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點半。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宿舍,易粒粒洗了個澡出來,這才發現夜千筱根本就沒有回來。
去哪兒了?
毫無精力的易粒粒,癱坐在椅子上,抽了點力氣狐疑着。
解散後,她是跟陳雨寧一起回來的,兩人皆是累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根本就沒有心思去顧及夜千筱的存在。
正思考着——
宿舍門,被推開了。
夜千筱從門外走進來,走入宿舍的燈光中。
「你去哪兒——」
偏過頭,易粒粒話未說完,就瞥見夜千筱手中拎的東西。
「喏。」
停在她椅子旁邊,夜千筱一抬手,便丟了個小袋子過去。
易粒粒抬着酸痛的手臂,連忙將其接住。
細細一看,才發現是倆饅頭倆包子。
舔了舔唇,易粒粒揚了揚眉,「去廚房了?」
「嗯。」
夜千筱點點頭,剛想回自己位置,但又頓了頓,旋即將另一個小袋子丟了過去,「她的。」
「謝謝。」
接住袋子,易粒粒收斂眸光,真誠的道謝。
她知道夜千筱跟炊事班的關係,據說她先前就是炊事員出身,後來炊事班都以她和劉婉嫣為榮,偷偷摸摸給她開小灶也不是一兩次。
但,這些食物,夜千筱本可以在廚房吃過後,再悄無聲息地回來的。
根本沒必要在乎她們。
可是,她帶了。
就連陳雨寧那份,她也帶了。
交代完,夜千筱挪回自己床位,將包子饅頭往桌上一丟,便拿了新的作訓服,準備去洗澡。
「炊事班還有人嗎?」
看着她走向陽台的身影,易粒粒不由得問了一聲。
「沒了。」
步伐微頓,夜千筱都沒轉身,直接走向陽台。
沒了?
那,她怎麼進去的?
心下疑惑,易粒粒眸光微轉,緊隨着,視線在夜千筱桌上掃過。
在裝饅頭的小袋子旁,正好擺放着一個小小的鑰匙。
愣怔片刻。
易粒粒猛然失笑。
難怪!
有鑰匙,還需要有人嗎?!
只是,她並不知道,這些饅頭包子,並非夜千筱刻意在廚房找的,而是炊事班的人事先準備好,任她過去拿的。
趁着夜千筱去洗澡的空隙,易粒粒拿了一袋饅頭包子,悄無聲息地去了二樓,敲了陳雨寧宿舍的房門,將食物交給了她。
兩人聊了幾句。
之後,易粒粒回來,發現夜千筱已經洗完澡了。
正坐在椅子上吃饅頭。
桌上的枱燈打開,她一隻手拿着饅頭,一隻手翻看着個小本子,姿態悠閒而懶散,一掃先前的疲憊神色。
「不睡嗎?」
看了幾眼,易粒粒詢問道。
「吃完就睡。」側頭看她,夜千筱淡淡的回着。
點了點頭,易粒粒便不再說話,將自己桌上的枱燈打開,順勢坐下,將需要複習的資料拿出來。
第二階段的測驗在七月十八日結束,而,十五日,她跟陳雨寧將會參加第二次考試。
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可,她還沒來得及複習。
同夜千筱一般,一邊吃着饅頭包子,一邊拿着書來看。
十分鐘後,夜千筱便熄燈睡覺,而易粒粒顧及到兩點半,才回到床上去休息。
……
疲憊至極的她們,才睡了三個小時左右,起床哨便吹響了。
嚴利的訓練,安排的極其緊湊,原本十五分鐘的吃飯時間,被嚴利縮減到八分鐘,恨不能時刻將她們的體力壓榨乾淨。
三個人,若非憑藉強大的意志力,恐怕連一天都堅持不下。
接下來莫約十天左右,她們的生命里,幾乎無暇去想其它,唯獨被訓練、吃飯、睡覺所佔據。
而,要另外複習的陳雨寧和易粒粒,差點兒被逼瘋了。
7月11日,中午12點。
嚴利頭一次這麼準時,準點將她們放到食堂去吃飯。
早已跟炊事班串通好的夜千筱,一進去,就見到給她們盛好飯菜的端盤。
這算是給她們節省時間。
「誒。」
夜千筱和易粒粒剛去拿飯菜,就聽到一旁的陳雨寧稍稍驚訝的聲音。
兩人皆是偏頭看過去。
「那邊,」陳雨寧指了指一個方向,眉頭微微抽動了下,「隊長回來了!」
微微一愣,兩人對視了眼,皆是順着方向看過去。
果不其然——
看到彭雅的身影。
她的氣色似乎不錯,此刻正坐在餐桌旁,手邊擺放着一份午餐,還沒開始動筷子。
而,嚴利正站在餐桌對面,仍舊是那一臉的嚴肅模樣。
