領悟出她這話的真諦來,不由臉se大變,轉出門時,九月已然不知去向。
游少啊游少,不是兄弟不幫你,實在是兄弟無能為力啊……齊冬月幾乎能預見遊春聽到這話後是什麼反應了,人家姑娘看到了這樣一幕,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什麼意思還不明了嗎?唉,這都是什麼事啊。
無奈的齊冬月在街頭站了站,mo着鼻子進門,上了樓梯,還不得不重新擺出那副如春風般的笑臉來。
九月順着人群前行,心口鈍鈍的痛,神智卻意外的清醒。
前世,她以為自己擁有了幸福,後來,她才知道,幸福的背後竟是那樣血淋淋的虛偽,被揭開偽裝的那一刻,她的心便死了,從此,她獨自度過了九年的寂寞日夜。
這一生,興許是時間沖淡了過去的傷,興許是她的外貌影響了她的心情,成了十五六歲的豆蔻少女,連帶着讓她的心也重新被憧憬填滿,又興許,是遊春的種種關懷觸動了她前世今生最最渴望的那一部分,總之,她就這樣陷進去了,如同前世那單純卻又mi糊的戀情般陷進去了……
此時想起,九月竟不知自己是可笑還是可悲,兩世為人,卻仍沒有吸取教訓。
罷了,沒有男人,她一樣活得瀟灑,又何苦為這樣的渣男折騰自己的心呢?九月苦澀的想着,眼前卻不由自主的浮現遊春擁着那女子的一幕,可惡,居然還騙她說游家祖訓不得納妾?好吧,她怎麼就忘記了這世間不同於前世呢?前世找個小三,興許還會引來世人一兩句的唾棄,可這兒呢?三妻四妾很正常,沒有妻妾,身邊養上幾個通房很也正常,再不濟,還有那銷金窟,那兒更是文人雅士們津津樂道的雅地兒,誰得了哪家花魁的青睞,誰成了哪家名伶的入幕之賓,那都是他們引以為傲的美事呢,她如何能肖想遊春與那些人不一樣?他,到底也不是那等免得了俗的人……
在九月的心裏,到底還是存了些許怨懟的,前世那段婚姻的失敗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yin影,加上因為那職業的關係,她被孤立太久,打心裏渴望得到關愛,卻又害怕自己再次受到那渣男一般的欺瞞,所以,除了工作,她便把自己隱藏了起來,僅有的那點兒成就,也不過是在網文中釋放的那種暢快淋漓。
而現在,遇到了很可能類似於前世那樣的經歷的她,下意識的就逃開了,說到底,她骨子裏還是存余了一絲絲自卑和恐懼。
在街頭走了好一會兒,九月停了下來,她到了一家鐵匠鋪前,心裏的痛依舊,可她的腳步已經自主的替她作了決定,她走了進去:「老闆,你這兒能定製東西嗎?」
ps:親們,依月真不是故意要虐九月的……事實上,這也不算虐吧……人生百態,總少不了酸甜苦辣事,九月的經歷、遊春的經歷,註定了他們之間需要太多的磨合,而九月,想要真正的放開過去,真正的得到幸福,這根毒刺是不得不挑的,她若走不出過去那段失敗,拋不開那種自卑和恐懼,將來她會不會還得遇到這樣的事呢?而遊春,又能不能正確認識到「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真諦呢……捂臉遁走……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