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劉志的死是縣衙特意安排的,那今夜他們的情形又與劉志何其相似!
袁承德想要對李東下手
長孫腦海中閃過這個可怕的念頭。
長孫正欲上前示警,但雙手卻被兩名雜役抓住,此時雜役眼中泛着凶光。
「跟你說了,乖乖站在我們哥倆後面,否則我們可保不了你」
雜役的突然變化令長孫也產生了一絲心驚,看來自己一開始就被袁承德算計!
長孫正欲提氣掙開雜役的手,前方已經發生變化。
「咣!」
李東的轎子被一下扔在地上,隨之而來的還有李東的喊罵聲。
「哎呦你們這幫畜生怎麼抬轎子的」
李東罵着掀起帘子,映入眼帘的卻是黑暗中影影綽綽的垃圾場,還有垃圾場內一個矮小的影子正以詭異的姿勢向他移動。
李東被眼前陰森的一幕嚇到,大喊道:「人呢!快來人,兇手出現了,趕緊拿下」
但令李東更恐懼的是,此時縣衙的隊伍圍成了一個圈,但這個包圍圈卻不是針對垃圾場內的兇手,而是自己!
「袁承德!你手下這幫狗東西在幹什麼?!還不快來保護我!」
李東震怒,但他無往而不利的「官威」在此時卻失去了作用,周圍的衙役恍若老鷹捉小雞一般,眼神玩味的看向李東。
與李東一起被包圍的還有陳天、武清和長孫,此時四人儼然成了被狩獵的獵物。
「尚書大人息怒,縣衙必竭盡全力護大人周全!」
此時袁承德才「姍姍來遲」,扭動着肥胖的身體從轎子內費力的挪出。
李東看着袁承德「誠惶誠恐」的滑稽模樣,這才恢復了幾分昔日的淡定,開口便要痛罵。
「你這個廢物,還不快讓這幫飯桶幹活」
這時袁承德終於在下人的幫襯下從轎子內挪出來站直身體,他一面聽着李東的辱罵,一面不緊不慢的走到李東轎前,只是這次他並未跪拜行禮。
「尚書大人大可放心,下人們拿了錢定然幹活『尚書大人率府上衙役全力圍剿兇手,奈何兇手太過強悍,縣衙付出慘痛代價最終擊殺兇手,但尚書大人在圍剿中不幸重傷身亡』老余到時候卷宗上就這麼記載,記得再潤色潤色,將尚書大人身亡的慘烈寫得再悲壯些」
袁承德慢條斯理的對着身後一名笑容玩味的中年捕快說道,
只是話到最後,李東心底已生起寒意。
「混賬!袁承德你什麼意思!」
此時袁承德臉上的笑容哪裏還有一絲諂媚,滿是瘮人的陰森。
「尚書大人還沒明白過來?我這是在給你安排體面的後事呢對了,忘了徵求您的意見了,您對卷宗如此記載可還有意見?」
李東被袁承德猖狂的表現氣得口不能言。
袁承德大笑,臃腫的身體在黑夜中像是一條肥胖的蠕蟲在顫抖。
片刻後,袁承德笑容收斂,神情變回了以往的高高在上,俯視着李東眾人。
「李東你貴為戶部尚書,好好的在內侍區享受不就好了,非要跑來開成區耀武揚威。若你此次巡視能老老實實走個過場,那你還是受人敬仰的『尚書大人』,可你偏偏要查東查西」
「你可明白有些事、有些人,哪怕你是戶部尚書也查不得、惹不起」
長孫臉色沉了下來,他沒有想到如今的帝都竟已淪落到這般地步,一個小小七品官員竟敢在城區內謀害三品重臣!
但偏偏長孫又明白袁承德為何如此有恃無恐。
劉志在縣衙的蓄意安排下被害,充分的說明垃圾場內的兇手就是袁承德圈養的「殺手」。
至於袁承德為何要將如此危險之人留在開成區內,長孫還不能猜到全部原因,但能夠推測到是,這便是袁承德為自己留的一個後手!