兩個人,呃,看起來,相談甚歡。
「過去嗎?」
倏地,易粒粒揚眉,瞥向兩人。
陳雨寧端着端盤的動作微頓,轉而看向她,淡定道,「我不找死。」
「我也是。」
夜千筱聳聳肩,順着說道。
她敢保證,一旦她們過去了,下午的訓練,嚴利肯定會對她們更殘忍。
這個教官——
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再者,彭雅雖然回來了,但並不代表,她之後就會來訓練她們。
易粒粒詫異地挑眉,將兩人從頭到尾的打量了遍,最後頗為無奈地攤手,道,「走吧。」
於是,三人便朝跟彭雅和嚴利相反的方向走去。
抓緊時間,一坐下,便狼吞虎咽的。
與此同時。
彭雅將筷子掰開,聽着嚴利一本正經的跟她說着訓練計劃和成果,還有那三個傢伙平時的狀態,唇角的弧度輕輕地揚了起來。
「沒人發牢騷嗎?」聽了幾分鐘,彭雅側了側頭,淺笑着問道。
凝眉想了想,嚴利抿着唇,果斷道,「沒有。」
「噗。」
彭雅忍不住笑出聲。
就算她們有牢騷,也不會讓嚴利聽到,所以嚴利這般肯定,彭雅難免覺得有趣。
她看過嚴利改良的訓練方案,跟她先前的訓練相比,完全可以用「殘酷」兩個字來形容。
基本不給人任何休息時間。
在家修養的這段時間裏,彭雅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還在訓練的夜千筱她們,所以經常托點兒關係去打聽打聽,最近幾天聯繫上了徐明志,對方可是添油加醋的,說了不少有關嚴利的訓練「惡行」。
按照徐明志的原話,就是殘忍的令人髮指。
了解徐明志的為人,雖說在很多事上,會有誇張的成分,但基本上都不會說假的,所以彭雅才會說服家裏人,提前一天回來了。
見得她笑了,嚴利擰着眉,頗為莫名的問道,「有問題嗎?」
「沒有。」
當下,彭雅搖搖頭。
「哦。」
沒有追問,也不知嚴利是否信了她。
停頓了下,嚴利看着彭雅,直接問道,「彭隊長,你什麼時候來接手。」
想了想,彭雅才意識到,她說的是接手教官一事。
「你最近很忙嗎?」微微仰着頭,彭雅忽的問道。
「怎麼了?」嚴利疑惑。
「是這樣的,」彭雅和顏悅色的,溫和地解釋道,「我覺得你訓練的很好,如果你要是有空的話,麻煩你繼續幫一下這個忙,再訓練她們一段時間。你知道,唔,她們畢竟是我的兵,我有些下不去手。」
凝眉沉思片刻,嚴利沉重地看着她,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作為狙擊手,他能夠參加的實戰任務,是極少的。
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他們這些狙擊手的任務,基本都是沒日沒夜的在訓練,因為一般的救援任務,根本就輪不上他們。
雖說是海軍,但,他們也是狙擊手,總不可能拿着狙擊槍,去海里打撈人吧?
所以,除了自身的訓練,嚴利的生活還算清閒。
得到他的同意,彭雅的神情又和緩幾分,笑着道,「那麻煩你了。」
「不用。」
嚴利硬邦邦的回道。
果真跟徐明志描述的一般,是塊冷硬的石頭。
彭雅不由得笑着搖了搖頭,「你去忙吧。」
「是!」
斬釘截鐵的應聲,嚴利身子繃得筆直,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跟她敬軍禮般。
「……」
彭雅啞言。
如此商定好,接下來的訓練方案,自是還由嚴利來負責。
那一整天,夜千筱她們都在訓練,沒有空餘時間,更不用說去找彭雅問情況。
可——
她們沒想到,那天晚上,嚴利提前一個小時結束訓練,讓她們12點就回了宿舍。
「我覺得,有情況。」
回去的路上,三人交換了下眼神,最後,由易粒粒說出了她們心底的疑惑。
「好巧。」
陳雨寧壓了壓帽檐,朝她伸出了手。
易粒粒反手握住,兩人算是肯定了這個想法。
夜千筱在旁干看着,有些無聊的抬了抬眼,看向天上的夜空。
這段時間,三個人除了訓練,就再無其他的事,身體累到極致,生活枯燥到極致,易粒粒和陳雨寧偶爾會來點冷幽默。
很多時候,夜千筱寧願相信她們神智出了問題。
