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回過頭來,呆呆地看向依舊坐在輪椅上的喬慕靈。
他確實覺得她最近很奇怪,電話不接,回信息也很慢,經常是在自己已經等得快要不耐煩的時候,才會發過來一兩句不痛不癢的話。
幾天前,衛光夏實在挨不住了,跑到人民醫院去找喬慕靈,卻被告知,半年的交流期滿,她不會再來了。
他做了一番思想鬥爭,拉下臉面,去她的公寓找她。
結果沒人。
衛光夏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裏遇到喬慕靈,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雲筱安走了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小聲解釋道:「我想,喬小姐應該沒有告訴你吧。她剛做了手術,取出了顱內的一個血塊,正是這個血塊令她暫時失明。國外的醫療水平更好,所以她專門飛到這裏,就是為了做這個手術。」
聞言,衛光夏急忙轉頭,重新看向喬慕靈。
她的臉色白得幾乎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嘴唇上毫無血色,頭髮也全都剃光了,腦袋上纏着厚厚的白色紗布。
「為什麼會有血塊?你為什麼從來都沒有跟我說過?你又看不到東西,到底是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裏來的?」
衛光夏急得連嗓音都變啞了,他本想按着喬慕靈的肩膀,可剛一伸出手,又嚇得縮了回去。
對他來說,她現在脆弱得就像是一個玻璃娃娃,稍不注意就會碎了。
「這是我讓人查到的,你自己看吧,先讓她去休息。」
衛了走了過來,將兩張紙遞給衛光夏,同時派人送喬慕靈去樓上的客臥。
看得出來,他早有準備,已經聘請了一個小型的醫療團隊,足以應對一切突發情況。
有人推着喬慕靈離開客廳,抬着輪椅,將她送到了樓上。
見她離開,衛光夏這才惴惴不安地看向手裏的東西。
當他看見喬慕靈在酒店因為昏迷而被送往醫院,衛光夏的心頓時狠狠地揪作一團。
之前戰睿珏曾經告訴過他,那一晚,喬慕靈因為酒精過敏,一個人昏倒在了酒店的走廊上。但他當時沒有想到,正是這一摔,竟然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
失明!
「她幾年前發生過一次車禍,頭部受傷,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產生了血塊。」
衛了輕聲解釋道。
衛光夏點了點頭:「這件事我知道,她和我說過,但沒有說過血塊的事情。她一直非常樂觀,我懷疑她其實也沒有把它當回事兒,沒想到……都怪我,要是那天晚上我沒有一走了之,而是和她好好談一談,也許她就不會昏倒,也就不會撞到頭……我真後悔……」
他鬆開手,狠狠地捂着臉,任由那兩張紙飄落在地。
眼看着兒子這麼痛苦,雲筱安十分不忍,連忙勸解道:「世事難料,小夏,這也不怪你,你千萬不要自責。再說了,她已經做了手術,接下來就是慢慢恢復的階段,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和你爸也會找最好的醫生,一定會讓她的眼睛好起來……」
衛光夏並不說話,見狀,雲筱安只好抱住了他,低低安慰着。
「我知道你為什麼和她分手。其實,你上一次主動找我談話的時候,我就隱約猜到了,只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夠狠下心來。兒子,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這麼認真地對一個女人,和之前完全不同。」
衛了嘆了一口氣。
兒子學習好,人長得帥氣,剛上大學就交了女朋友。
雖然後來分手了,可衛了和雲筱安都知道,衛光夏斷斷續續地也認識了幾個很談得來的女孩,只是要麼根本沒有在一起,要麼在一起的時間都不長。他不是一個擅長玩弄別人感情的男人,相反,他極為認真,所以才更加慎重對待自己的戀愛。
直到這一次,他們全感覺到了,衛光夏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偶爾他回家吃飯,一個人坐在那裏,時不時地發笑,時不時地嘆氣,手機更是一刻也不離手,經常看着看着手機就勾起了嘴角,活脫脫一個戀愛中的傻小子。
高興之餘,作為父母,衛了和雲筱安又不禁擔憂起來,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孩,令兒子這麼患得患失,寢食難安。
於是,衛了派人去做了一番調查。
結果卻令他大吃一驚——喬慕靈不僅身份不普通,就連感情世界也有幾分複雜。
就在這時,又傳來一個更令人吃驚的消息:衛光夏和喬慕靈分手,喬慕靈意外失明,離開中海。
就連一向運籌帷幄的衛了都不知道怎麼辦了,猶豫了幾天,他做了一個十分大膽的決定。
搶人!
