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獵獵,兵甲森森,就算夷人不擅長戰陣,然而上萬人分成六個方陣列於營外,那沖天的殺意也讓營寨內的楊清不禁眉頭緊鎖。
他沒想到高定行事如此果斷,此人昨日才率軍抵達安上邊境,今日上午就領兵直奔丁家村大營而來。
夷兵在離大營十里外的西面紮下了營寨, 稍作休整後,到了下午高定就集合大軍來到大營外搦戰。
自從上次設計大敗了高重後,柳隱就集合人力加緊修補營外的鹿角,雖然時間緊急,但現在營外仍有五重鹿角,足以讓敵軍難以近前。
高定也不想冒然發起強攻, 平白讓自家兒郎用性命去摧毀那五重鹿角,他還是想將漢軍引出營寨,在營外野地里與漢人對戰,這樣才能以較小的代價打敗這數千漢軍主力。
更何況楊清小兒就在這裏,這真是天賜良機,一旦吃掉這股漢軍,擒殺楊清小兒,那安上再無力量能夠抵擋自己,將整個越嶲郡收入囊中的願望也能實現。
現在高定有些高興漢軍不是依託城池抵擋自己而是將大軍集結在丁家村了,至於漢人如此做的緣由他自是曉得,無非是想層層阻擊自己,最好將自己攔在丁家村,免得威脅到安上城罷了。
楊清小兒自是好算計,但他沒想到的是如此以來自己為何還要強去攻打安上城呢?就圍着丁家村營寨攻打不好嗎?畢竟丁家村營寨再堅固也比不上安上城池啊。
高定騎在馬上,立於陣前,將利害關係又想了一遍,更加堅定先破此處營寨的決心。
「火元。」高定向身後喊道。
火元聽到召喚,趕緊打馬上前應道:「大王。」
「挑選一批漢話熟練的兒郎,上前叫罵,我要激楊清小兒出來。」
「是。」
很快數百名漢話純熟的夷兵聚集在鹿角外,開始各種謾罵漢軍, 當然還有楊清本人。
不過許是這些夷兵文化不高、見識淺薄,所罵的無非是漢人膽小、漢人是狗、楊清懦弱無能之類的話。
老實說,這等謾罵根本無法激起經過後世語言薰陶過的楊清的怒意,倒是柳隱等人有些受不了,直言出營狠狠打擊一下夷兵。
楊清當然不會因此怒而興兵,淡淡地說道:「未得某的命令,眾將不得擅自出兵,休然準備一下,我要出營與高定談談。」
「是,府君。」一旁的柳隱應道。
不一會兒,漢軍營門打開,楊清騎着馬出得營門,後面跟着柳隱等數十弓弩手。
楊清左拐右游地走到了最外圍的鹿角前,待雙方弓箭手射出一箭確定安全地帶後,他對着對面的夷人大陣喊道:「吾乃越嶲太守楊清,請高定大王前來說話。」
高定也想見見這個難纏的對手,領着親衛上前應道:「本王乃是高定,敢問可是楊太守當面?」
楊清答道:「正是楊某, 久聞大王威名, 今幸得見,實是在下的福分啊。」
「某今日能見楊府君一面也是榮幸之至,沒想到我們楊太守竟然如此年輕。」高定雖早已探知楊清的年齡,但是真的看見楊清年輕的臉龐後,他還是忍不住感嘆道
「大王乃是叟人之族長,威名遠著,南中之人無不欽佩。何必要沉迷差途、反叛朝廷呢?」楊清苦口婆心地勸道:「只要公能迷途知返,領兵返回本鄉,清定當表奏朝廷,許公永為叟人之君長、永為南中之藩籬。」
高定笑道:「如今天下三分,天子有二,中原氣盛,頗有天威,我等偏僻之人,實在不知該歸順何方,還望太守能教某。」
哼,這廝倒能聽進雍闓的話語。
楊清暗罵了一句,不過面上還得據理力爭:「大王所言差矣,我大漢自高祖斬白蛇起義已有四百餘年,中間也有王莽篡政,然仍光武中興、再續漢統。」