二樓,易粒粒和陳雨寧告別。
夜千筱率先上了三樓。
而——
剛來到走廊,就見到307宿舍亮起的燈光。
步伐微頓,夜千筱抬起手指,將帽檐稍稍推了推,然後雙手放到褲兜里,悠然地走到307宿舍門前。
門開了一半,裏面有光線射過來,微微抬眼,光線便落入眼底。
抬手,推開門。
剎那間,映入眼底的,則是站在易粒粒床位旁,拿着本資料書翻看的彭雅。
她看得很認真,直到聽見推門聲,才偏過頭看過去,眼底殘留着絲絲驚訝。
緊接着,那抹驚訝退散,她神情里留下的,僅有溫和的笑容。
「訓練結束了?」
將書本合上,彭雅朝她笑了笑。
「嗯。」
凝眸看着她,夜千筱淡淡地點頭。
不一會兒,易粒粒也走了進來,瞥見彭雅時,有過瞬間的詫異,但很快就恢復鎮定,和氣地喊道,「彭隊長。」
「都回來了啊。」唇角笑意加深,彭雅笑眼看着她們,「不介意我耽誤點時間吧?」
「您說。」
微微搖頭,易粒粒平和的說着。
「就跟你們說一聲,我暫時不打算當你們的教官,如果嚴利沒有其他事的話,會一直擔任你們的教官。」彭雅平靜地說着。
「這是通知?」易粒粒揚眉。
「是的。」
彭雅點頭。
「那麼,」易粒粒輕笑,「我們也沒有反駁的理由。」
意思是,已經決定的事,她們再如何不願,也沒有辦法去改變,自然只能就此接受了。
彭雅看了她一眼。
這孩子,倒是挺識時務的。
而,一旁的夜千筱,神情淡淡的,似是根本不在意一般。
「再過幾天,你跟雨寧,就要重考了吧?」見她們沒意見,彭雅適時地轉移話題。
「是的。」易粒粒的視線,停留在她手中的書本上。
「複習的怎麼樣?」
「還好。」
易粒粒估量着回道。
「實話。」彭雅盯着她,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挺直着腰杆,易粒粒乾脆道,「能過。」
能過。
並非虛張聲勢,也並非堅定有力,她非常的淡定,就像是在說一個已定的事實。
打量了她幾眼,彭雅輕輕一笑,繼續問道,「雨寧的情況呢?」
「這個,」頓了頓,易粒粒側頭,無奈的笑,「我也不知道。」
「行,我待會兒去找她。」
說着,彭雅將手中的書本遞過去。
「好。」
點了點頭,易粒粒將書本接過來。
夜千筱在旁站了會兒,見得彭雅跟易粒粒的話題扯到訓練上,她也沒空插嘴,便直接去拿了衣服,抽空去洗了個澡。
等她出來的時候,兩人還在聊天。
一直以來,彭雅對他們的心理狀況,都是很在意的,而聊天,最能看出她們的心理狀態。
洗過澡後,夜千筱也被拉着說了幾句。
都是些閒雜瑣事,夜千筱都一一回答了,在彭雅面前,她還是很賞臉的。
不管別的,就憑彭雅意外流產後,不怨任何人,還說服自己的家人,重新回到這裏。
這種心胸、氣魄、堅持,都能獲得夜千筱的認可。
莫約零點過半,彭雅才準備離開。
等她出了門,易粒粒和夜千筱對視了眼,有個猜測,隱隱約約在心底成形。
沒猜錯的話——
這一個小時,應該是彭雅故意空出來的。
其用意是,讓她充分了解,她們現在的情況。
「睡吧。」
用毛巾擦了擦頭髮,夜千筱朝易粒粒淡淡說道。
「行,我先熄燈。」易粒粒點了點頭,旋即道,「這天氣,太熱了,先去沖個澡。」
看了她一眼,夜千筱也沒反駁意見。
這段時間,她們甭說吃飯了,就連洗個澡都為難。
嚴利時不時就會將她們丟到深山野林,每個一兩天,根本就走不出來,更不用說洗澡了。
所以,平時在基地訓練時,如沒真的累到爬不動,她們還是會花十來分鐘,給自己淋個澡的。
……
彭雅的通知很到位。
三個人都意識到,她是真的不會繼續來訓練她們了,所以面對嚴利時,頂多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徹底斷絕了那份念想。
置之死地而後生。
徹底沒了希望後,她們對接下來的訓練,幾乎是抱着必死的決心的。
繼續被訓練了幾天,在14日的晚上,嚴利忽然宣佈——
明晚,給陳雨寧和易粒粒重考。
消息來的突然,事情與夜千筱沒有關係,易粒粒也算是準備好了,可陳雨寧卻心裏沒底,14號晚上,她花了五個小時來複習。
第二天,易粒粒直罵她是個瘋子。
卻,也沒指責她什麼。