此時長孫已經基本確定開成區的人口失蹤案必然與袁承德有關係,而垃圾場的兇手便是在失蹤案暴雷後最好的替罪羊。
而長孫和李東今夜的行動便給了袁承德絕佳的機會。
「原本我還擔心將這個兇手推出去不足以令朝廷信服,現在好了,連尚書大人都折戟於此,足見此兇手的兇殘程度」
李東心沉到了谷底,看樣子袁承德是鐵了心要將自己殺害在此地。
見李東沉默不言,長孫站出來開口道:「知縣大人好計謀,但你可想過將我等都斬殺於此會面臨什麼麼?」
袁承德一副貓捉老鼠的表情,饒有興趣的看着長孫,示意他說下去。
「尚書大人背後可是尚書令大人,這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了吧。且不說我們身死於此你是否會面臨尚書令大人的怒火,你以為將人口失蹤案推脫到一個無名小賊身上能騙過朝廷,能騙過大理寺嗎?」
此時長孫將周密和劉新彥搬出來,企圖嚇退袁承德。
但袁承德顯然有恃無恐,反而笑得聲音更大了。
「你說的很對,尚書令大人和周密大人我當然害怕了只是」
「無名,你一個『無名之輩』也太將自己當回事了」
袁承德袍子下的雙腿有些支撐不住他那龐大的身軀,伸手招呼下人們將轎子內的座椅搬下來,而後坐在眾人面前。
「無名,你既然是大理寺的人,那想必我遞給大理寺卷宗內的『劉志』你應該知道吧」
長孫沉默不語。
袁承德不在意,繼續說道:「知道為什麼整個卷宗中我要提劉志麼?你難道不覺得他的死在卷宗中出現得有些突兀麼?」
一旁的陳天愣了,這正是他奇怪的地方。
他將卷宗翻看了好幾遍,發現只有「劉志夜巡」這一樁兇殘的命案,當時他還好奇為何只有這一樁兇案。
袁承德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繼續反問道:「你又可知為何他剛來縣衙我就要安排他夜巡?」
長孫依舊沒有回答,不過袁承德這番話又解開了長孫一個疑惑。
在雜役跟長孫透露劉志死亡的秘密時長孫便好奇,開成區貧民之凶縣衙人盡皆知,劉志為何不知?竟然還乖乖的遵從縣衙的安排夜巡萬民巷。
原來劉志當時是開成區縣衙的新人。
初來乍到的新人便被袁承德算計,只有一種可能
「沒錯,他是大理寺安插下來的眼線」
「但那又怎麼樣?我將其斬了周密還不是捏着鼻子認了,反而安生了這麼多年」
「而無名,你就是我要給大理寺另一個警醒」
「不要把手伸得那麼長!」
長孫皺皺眉,倒不是被袁承德的狠辣嚇到,而是有些震驚於他的猖狂!
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竟然敢對大理寺卿叫板。
但長孫當然不會愚蠢到認為袁承德有這樣的資本,而是他背後的宗室勛貴有這樣的實力。
同時得罪朝廷上的兩大黨派,長孫不知道究竟是宗室勛貴們不智,還是說他們如今的實力已然如此強悍。
但長孫內心對宗室勛貴隱隱有了一絲猜想。
此時場內袁承德的氣勢完全碾壓李東和長孫,二人都陷入沉默之中,但另一人卻忍不了了。
「說這麼多廢話,你認為就憑你手下這些蝦兵蟹將就能拿下我們?」
武清站出來說道。
生活在簡單純粹的宗門環境中,令武清不善這些權謀,但他卻並不愚蠢,此時袁承德表現出的陰險猖狂令其厭惡。
儘管在來開成區前,答應了長孫少說多干,但現在實在是忍不住了,準備教訓教訓這個七品芝麻官。
袁承德雖然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誰,但看武清那不俗的形象也能察覺出他的不凡。
袁承德站起身退後幾步與幾人拉開差距,周圍的衙役立馬圍上來將其護到身後。
武清輕蔑一笑,飄然出手。
武清看似柔弱,但一出手卻滿是兇悍之氣。
只是由於武清萬法不侵的緣故,使得其體內並無真氣,所以此時出手展現的完全是體術。
不過若是武清一上來就真氣外露,恐怕衙役們全都會選擇繳械投降。
術者鏡以上的武者在普通人眼中那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武清兇悍的橫衝直撞,直指袁承德。
但袁承德身邊名為「老余」的捕快同樣身手不俗,第一個做出反應,手中的朴刀猶如毒舌吐信,在黑夜中悄無聲息的砍向武清手腕。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武清看似白嫩纖細的手腕卻如同堅不可摧的玉石一般,從朴刀傳回的強烈反震,令其險些丟了武器。
「奶奶的,這小子有古怪,一起上!」
原本站在一旁,袖手觀戰的眾人聽到老余的呼喊,紛紛拔出腰間的朴刀。
武清輕搖手腕,老余的這一刀在普通人中算是力量巨大的了,但對武清這樣的巨力怪物來說,根本不夠看。
武清見衙役們如臨大敵的模樣,「人前顯聖」的臭毛病又犯了,背着手說道:「我這個人嫉惡如仇,對於你們這些只會陰謀手段的小人行徑最是厭惡,今日我便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
武清一番大義凜然的宣言後,整個人在夜空中如同一道藍色閃電,掃向眾人。
由於武清「萬法不侵」的特殊體質,導致其體內並無真氣,往往要在戰鬥中吸食他人攻擊中的靈氣來補充體內,而後再在戰鬥中化為己用返還給對方。
但令長孫都不得不承認的是武清體術的強大。
如果單論身體的強度,武清是長孫對陣過的對手中最強的。再加上其反覆錘鍊出精湛的體術,赤手空拳近身戰的情況下,武清可以橫掃一眾同級。
不過,武清也有短板,那就是缺乏實戰經驗,這也是長孫在與武清對陣時能夠與其不相上下的最大依仗。
此時的武清與衙役們對陣更像是在玩貓捉老鼠遊戲。
由於實力的巨大差距,所以長孫也並沒有急着加入戰鬥,而是在一旁暗暗觀察局勢,尤其是警惕着遠處的「垃圾場兇手」。
同時,長孫也發現了現場的異常。
首先是李東,與之前的慌張、憤怒相比,此時的表情不僅是鎮定,甚至有些輕鬆。
這讓長孫感到奇怪,那種感覺就像是之前的緊張恐懼都是演出來的。
此時的武清是經過簡單易容的,他的身份應該並未暴露,哪怕現在的情況是武清穩穩佔據上風,但李東也不應該如此輕鬆。
難道他還另有安排?