反正,別人都說他姓衛的不是一個好人,既然如此,索性就去干一件壞人才會幹的事情好了。
「什麼?」
聽完衛了的話,衛光夏的臉色都變了:「爸,你這是綁架!」
衛了十分納悶兒:「我又不要她的錢,我還可以給她錢,這怎麼成了綁架呢?」
衛光夏:「……那也是限制人身自由!根據本州法律,地方檢察官可以起訴你的!」
他覺得,和父親說不通了。
「媽,你勸勸我爸,怎麼可以做犯法的事情呢?」
衛光夏只好向雲筱安求助,哪知道,母親也是一臉淡然:「他?他沒少犯法,他要是不犯法,這世界上也就沒有你了。」
「……」
衛光夏這回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他氣得臉色漲紅,但又無能為力,因為,就連衛光夏自己都是被人帶到這裏的!
衛了的手下,辦事效率自然是一流的,說把誰帶過來,就能把誰帶過來,活的帶不來,死的也能帶來。
「你到底要做什麼?」
一番爭執之後,衛光夏也沒轍了,無奈地問道。
衛了懶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詭譎一笑:「當然是如你所願了,我讓她馬上就嫁給你!」
「什麼?!」
衛光夏眼前一黑,險些昏倒過去。
當然,他原本並不是一個這麼虛弱的人,只是被衛了的手下從中海帶到這裏,一路上沒吃沒喝沒睡覺,連續十幾個小時的透支,衛光夏早就受不了了,更不要說他又被喬慕靈的病情狠狠地打擊到,如今再被衛了一個狠狠的刺激,他踉蹌了兩步,一頭倒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小夏!」
別墅內,響起雲筱安的一聲驚呼。
醫生急忙趕來,給衛光夏注射了葡萄糖,又過了幾分鐘,他的臉色才恢復了正常。
「靈靈呢?」
他一把抓住醫生的手,焦急地問道。
「服了藥,已經睡過去了。放心,一切正常。」
醫生立即回答道。
衛光夏這才鬆開了手,重新躺了回去。
想了想,他又啞聲開口道:「我不能結婚,尤其不能和她結婚,我不希望她以後都沒有自己的小孩,這太殘忍了。」
衛了輕哼:「還有不少年輕人選擇一輩子當丁克呢,我看也沒怎麼殘忍。」
衛光夏大聲反駁道:「不想生和生不了是同一個概念嗎?你讓我怎麼和她說,我們不能要小孩,以免生出一個近親結婚的傻子來!你們做的事情,為何結果卻是要我來承受!如果早知道是這樣,我寧可自己根本就沒有來到這個世上來!」
說時遲那時快,雲筱安沖了過去,揚起手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她氣得渾身顫抖:「不許你這麼和你爸說話!你要是怨恨,就恨我,畢竟當初是我一個人做的決定,執意要把你生下來!」
衛光夏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挨過打,印象中,這還是他第一次挨父母的打。
他懵住,因為從來也沒有見過母親這麼生氣的樣子。
見兒子的臉頰開始泛紅,露出清晰的五指印,雲筱安又心疼起來,她嚎啕大哭,一頭撲進了衛了的懷中。
「對不起,小夏,是我們對不起你。不過,你放心,等你們以後想要小孩,我一定找到最優秀的遺傳和生物團隊,讓你們生一個健康的寶寶,兩個,三個,都可以,隨你們小夫妻高興。」
憑衛家的財力和實力,的確可以做到這些,不是吹噓。
只是衛光夏所擔憂的並不只是這一件事。
「你們的做法和逼婚有什麼區別?她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我,我怎麼能趁人之危?就算真的結婚了,難道我們就一定能夠幸福嗎?爸,我早就說過,我真的不贊同你的做事風格,你讓我覺得,你像是一個土匪。」
衛光夏扶着額頭,連連嘆息着。
衛了一邊抱緊雲筱安,一邊笑道:「傻兒子,土匪怎麼了,土匪能娶上老婆!她現在最需要人的照顧,你和她結婚,難道還愁不能打動她的芳心?再說了,她要是不喜歡你,還會因為你提了分手,一個人在酒店裏喝得酩酊大醉?」
乍一聽起來,似乎也有道理。
衛光夏心生煩躁,從沙發上坐起來,直奔樓梯。
他輕輕走進了客臥,安靜地坐在一旁,凝視着喬慕靈的睡顏,心疼不已。
兩個多小時以後,藥效減退,喬慕靈幽幽轉醒,因為頭痛,她從喉嚨里輕微地逸出一聲呻|吟。
衛光夏急忙沖了過去,一把握住她的手:「哪裏痛了?頭痛,還是眼睛痛?」
她愣了一下,似乎暫時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此刻究竟置身何處。
不過,聽到熟悉的聲音,喬慕靈懸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來了,她哽咽着開口:「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