「今雖曹賊篡逆、竊佔中原,然我昭烈皇帝於西川繼承大統,嗣君皇帝播仁政於蜀內,他日必將效光武故事,還於舊都,三興漢室。值此大爭之世,若大王能幡然悔悟,效命王師,他日未嘗不能裂土封疆於南中也。」
高定心想楊清所言甚有道理,心中微微一動,但轉念一想當今天下之局勢,魏主曹丕佔據中原,吳主孫權割據於東方,南中之地豪傑並起,誰終為此域之主人尚未可知。
故而高定正色回道:「楊府君所言差矣,魏主受漢室禪位之恩,實乃正統之朝,不知成都朝廷如何自處?」
「哼,曹丕要挾天子,威逼禪位,實乃逆賊,有何異議?吾聞忠義之士忘身於外、恭順之藩獻身於危矣,如今國家處於危難之際,若大王乃是忠順之藩,定當輔漢安劉,何意掀起叛亂、助曹為虐?」
「這......」高定強辯道:「吾興兵實為漢人欺壓我族之故。」
楊清針鋒相對:「本官早已有言,免除叟人之不當之貢稅,漢夷合為一家,同享太平。」
高定見再說下去己方處於下風,兀自嘴硬道:「你們漢人狡詐無比,我等豈能輕易上當?」
楊清當然知道不可能僅憑言語就說得這位夷人梟雄投降,當即說道:「既如此,我等當做過一場,方能辨別是非。」
「哼,只怕府君不敢出營應戰。」高定冷冷地說道。
楊清哈哈一笑,道:「大王若是不服,直管來攻,楊某奉陪到底。」
「哼,那府君就等着看看我部兒郎的英姿吧。」高定也不示弱地回道。
說罷,高定扭轉馬頭向自家本陣走去,楊清見狀,微微嘆了口氣,也迴轉了營寨。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任憑夷兵如何叫罵,楊清等人皆不答應,仍是嚴格約束部眾,未得命令不能出擊。
罵到後來,高定見漢人不為所動,也知此等方法並無效果,揮揮手讓這些夷兵退下。
他驅馬退回陣後,旋即下令大軍向前進攻,他已忍耐不住,決定與漢軍硬碰硬,今日就要稱量稱量官軍的成色。
夷兵前隊紛紛舉起盾牌遮擋漢軍弓箭,向外圍鹿角靠近,可是甫一對鹿角動手,當面之敵和兩側山丘的漢軍頓時箭如雨下,三面打擊之下,縱使有盾牌遮擋,也不能護得周全。一時間夷兵紛紛中間,頓時傳來一片哀嚎之聲。
最外重鹿角正好在漢軍弓弩手射程範圍內,就算夷兵擋住當面射來的箭矢,可是左右兩側山丘射來的箭矢角度刁鑽,夷兵皮甲護持不全,多有損傷。
最外重鹿角還未被怎麼摧毀,前隊夷兵就已經忍受不住傷亡向本陣退去。
高定也知自家兒郎效了死力,也不責罰,任憑前線部眾撤了回來。略作休整過後,上萬夷兵發起總攻,頃刻之間向山下營寨和左右兩側山丘上壓去。
夷兵弓弩手雖大多是仰射,但他們悍不畏死,不懼損傷只顧抵近放箭,一時間給漢軍造成大量損傷。
楊清見狀也發了狠,當即命令自家弓弩手前出與敵軍對射,一來漢軍佔據地利優勢,二來漢軍弓弩手人數較多,三來漢軍弓弩精良,夷兵弓弩手最後抵擋不住,最終向後退去。
夷人弓弩手一退,其餘人馬更難抵擋,不一會兒紛紛向後撤去。
高定無奈,只得下令大軍撤回大營,明日再做計較。畢竟天色已暗,夕陽正在落下,今日再戰已是不可為,不如早早回營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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