這段時間,陳雨寧有些焦慮,易粒粒和夜千筱都發現了,可也沒能去幫助她。
晚上十點半開考。
夜千筱不需要參加,本來是可以休息的,可嚴利卻不肯放過她,晚上胡亂給她編了個理由,硬生生把她丟到海里,進行十公里的武裝泅渡。
顯然在針對,夜千筱無語凝噎,卻無可奈何。
等夜千筱渾身濕漉漉的爬回來時,陳雨寧和易粒粒都考試完了。
本想着可以休息,然,更大的噩耗席捲而來。
「嗶——嗶——嗶——」
剛到宿舍樓下,就聽到急促的哨聲,跟催魂的有得一拼。
揉了揉額心,夜千筱用濕袖子糊了一臉水,旋即加快腳步走過去。
聞着哨聲來到集合點時,陳雨寧和易粒粒已經在等待了。
「快點,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冷冷地朝這邊看來,嚴利猛地抬高聲音,朝她咆哮道。
聲音震耳欲聾,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他的惱怒,夜千筱沒有辦法,只得小跑着過去。
在易粒粒身旁,穩穩地立正站好。
「第二階段的訓練,此時此刻起,已經結束了!」放下哨子,嚴利視線橫掃而過,「零點一到,將會對你們進行第二次考核!」
「……」
三人保持沉默。
夜千筱微微抬了抬眼,直視前方的視線,緩緩轉移到嚴利身上。
並不算奇怪。
第一階段的訓練,本該有考核的,但卻被她們的任務耽擱了,之後只參與了比試,但實戰對她們的考核,顯然要更大一些。
至於第二階段,如果沒有考核,那才是奇怪了。
「三天,全副武裝野外生存,單獨行動,中間會有狙擊小組偷襲,你們要想盡一切辦法、發揮所學的任何知識,逃離那些安排好的狙擊小組,『活』着回來。」
「……」
三人還是沒說話,只是,神情皆是變得嚴峻不少。
不用想,都知道這次考核,她們又會半死不活了。
上次三天的野外生存,她們是一起行動的,而且途中進行襲擊的都不是狙擊手,而是些明目張胆掃射的,她們也容易發現目標。
而最後遇上隱藏的狙擊手,她們就真的毫無辦法了。
事先不知道,也沒有防備,活生生成為她們的靶子,不死才怪呢。
現在——
又來?!
還是沿途不知埋伏了多少點的狙擊小組?
想想都頭疼!
存心逼迫她們選別的道路,繞開那些狙擊小組的埋伏,可深陷叢林中,繞路顯然也不是什麼明智的舉動,搞不好就掛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規則就這樣,聽明白了?!」
嚴利的聲音抬高,鏗鏘有力,字字落入耳底。
「聽明白了!」
三人異口同聲的吼道。
眼神一凶,嚴利視線一掃,在陳雨寧身上停留片刻,看清她那眼睛都睜不開的疲憊模樣,眉頭微微一皺,旋即便將視線收了回來。
「回去收拾東西,只准帶指北針、狙擊槍、一把匕首、一個彈匣。11:50在這裏集合!」
「是!」
當下,三人集體應聲。
解散後,再看下軍用手錶,已經11:41了。
三人頓時在心裏破口大罵。
夜千筱渾身濕透,沒空換乾淨的衣服,只得拿了東西就走,就連能看時間的軍用手錶都摘了下來。
匆匆忙忙地拿了武器,三個人又快速地趕去集合。
正好11:50。
時間剛到,她們就站得筆直,整齊排列成一行。
與此同時——
上空中,已有直升機在等待,甚至連階梯都從空中丟了下來。
「很好。」
看了下時間,嚴利看了看她們,總算滿意地擠出兩個字。
「上去吧!」
打量了她們幾眼,嚴利擺了下手,示意她們可以爬上直升機了。
他話音一落,全副武裝的三人,便已經利落的開始行動。
訓練有素,三人快速爬上直升機。
剛上去,都被分配了降落傘,是給她們到時候降落用的。
「加油!」
易粒粒朝她們伸出手掌,彎彎的眼睛裏,盛滿了笑意。
「加油。」
陳雨寧的手,覆蓋在她的手背上。
「……」夜千筱不願參與這種活動,可一抬眼,便瞥見兩人的視線掃過來,頓時嘴角微抽,想了想,只得抬手蓋在上面,語調清冷卻肯定,「加油。」
「一、二、三,加油!」
------題外話------
不如意外,明天會萬更。
嗯。
一句話,期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