另外,陳天的表現也令長孫感到異常。
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的放在「垃圾場兇手」身上,而那種注意又不像是捕快對於兇手的鎖定,更像是一種複雜的關切。
長孫從下午在縣衙見到陳天便發現其似乎有所隱瞞。
首先是對於昨夜遇襲之事語焉不詳,像他這樣的老察班,不可能與兇手近距離交手後會毫無所獲。
另外,還有一件事令長孫感到奇怪,也正是這個發現讓長孫從一開始便對今晚的抓捕行動抱有一絲懷疑。
昨夜陳天夜查垃圾場,與兇手已然相遇並交手。既然兇手已經暴露了行蹤,為何還會留在垃圾場坐以待斃?
如果兇手是正常人都不會這樣選擇,今日必然早已逃離了垃圾場。
如此簡單的邏輯,但從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指出,似乎所有人都篤定兇手不會逃跑。
就連陳天這樣的老察班都這樣認為,這足以說明今夜的行動有貓膩!
正在長孫暗中分析之時,場上忽生變化。
面對武清遊刃有餘的攻勢,眼看衙役們就要支撐不住,以老余為首的幾名老捕快忽然暴喝一聲。
「用秘術!」
老余高喊一聲。
其餘幾人眼神中透露出古怪的興奮,似乎早就等着這一刻了。
只見幾人裸露的脖頸及手腕處忽然爬出諸多古怪的黑色符文,那種感覺就像是從衣服中爬出諸多黑蟲,向着全身蔓延。
很快幾人就變成了古怪的「符文木乃伊」。
被衙役們稱為「王老六」的捕快是一名精瘦的年輕捕快,平時就是衙役中比較機靈的,此刻變為古怪模樣後,不僅眼神更加活泛,同時還透露着一股詭異的嗜血。
「這個細皮嫩肉的傢伙血肉肯定更美味」
王老六低聲嘀咕了一句。
「大家不要留手,大人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老余出聲提醒道。
王老六聞言,略顯不滿的抱怨道:「我還想着把這個傢伙做成『皮影』呢」
武清雖然不知道王老六口中的「皮影」是什麼,但衙役們聽到「皮影」後看向自己的眼神明顯有所不同。
有渴望、有古怪、更有貪婪
老余似乎也被王老六說得心動了,略顯遲疑的說道:「先把人拿下了再說」
「得嘞!」
王老六不再抑制心中的衝動,提刀沖向武清。
只見產生變化的王老六速度明顯有所提升,身後帶着黑色殘影,猶如鬼魅一般出現到武清身前。
儘管如此,武清依舊不以為意。這種程度的提升在他看來不過是從「慢走」變為了「快走」,對局勢不會有質的改變。
王老六的朴刀呼嘯着,猶如黑夜中捲起的一股狂風,奔着武清的面門而去。
武清則像是傲立寒風的山巒。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武清抬起右手,依舊選擇空手接白刃。
但下一刻,武清忽然發出一聲怪叫,如遭電擊一般快速收回右手,而後如避蛇蠍一般極速後退。
另一邊王老六見武清躲閃,氣勢更盛追着武清劈砍。
其餘人見武清開始逃竄,紛紛加入戰鬥,生怕王老六一人獨吞戰果。
場上的局勢突轉直下,衙役這邊也騰出了精力來對付長孫和李東幾人。
「尚書大人,您乖乖的束手就擒,或許能躲過『皮影之苦』,我也保您一個全屍」
老余衝着李東說道。
李東還未開口,長孫率先發問。
「何為『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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